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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朵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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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花神情内敛了几分:“我做这一切,就是想证明一种可能性,若我不能靠自己的实力赢得这场比赛,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所以——”
琉花抬起头,目光坚定,内里炯炯似有火焰翻腾:“大师兄,就算擂台上出了什么意外,不到最后一步,你千万不要出手,好吗?”
她眼中流溢着奇异光彩更加夺目,让人不知不觉便被吸引,一到这种时候,她总是这样,坚定的选择,丝毫不会动摇。漆洲沉默着应下来。
琉花弯了弯唇角:“再说了,我可是很有实力的,说不定轻轻松松就能赢了。不过,大师兄,比起这个,我希望你能帮我守着兮颂,这两日我总是心里不安,今日大婚,我怕大婚前夕会出什么岔子你替我守着她,我也好放心。等比武一结束,我们立刻赶回蓬莱。”
见漆洲终于点了头,琉花长呼一口气,有他在,一定能够把兮颂完好无缺地带回蓬莱门,交还给离衍。
今日一过,就能松快些了,她定要回去好好睡上几天。
想到这里,琉花脚步也轻盈了些。
天色微微亮起来,可再亮,也只能更显得阴沉。寒风比前几日更加料峭,看看这情景,约莫一场大雪就快要来了。
此刻,楚星辰正淡定地摇晃着竹筒,一支竹签啪地落在桌上,文书官将签字反转过来,高声念道:“南荆楚星辰,十五号。”
琉花他手里的签子,盼望今日能赶在大雪前结束战斗。
很快就排到琉花,她随手翻取一根,递给文书官。文书官立即念出声:“东盛琉花,一号签,守擂!”
琉花闻言,圆睁了眼,不禁苦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拎着暮光大步往擂台走去。
诚如漆洲所言,这台子下的阵法被削弱了大半,最多也就是压制她三分功力,但隐隐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她甩甩胳膊,顺带往看台瞄了瞄,怎么说这七国会武也是场盛事,这东盛的皇族至今竟没几个露过面,坐在看台上的,反正不是熟悉的那几位,这可不像东盛的作风。
听人说这也是近年来首次,要不别国的使者也不会一个接一个的脸绿。
她最近也没来得及和安乐搭过话,也不知这些人究竟在忙些什么。但总是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但这些总归不是她该管的事,快些比完赛回蓬莱才是正经。
想着想着,琉花把目光移回了擂台上,擂台上一个不知是什么官儿的人正卖力地向看台上的群众介绍着此次的比赛流程。
半柱香过后,琉花连打了三个哈欠,那官儿终于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绝,转而将十五位选手倒着顺序一位一位请上了擂台。
那官儿满脸笑容,一位一位介绍着参赛者的出身籍贯身份乃至战绩,一面还不厌其烦地问道:
“不知这位选手是为何而参战啊?”
得到的回复也都相差无几,有说为国家而战的,有说为家族而战的,也有为自己而战的。
又过了半柱香,终于轮到了琉花上台。
那官儿似乎是做足了功课,将琉花请上台后,脸色的笑容更加灿烂:“这一位,可是我们东盛的奇才,陛下最为看重的琉花姑娘,相比您参加此次比赛,定是为了将我东盛发扬光大——”
琉花微微一笑,接过他的话头:“是耶,非耶?”说着,她将自己的声音提了提:
“我诚心说两句,诸位都知道,其实我并非东盛人,而是蓬莱座下弟子,我今日以东盛身份参加比武,与其说是为了东盛,不如说是为了东盛女子共同的命运。来到东盛,我亲眼目睹了这里的重男子轻女子,明白女子所处的劣势地位,可不论男女皆是从自己母亲血肉中诞生,何以会至此厌女之境地?我知道东盛女子自有的珍贵之处,东盛女子不该有这样被束缚的一辈子,被压抑的一辈子,被蔑视的一辈子——”
琉花停了一停,将目光扫过看台上被帷帽堵得严严实实的各色女子,朗声道:“我希望终有一日,东盛女子不必长帽覆足,不必被压抑束缚,爱吟诗书便吟诵诗书,爱绣花便绣花,爱习武便习武,做丝萝也好,做孤梅也好,没有高低,没有阻力,永远不被男人打压牵绊。然这不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撼动,我一个人做不到,但今日我们千千万万女子若能为了那份希望前仆后继,明日便有千千万万女子获得幸福。这就是我今日站在这里的目的。”
“说得好!”台下有女声高叫。
琉花勾勾手,示意一旁听得不知所措的官儿下台。
正此时,不知是哪一位带头,看台上带着长长帷帽的各色女子,竟纷纷起身朝她遥遥行礼。
琉花亦微微欠了个身,随后暮光剑出鞘,寒芒坚定地指向未来那不可预见的命运。
对战者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琉花眼中的光彩更加闪耀。
半日功夫,琉花轻轻喘了口气,擦了擦额上薄汗,只剩下最后一个了——就快结束了。
琉花的目光落在最后这一位缓步上台的——楚星辰。
看着他那张俊朗的眉目,她还是不可控制地想起来未央,想起客栈里的遭遇,剑尖轻微抖了抖。
楚星辰朝她鞠了一礼,沉声道:“琉花姑娘所说,楚某深以为然,也敬佩姑娘能有此远见,然赛场如战场,楚某不会相让。”
琉花捏了捏暮光的剑柄,回他道:“这个自然。”
霎时间,高手对决,场上刀光剑影,让看客看不清情形,但劲风所至,擂台的周遭早已伤痕累累。
此刻天色又添了一份阴沉,雷声轰隆而至。众人纷纷以此为怪。
擂台上,琉花握着暮光剑,聚精会神应对楚星辰的招数。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远远强过众人,但若说与妖,还远远不及。
可她本就约莫只能发挥原身力量的四五成 ,现在原身在擂台的力量被压制,多少还是有点施展不开,还要防着不能过度将妖气泄出来,着实有些伤脑筋。
也不知是不是打得太久,她有些急躁不安。又是半柱香的时间,琉花微微退了两步,眉头微锁。
天空中雷声愈厉,忽而滂沱大雨已至。
众人被这暴雨淋得有些措手不及,纷纷惊叫着起身躲雨。偏偏人数众多,又无人及时疏散,个个恍若无头苍蝇挤来挤去,一时间台下乱作一团。
喧嚷声入耳,琉花眉心拧起,心道怎么会这么奇怪?这么冷的天里会下暴雨?
