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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   由于无法按照对应的座位号入座,飞机上依旧如同候机大厅内一般嘈杂忙乱。白马探寻到前排靠窗的连座,将她让进去,自己方才坐下。

      回国的旅途中两人基本没怎么说话,仿佛是历经政变的心有余悸和高度紧张后的骤然松弛令人愈发疲惫,宫野全程都闭着眼小憩。傍晚的时候餐车过来,白马看她还在睡觉,便问空乘要了一份三明治。

      其实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在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对于自己似乎依旧沉溺于昨日那场猝然惊变下的角色扮演不愿醒来而感到晦涩难言。

      一起在枪声大作的贵宾休息室内极限换装、在坦克战机轮番威慑的咫尺之遥互相扶持、在晨曦微亮的千年古都相伴醒来……那一瞬间他牵起自己的手,就如同要迈入蓝色清真寺参观那般从容自然。仿佛他们是在这座横跨欧亚的名城相遇,约定着要在玫瑰色的晚霞里并肩消磨完这短暂的一天一夜。他必然是位优秀的适合一起旅行的同伴,虽然没有经历,但她非常笃定。

      而且显然,入戏太深的不止她一人。

      她回想起在卡尔斯鲁厄的小酒馆里,他闲闲地坐着任由昔日的队友们调侃,也不辩解,却忽地抬眼看过来,目光明亮专注,同她若有所思的打量视线交汇。彼时她还暗自疑惑这个眼神的含义,但如果,这一瞥本身就没有任何多余的意思呢?

      他只是想看她。

      当时的背景音是“他就喜欢看不上自己的那种”。

      无论是C25登机口边面对众人的自我介绍,“刚从埃及度完蜜月回来”、“Sherry对于法老的杰作远没有阿斯旺水坝来得感兴趣”,简直信手拈来;还是同大使馆工作人员登记时,明知万一等连上户籍系统后会被立马揭穿,还是认认真真地将她那个不存在的全名拼写给对方,起身时笑着对领事眨了眨眼。

      包括此刻,他依旧严格地履行着丈夫的职责,将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装睡技术炉火纯青,却在心底叹了口气,听到他指尖轻敲键盘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空下彰显着令人安心的陪伴。明知每一秒的相处都是倒计时,午夜的钟声将是幻境消失的音符,却越发想要铭记住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即将宣告成为绝唱的时刻。

      下了飞机后有人来接,司机在前排平稳地开车,白马在她身边哑着嗓子问:“到了市区,是帮你订一家酒店还是……”

      顿了顿,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显得逾矩,但还是被发酵过度的不甘推出了嗓子眼。

      “去我的公寓?”

      她闻言微微张口,似是意外于眼前人的直接。

      “……我的意思是,我那边有空余的客房。”他有些局促地抿唇,“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找我商量。我总归,还能帮上一点忙。”

      又来了,这个人总是能搬出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好。她听到自己说。

      反正终归是要醒的,既然终止梦境的钟声还没敲响,那就继续自欺欺人地多睡一会吧。

      就一会。

      -

      司机把车停入地下车库,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直达电梯。

      他同镜面里的自己对视,身边人穿着同色的白T,不仔细看宛如随处可见的情侣装;恰到好处的身高差,头顶刚到自己的肩膀,他微微低头就能——白马目光一动,视线同镜子里的宫野交汇,她的瞳孔此刻蓝得惊人,令他想起明信片上的马尔马拉海。

      一时间情绪汹涌而来令他几乎失控,白马呓语般开口:“如果……”

      他们的站姿宛如两个在电梯内偶遇的邻居,眼神和语言却呈现着截然相反的内容。

      “什么?”她平静地追问。

      英国人怔怔地透过镜面凝视她,没了正装的气场加成,一时间她几乎想要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他。最终白马低头自嘲地轻嗤一声,额发随之遮盖下来,不再言语。

      -

      进门之后两人各自去卧室收拾自己,白马探在客厅听到她虚掩了门打电话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打给谁的。

      “已经没事了……嗯,我现在在伦敦,”顿了片刻,“不用打给他……我们昨天在机场恰好碰上了,一起回来的。”

      半遮半掩的信息,无法言说的下塌地,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下意识地看向那道门缝。所幸Walter没有再追问,只是叮嘱她早些休息。

      他掐了个显得不太刻意的时间差上前敲门,宫野在里面说了句“请进”。英国人把晚餐托盘摆在桌上:“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她把脸从电脑屏幕前抬起来看他,刚洗过未完全吹干的散发柔顺地贴在颊侧,细框眼镜弱化了混血五官的些许锋利感,略微带出一些笑意:“谢谢。”

      “那你……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他看起来依然有些拘谨,被灯光拉长的影子同她的交叠在一起,投映在墙面上。转身的瞬间听到宫野在身后说:“我明天中午的飞机,直飞上海。”

      “我送你。”

      “不用了,这一路上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叫一辆Uber很方便的。”

      白马默默看了她一会,没有再坚持,道了声“晚安”便替她关上了门。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的,半梦半醒间还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下意识地拿起听筒应了一声。

      电话那端的人显而易见地愣住,过了几秒才问“这是不是Supt.Hakuba的电话”,她方才反应过来,答了一声“是”。

      “他现在在家么?打他手机没人接。”对方听起来似乎有急事,语气迫切。

      “在的……吧。”

      “那麻烦你帮我叫他一声,女士,”顿了顿,语气带了些嬉笑的意味,“你是他的女朋友么?”

      无论是回答这个问题还是去白马卧室喊他起来都是个令人尴尬的选择题,就在左右为难的一瞬间,就听到咯啦一声听筒被提起,当事人略带困倦的嗓音传来:

      “我在,什么事?”

      她如临大赦般放下听筒,起身收拾行李。

      十分钟后两人在客厅相遇,白马去流理台准备了简易的早餐,宫野边往吐司上抹果酱边问他方才的电话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能有什么事,”他不以为意地喝了口咖啡,“我朋友,就是在新闻上看到我来慰问一下。”

      她心下蓦然一惊:既然拍到了白马,那很可能也拍到了她。虽然回想起来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过于僭越的举止,但无论是扮演情侣时的亲密姿态,还是随之萌生的情感发酵,都令人忍不住心虚。她沉吟着抬眸看他,遇上对方坦然镇定的神情,轻巧地迎住她的目光。棕赭的瞳孔在阳光下宛如琥珀,包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你怕了?”他挑眉问道。

      “怕的不是这个。”她冷静反击,捕捉了英国人瞬间变黯的眸光。

      临出门时他在玄关送她,身着家居服的男人,行李傍身的女人,怎么看都只有一种理解方式。白马展开双臂拥抱了她。

      “再见。”他说,“一路顺风。”

      她在电梯里如他昨晚那般,同镜子里的自己静默对视。面容姣好气质干练的职业女性,同十二小时前的风尘仆仆判若两人。

      童话里的午夜钟声不止会剥夺南瓜车箱和白色骏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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