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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父慈子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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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老宅。
六十二岁的傅延斌领着自己三十好几快四十还未结婚的单身儿子傅瑜来到刚刚过世的沈纪抒家中,帮着整理遗物。说是整理,实则只是照着沈老爷子生前写好的遗书行事罢了。
二人看门进屋,看着屋内错落有致,干净整洁的屋子,心中都不禁感慨:他真的走了吗?
傅延斌的父亲傅炳文跟沈纪抒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年纪相仿,两家从父母辈便认识,关系一直很好。儿时同在父母单位分的筒子楼里长起。大约在沈纪抒八岁年纪,他的父母因某些原因离异,母亲跟着别人去了海外从此了无音讯,父亲毅然辞职去往别的城市下海经商,沈纪抒便交由爷爷奶奶照顾,时常会在傅炳文家中吃饭写作业,尽管傅家父母待他与小文无异,炳文也把他当作自家兄弟,但原生家庭的破裂对于八岁的孩子而言是不可能没有影响的。人前故作坚强的纪抒,私下无人时时常偷偷哭泣。
“爸,您说沈爷爷他像不像《水浒》里的鲁智深,鲁达?”
听见自己儿子这么说长辈,傅延斌顺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嘣,呵斥道:“怎么说你沈爷爷呢?!”
“哎哟!您着急上什么火呀,我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沈爷爷像鲁智深最后听潮而圆,见信而寂。又没不尊重的意思。”傅瑜手抚着被父爱敲击的地方,委屈地说道。
前日,傅延斌照常打电话问候沈纪抒安好,接连几个电话都未接,心感不妙,遂前往住处查看,敲门无人回应,拿出备用钥匙打开大门,卧室里,沈老爷子安详如睡着般平静地躺着,只是面色苍白,胸前已无起伏。枕侧旁放置着未封口的信封,里面装着的是他此生最后的意思。
送医检测后,死亡时间是事发当日的夜里,结合枕边的遗书看来应是正常死亡,寿终正寝。因为他没有直系亲属,遗书提及其身后事由傅延斌代办,相应的其名下资产也全权交由傅延斌处置。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幕。
沈纪抒和傅炳文的友情由童年一直延续至晚年,二人之间恩若兄弟,沈终生未娶,傅炳文的独子傅延斌便犹如他的孩子,说来两人也颇有缘分,有时不便与父母吐露的心声,傅延斌都会告诉这位沈伯伯,就连自己膝下的傅瑜、傅籽蕊也都把他视作亲族长辈。
面对沈纪抒叔叔的突然离世,傅延斌虽心中早有准备,毕竟自己的父亲比他小几岁都已先行数年,但真当此刻来临之际,痛失亲人之殇仍由衷而生发出来,此非痛断肝肠之苦,却似水侵岩壁,蚀其根本。细细回忆起来,真不觉沈伯伯有什么异常,能走能动,能吃能睡的怎么就这么突然。。。就连遗书都写好放在床头,难道生死之事自己会有什么预感?真如这小子所说的【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傅延斌边想边摇头。
“爸?爸!你怎么了?”见他眉头紧皱,半晌不言语显然是思考入神,傅瑜喊了他几声把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嗯?怎么了?”回过神的傅延斌有点恍惚,满脑子都是熙日伯侄相处的画面,老眼迷离。
“咱今天不是来帮沈爷爷整理东西的嘛,您站这儿想什么想半天出了神?”
