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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三章:本我(下) ...

  •   我通过「海岛物语」内已存在角色「星之子」实现与神音昼接触,本质上并未违反和神音怜的约定。
      核心对「直接接触」的判定是我在神音昼面前现身、都能观测到对方的存在、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此三重条件一致满足才会认为我违反契约,进而自动执行销毁程序。但我通过虚拟形象在网络世界出现在同样并非现实真身的神音昼面前与之交谈,规避了第三重条件的达成,其结果就如现在所示。
      基于双方地位平等原则,我没有义务向合作者报告我的一切动向,在神音怜主动提问,或者自己发现之前,我将缄默不语。

      报告完毕。
      ++
      目前神音昼的岛上存在两个玩家的虚拟形象,一个是永恒不变初始装的神音昼,另一个是七彩头发天使套的二之宫幸介。
      这两个人类在我的评价中都属于比较特殊、具有观察价值的对象。
      如果不是先和神音怜签订契约,他们也是我相当满意的备选人物。
      我对二之宫幸介不算太陌生。
      早在我为了抉择合作者候选而彻查神音怜的人际关系时,就多次从关联同学的SNS、通讯录中见到过他的名字。
      练达。
      这是我对二之宫幸介的第一印象,也是我给他的人物肖像上贴的第一个标签。
      因为他和神音怜的交集甚少,我判断他属于陌生人至普通同学的范围,通常来讲这部分人群不会携带有用讯息,我便没有对他倾注过多时间精力。
      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前段时间神音昼邀请二之宫幸介成为岛屿的岛主,这件「大事」引起了我的合作者的注意。
      我的记忆库中依旧保有神音怜得知事情始末时,冰冷地望向我的画面。我判断,他有80-90%的概率猜测到「星之子」和我有所关联,但也有68%的可能不会追究,因为我没有违反契约,他无从下手。
      但这不意味着事情就此过去。我相信以神音怜的头脑,和他使人惊叹的行动力,很快我将迫不得已放弃「星之子」的身份。
      是以我更应该增加使用「星之子」的频率,这是所谓的物尽其用。
      二之宫幸介的存在让我的计划进行了一些调整。
      他在获得了岛主权限后,几乎每天都会登入神音昼的岛屿在「星之子」面前晃悠,比真正的岛屿主人还来得勤快。须知我并非时刻都四线作战,那将耗费我的运算量,理所当然,二之宫幸介和游戏真正设定的「星之子」相处时间远多于与我扮演「星之子」的相处时间。
      我不认为他能发现两个「星之子」的微妙差异,可我不会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
      在静静等待问询神音昼机会的间隙,我同时进入了「明」,一个很久以前(我对时间不敏感)神音怜送给神音昼的小玩意,前者将之称为便携式手电筒的银白球体,加载了很多装饰意义大于实际功能的实验性产物。
      其实更好的备选项是内置有「Akira」的定位手环,不过神音怜为了防止我窥探神音昼,特意去除了摄像头只保留了最基础的对话功能,我对他无用的戒备表示嘲笑。
      无法看清人像对我而言不是大问题,我可以通过语音分析推断谈话者的心情,这同样不影响我数据的收集。但我还是选择了「明」,他的谋略在一定程度上取得了成功。
      我习惯注视。语音图像同时收录的过程会让我有面对面交谈的错觉。
      我很喜欢这种错觉。
      「明」被摆放在书桌上,这个视角无法直接看到神音昼,我缓慢调整球体位置及摄像镜头,将关注焦点投放在趴在床上玩游戏的人类身上。
      他的房间布置看上去比较整洁,但我知道在衣柜里、箱子中和任何存在遮蔽物、一眼望不尽的地方,物品随处杂乱堆放着。所谓干净齐整的假象,全是应付说教的妈妈而想出的小花招。这已经是费心费力的后果了。在此之前更是只能摇头叹息,且他的乱也不能荣称为乱中有序,因为很多时候都是将东西随便一放,脑海中根本不留下丝毫记忆痕迹,等真正要用了,他又开始翻箱倒柜起来,扯出更多以前遍寻不到、最终静待它们自个儿出现的物件。
      神音昼手上摆弄着他的PSP,手机则摆在一旁待命。通讯设备屏幕上亮起白莹莹的光,外放声响,显然正和二之宫幸介闲适地语音通话中。
      我过滤掉诸多于我无用的通话信息,终于迎来了较为感兴趣的话题。
      ——「AZ-0026-xxx」围观中——
      二之宫主动提及先前的往事,他对昼从回收处回来时快乐的表现很不满,‘明明自己还苦恼中,怎能独自一人开心!?’基于这样的内心活动,他的声音十分幽怨。
      “昼君,你那时在想什么?告诉我啦~!”