来不及细想,只能尽全力快速解决战斗。
眼下,就是最后一击。
琉花提着剑高高跃起,灵巧避过他防守,直击他心门,剑气刮花了她二人衣衫,雨水顺着留下来,滴滴答答毫无章法。
琉花平静看向他的眼道:“你输了。”
台上胜负已见分晓,台下裁判双手艰难抱住伞柄,在大风大雨里高声叫唤:“会武结束,东盛琉花胜!”可任他再如何高声,似乎也没几个人细听。
擂台上,楚星辰眼波不惊,雨水打乱他梳得齐整的发,深色眼眸中忽而一丝红光闪过,继而是一个熟悉的笑容:“是吗?”
是未央。
他为什么又会出现?
还是说他一直都藏在他身体里?
琉花惊诧至极,心口怦怦直跳,她尝试着缓步后退,欲要跳下擂台。
一道四方屏障无形而起,将琉花困在其中,琉花躲避无果,任是暮光剑怎么劈也没法劈开来。
忽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青铜铃声响起,瞬间似有千斤大石将琉花压翻在地,令她不能动弹,她艰难地握住暮光剑想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四方又怪异的吟唱声传来,针扎刀刺一般的痛苦从灵魂深处翻腾,琉花痛苦地蜷缩在地,紧握暮光剑的手掌多了几道血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雨更加湍急,未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带了丝不耐:
“你侵占她的身体那么久,现在是时候滚出去了。”
琉花挣扎着睁开眼,心中千层浪击。听这话的意思,她是会被从海方璃若的身体里分离出去,还是灵魂就此湮灭?
她有些慌乱,浑身都在因痛苦而颤栗。桃花手链似是与她有所感应,不断震动着发出微弱的光芒。
不,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琉花颤抖着支起身子。
未央手中结出一个纷繁复杂的印记,不等琉花站起来,那个印记便直入她心怀。
巨大的痛苦袭来,甚至痛到让她一瞬间感知不到痛觉。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走,仿若洪流之中的微小浮木,无力抗衡,她奄奄一息,不能动弹。
为什么会这样?
桃花手链迸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将她满是裂痕的灵魂包裹住。
琉花不想放弃,她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之色,看起来更显诡怪。台下似乎再无人声。
苍绿色的灵光包裹住擂台,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淡淡的草木馨香从不远处传来。
他将附身在楚星辰身上的未央隔在灵力筑起的屏障外,温柔地托住了她的身体。
不,准确来说,托住的是海方璃若的身体。
琉花努力抬起在打架的眼皮,思绪如同浓稠泥浆几近滞涩,她看到漆洲怀中的那张脸已然自动转换回海方璃若原本的模样。
桃花手链的术法失效了。
海方璃若睁开眼,眼中带着不解和冰冷。
大雨还在下,冰凉的,轻而易举穿透她的身体。琉花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她真的已经被生生从海方璃若的身体里分离出来了。
她的任务,就此失败了吗?
突然,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传来。琉花费力地望过去,之间海方璃若冷冷地紧紧捏住暮光剑身,鲜血从她掌心迸发,长剑带着寒光,轻松穿过漆洲胸膛。
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谁的鲜血在流淌。
不——
不要。
在这一瞬间,琉花只觉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细碎的疼,疼进她骨子里。
她慌乱地摸着地面,想要挣扎着靠过去。
大团鲜血晕开了漆洲的衣衫,他有些不解地望向海方璃若,嘴角有血迹缓缓流下。
片刻,他皱了眉,眼神凌厉了几分:“你不是她,她在哪?”
海方璃若冷冷看着他,剑没入他身体又深了几分:“你该死了。”
不!
他不能死!
不可以!
为什么会这样?
琉花大声呼喊阻止,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可以这样歇斯底里,这样无力沙哑。
无人能够听见她的话。
巨大的不甘和痛苦将她淹没,为什么会这样?她怎样都可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不想要他死。
可她没有能力保护他。
她如今只是一片羸弱的灵魂。
甚至,他们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她狼狈地瘫倒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忍着体内巨大的疼痛,努力思索究竟应该怎么做?
桃花手链与她灵魂相感应,花灵能不能救救他?
她费力地抬起手,手链也黯淡无光。
她究竟该怎么办?无力感在她心里涓涓流淌。
灵魂深处的痛苦逐渐到达顶峰,眼前的场景逐渐消失,琉花的思绪终于陷入了一片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