“哦,对。。。”傅延斌重振精神,深吸了一口气对儿子说道:“你进卧室把你沈爷爷的衣袜鞋裤拾捯拾捯,把看着比较新的或是看上去没那么旧的,能穿的装进我们带来的袋子里;再把那些破旧的衣服用家里的箱子装好我们带走。我去书房看看。”
“好。”傅瑜照父亲所说的行动。
傅延斌只身来到书房,看着书桌上摆放好的文房四宝仿佛回到了儿时沈伯伯手把手教自己书画的场景,笔架悬挂着的那根秃了毛的狼毫笔还是自己用零花钱买给他的,真是今日狼毫笔犹在,不见当年持笔人。自己离那一日恐怕亦不远矣。
傅延斌将文房四宝尽数收起,连同画完的、没画完的、挂出来的、收起来的书画全部装入袋中以便日后带到沈伯伯的墓前焚烧。唯有两张装裱好的画作是他指明留给瑜儿和籽蕊的可以留下来。
“是啊,自己都这把年纪了确实不需要留下什么物件当纪念,直道相思了无益。回忆伤人,尤其自己年纪大了更有感于此,伯伯他真是。。。”傅延斌自言自语道:“真不明白,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沈伯伯痴迷一生而不娶呢?”这个问题自儿时起便困扰着自己,如今恐再无解开之日了。
收拾好案台,傅延斌辗转来到书柜前依照遗书所说将所有书籍捆绑打包以便日后连同那些衣物都捐给有需要的人。至于他生前亲手所书的手稿以及已经出版成册的两部作品照他的遗愿都要烧掉。
“要是一辈子不结婚生孩子,父母留下再多好东西都只能白白烧毁或者捐出去,真是可惜啊。”傅延斌手拿着沈伯伯的书稿,不由感慨:自己今年都已年过花甲之年,可谓是黄土埋了大半截,要说有什么放不下的应该就是眼前这个没成家的儿子了。想到这儿便朝着卧室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哟!您这么快就收拾好书房了?”傅瑜见父亲走来,原本蹲在地上的他即刻起身问道。
看着自己那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要学历也不差的大儿子,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家,连个对象都没有,真是又不解又气愤,拍着手中的书稿说道:“你瞧瞧这些都是你沈爷爷生前写的、画的,你瞧瞧!这些之后都要跟那些旧衣服一起烧掉!”傅延斌说着声音都不住地颤抖起来。
“烧就烧呗~”傅瑜见老父亲不知为何的激动,觉得有些好笑,问道:“您这是舍不得?舍不得您就偷偷留着呗,沈爷爷在天之灵知道也不会怪您的,留着吧~爸。”
听这小子跟这儿犯浑,傅延斌更生气了,说道:“你听不懂我话的意思吗?故意气我是吧!”
见老爷子脖子上的血管都突起了,傅瑜瞬感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担心老爷子身体连忙认怂说道:“您这是跟谁置气呢?要是我哪儿做错了您说我改,别生气别生气哈~”
这儿子除了不结婚到还真没什么毛病,傅延斌调整好心态,慢慢说道:“你说说你沈爷爷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烧掉,这可都是他的心血结晶啊。”
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就这?傅瑜回答道:“这还不简单,沈爷爷他不希望我们睹物思人惦记他呗。我记得那时候在咱家提及他百年归老的问题,他每次都说等他走了,把他烧了,连同他的那些东西能捐的捐,不能捐的都烧了,骨灰就随便找个山头扬了,别买坟别立碑也不要烧纸钱,总之就是别浪费钱在死人身上,钱都留给我和妹妹~”说到最后一句,傅瑜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见儿子生了邪念,傅延斌拿着书稿朝他脑袋打去,呵斥道:“你小子就图你沈爷爷那些东西了是吧!”
“哎哟!”傅瑜见老爸误会自己,连忙解释道:“没啊,我打小就在你们眼皮底下长起来的,一直都把沈爷爷当亲爷爷看待,您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刚才笑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笑是因为沈爷爷临走还想着我们,又不是笑钱和房子。。。”
“哎~”傅延斌长叹一口气,双手背到身后,边怀念边进入正题说教:“你沈爷爷一辈子没成家,他走了还有我们送。我日后要是走了有你们俩兄妹送。那你有没有想过到你走的时候,谁送你?”
果然又是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换做以前老爸身体健康的时候,傅瑜都会说等以后老了死了就让籽蕊的孩子帮自己料理后事,不为别的就为气气他好让他闭嘴反正有沈爷爷在,他也不敢造次。但现在沈爷爷走了,老爸肉眼可见的瞬间老了许多,加上他本身就有点高血压,这几年老人病逐渐多起来。
“放心啦,您儿子我这人高马大一表人才的还怕娶不到老婆吗?分分钟给您领一个回来!”傅瑜拍着胸脯自卖自夸道。
第一次听到儿子改口,傅延斌颇为意外,问道:“真的?!”
“当然了,您儿子我可是完美继承了您和我妈的全部优秀基因呢,在我们单位喜欢我的女同事可多了!只是我一心忙事业,没空搭理她们罢了~”
“哦~”听到儿子提到女同事,傅延斌若有所思,说道:“我记得你同事里有个叫戴。。。戴什么的挺好看的,她是不是还单着?她对你有意思不?我上次好像在咱家附近见过她,她是不是也住那片儿?”
傅瑜本是胡诌,岂料老爸还当真了,赶紧解释道:“人家有对象的,您别胡说了。”
“有对象啊,哦,那有对象了咱不能抢人家的。”傅延斌脑子里快速搜索适龄姑娘,灵光一闪,说道:“哎,瑜儿啊,你妈有个老姐妹的小女儿去年刚博士毕业也没着落呢!”
“行啦行啦!我的老爹唉~”傅瑜心中懊悔,悔不该挑起这个头来。
“好一对父慈子孝啊~”张青墨见此情形不禁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