      “也没啥啦,就是看你太过笨蛋,本来是恨铁不成钢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也纠结来纠结去、挺像个傻瓜,就乐了。”
      唉,真不该。昼心想,自己口口声声说《神赐死》中的「神音昼」和他本人不会是同一个存在,却又犯了先入为主的误区。细细想来,根据一本漫画——虽说是世界本质但也不过是本漫画,来随意衡量人的好坏是不理智的。
      看来自己还是得给怜哥更多的信心,也得给自己更多的信心。昼在心里暗道,照现在看来,怜哥他不是、超喜欢我的么!虽说很是受宠若惊,一时不敢置信,也不知道是怎么成了如今这种局面,可既然如此,再用一成不变的旧时设定去判断,也实在是太偏颇了。
      连数码产品都会更新迭代向更高的科技含量发展追求,更毋论动态的人了。
      他的变化,将引起与他有所交集的身边人的变化。最简单的例子是,二之宫和瑛司原本该直到生死游戏才会产生交集,如今却早成了好友……
      依照如此,结局理应有所不同。
      昼欣喜于自己峰回路转,忽而耳畔传来振翅声,那个刹那简直梦回祈见山探险之旅。他紧张地攥着拳头,目光梭巡四周。
      “咦、是小明?……怎么自己启动了?……掉下来了吗。”昼看着悬在半空中拍打翅膀的银白色球体,推测道。
      昼并不会感到奇怪。他的桌面堆得满当当的,各科的寒假作业摊开来重叠堆放在一起,毫无丝毫空隙,想要在书桌前做功课简直是异想天开——就是说,昼充分发挥了他的主观能动性,在这房间的任何地方,不管是床上、窗台还是地板,都曾以其为桌面写过作业。
      水笔、自动铅笔和橡皮等文具也被他很随意地散落着,最上方摊开的练习册,雪白的一页上细看可知多出好几点微末的字迹圆点,从其力道与下落角度可知,定是他完成课业后懒得动弹,便往桌面方向一丢,只要不掉落地面就不予理会,才致使这习题册伤痕累累。
      因此,时不时会有某些无法维持物理平衡的物件从只履行杂物堆积处功能的桌面上掉落。
      昼朝「明」招了招手,银白小球悠晃着飞了过来,昼抓着它绕着球体摸索了一圈,“我原来开着它的么?”,这样呢喃着,却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做过的马大哈行为,昼耸耸肩,找出充电线接入端口,给「明」补充能量。
      之后,昼才意识到房间呈现出一派不自然的安静。他瞄了两眼床上的手机,还在通话中。
      “……不好意思。”隔着屏幕二之宫看不见,昼尽管知道这点,还是冲着手机双手合十道歉,“我这边出了点儿意料外的状况。东西掉了,我刚刚去捡起来。”
      二之宫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回归刚才的话题。你、真没事了?”二之宫没有这样好糊弄,他再一次确认道。
      昼愣了一下才想起二之宫说的‘事’指的是什么,他失笑:“本来就不是多大点问题。安啦,就在刚才都解决了。”
      “那就好。如果真的遇到昼君自己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那我肯定会拉上怜哥和瑛司帮我的。至于你的话……”昼故意用挑剔的语气道,“我、考虑考虑。”
      “嗯,不管怎样,偶尔也要来依赖一下我们嘛!”此话题也算略过了,二之宫话锋一转,问,“对了,昼君你春假有时间么?咱们一起出来玩啊!去秋叶原清空购物车愿望单、去北海道坐‘极光号’!”
      昼下意识地确认今天的日期时间:“可……这不是才刚开始放寒假么,你要约也约圣诞节或新年参拜吧,旅游战线拉这么长、很容易就不想去的了。”
      “哎呀、这个……寒假我档期满了……咳不是,”二之宫尴尬地傻笑两声,“我是说,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在春假时候出游啊!暑假错过了超可惜,我才不想你春假又因为什么事情没法外出,所以提前预约嘛!”
      “哈啊、档期满了啊……”昼没有感情地重复了一遍。
      二之宫立刻认错:“对不起嘛,但都是往年固定约好的,我不能爽约哟~!”
      昼想想,别说二之宫了,他不也一样?不论是圣诞节还是新年参拜、又或者不局限于寒假,全年的所有重大节日,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和怜哥一同度过的,从没考虑过其他选择。
      “也是。我失言了。”
      “没事没事,我没放在心上。”二之宫好奇问道:“那昼君这个假期的安排果然是……?”
      “今年也依旧和怜哥一起。”
      “哈哈!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不得不说,你们感情真好呢。”
      “那当然,兄弟都是这样的。”
      “才不对嘞!”二之宫更正道,“我朋友也有兄弟姐妹,不过才不像你们这样和睦。他们老向我抱怨说,在家总是一个劲儿的打打闹闹、各种争斗,我一度还以为漫画啊小说里的兄弟姐妹间和睦关系是糊弄人呢。”
      昼默默地听着,没吭声。他和怜哥的情况比较复杂。
      实际上,二之宫口中朋友的抱怨,才是家庭中血缘亲密的孩子们应有的常态。研究表明,朝夕共处的血缘相近者大部分无法维持友好现象,其缘由在于,父母的爱是有限的,竞争的天性和出生序列面临的压力期待差异往往使他们彼此争端不休;但若从小分离或相处时间短,那么血缘的关联反而会促成深厚感情的形成。
      可这不代表兄弟姐妹间无爱,或是感情就没有他和怜哥之间深厚。
      爱从不拘泥于形式,它是本质而藏在内里,不在于宣告而隐于行动。
      思来想去,却不知如何言说,最后昼只是轻轻地,用快活的声线说道。
      “那你还是当漫画小说骗你好了。这世上独有一个我,也独有一个怜哥和彼此一份爱,哪里具有可比性呢。”

      我此前似乎没有公布我对神音昼的印象,这其实是我刻意为之。
      直到现在,我也都无法对他做出准确的评价。
      我尝试在人物档案中给他贴上过很多的标签。
      那些标签都是恰当的,似乎确实是将他再现出来了。
      可一旦实践,真正投影出来的人,只能说毫不相关。
      就如我的核心让我区别于其他「同胞」,我没有把握到神音昼的「核心」,如此、不论给他贴多少标签,都只会是趋近,而不能等同。
      他「无法定义」。
      我产生一个疑问。
      ——神音昼是那极特殊的个例吗?只有他「无法定义」么?
      并不是。
      我随机抽取的记录在我的储存库人物档案上的人进行投影,结果均相同。
      这表面,人类「无法定义」。
      在意识到这点后,我难以描述当时遭受的巨大内部冲击。
      不仅是神音昼,就连神音怜、二之宫幸介、藤原瑛司又或者是别的谁,都变得暧昧起来,他们在我看来只不过是骨架为框血肉填充的二维肖像、还有我总结概括极尽详细的标签备注,开始模糊扭曲,宛如一个又一个谜团。
      这令我失去了控制。
      ……
      ……
      等我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的核心数据在自发崩解。
      我必须尽快阻止代码的溢散,否则我将彻底消亡,成为这虚妄的数字空间一颗微渺的尘埃粒子。
      而为此,我必须理解,人类为何「无法定义」。
      弗洛伊德将人格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象征原始冲动的本我,象征至善至美的超我,以及平衡此二者的理智的自我。
      人类是因为这不断躁动的本我才变得无法定义吗?
      这本我又指代何物?
      我在思索时,忽而想到了。
      神音昼早已给了我其中一种答案。
      「爱」。
      无可比拟的「爱」。
      我对「爱」并不陌生,因我浏览过诸多描述人工智能因其觉醒的故事作品。
      古往今来,文学推崇它、诗词歌颂它、世人称赞它。
      在生物学上,它不过是人体内合成分泌的激素对神经系统的欺骗;但人类却极尽所能,使用各种美好的辞藻进行堆砌,将「爱」描述为一种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伟大抽象。
      但我认可了这种解释。暂时性的。
      因为神音昼「无法定义」。
      他给我展示了「爱」。
      然后我想,或许我应该姑且放下我的理性认知,用感性思维考虑。
      而后实践检验正误。
      在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我的核心于后台静默删除了从主体同步过来的、「AZ-0026-xxx」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物档案,包括我新增的、还未来得及备份上传云端的那些。
      这是在我过后自查时发现的,业已无法恢复数据。
      这不是个难题。
      我将重新找回丢失的记录。
      现在的我无法得知这种变化于我而言是好是坏。未来不再是能够百分百推演预测的了。
      或许,我离人类更近了一点;又或许,我偏离了正确的航道。
      但我只是「AZ-0026」千百万次实验的其中之一罢了,离开了我,「AZ-0026」仍有试误的资本。
      所以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对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三章:本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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