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专业挡桃花》尘寐

36、第三十六朵桃花

　　走回柳宅时，雪已渐渐小了，风却还在耳边呼啸。
　　大门敞开着，门外站了一圈家丁，各个手里都握着根上了朱漆的长木棍。
　　柳之楠回来了？
　　琉花快步上前，欲往里一探究竟。
　　却被那家丁拦住，琉花正要辩驳，却听内里一阵喧闹，心中一急，长剑出鞘，斩下右边家丁的一截发：
　　“今日拦我者，犹如此发。”
　　被斩下那截发的家丁，双腿已然止不住的颤抖，其余的面面相觑，不敢下一步动作。
　　琉花横剑闯了进去，院中站了乌泱泱一群人，带刀死侍将一干抬棺的天衍宗弟子拦在厅外。
　　他们面色凝肃，带着些愤懑。一见琉花和漆洲过来，欲要开口什么。
　　里头忽然又是一阵骚动，天光透亮，隔着眼前围成城墙一样的死侍，琉花清楚地看见，一个清脆的耳光甩在兮颂脸上。
　　力道之大，带得她狠狠跌在地上，半天支不起身子。
　　琉花看着面色铁青的柳之楠，拊掌而笑，掌声轻轻响在这雪天之中，四下皆静，显得格外它格外嘹亮。
　　“柳大人当真是好家教。”琉花嘴角挂了个寒冰似的笑，“今日我等当真是见识到了。”
　　柳之楠看着她，黑沉的眸光缩了缩，修理得极好的胡须微动：
　　“这是柳某的家事，外人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话音未落，一道短剑飞过，剑柄击中眼前的几个死侍，死侍立即昏死过去。
　　琉花忙转头去看漆洲，漆洲却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对上她的眸子：
　　“不走，等我请？”
　　走就走。
　　琉花三步并作两步，跨上石阶，进了正厅。
　　柳之楠的脸色已经不好看到了极致，他身边站着个扮相典雅的妇人，眉眼处与柳烟若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些岁月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柳宅的二夫人了。
　　她眼中盛着不快，隐隐还透着傲慢不屑：
　　“来者何人？敢在宰执府动武？”
　　琉花微抬了个笑，迎上她的审视，目光慢慢转向转到她身后站着的柳烟若。
　　柳烟若的目光正偷偷往漆洲身上瞟，忽然察觉到琉花的目光，忙窘迫地收了目光，往她母亲身后躲了躲。
　　琉花笑容更盛，有股亮堂的光从眼里透出来，像一枝凛冽红梅。
　　她余光瞟了瞟立在她身侧的漆洲，他倒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她撤手抽走他手中握着的短剑，放在掌中把玩了一番，剑锋算不上尖利，做工也不甚精良。
　　她指尖一个用力，那短剑便飞了出去，擦过那妇人鬓发，打掉了她髻上的金丝八宝簪。
　　妇人散乱着发，眉眼俱是惊怒，指着琉花的那只手因气愤抖得厉害。
　　兮颂在一旁挣扎着站起身，侧脸上有血丝透过指印渗出来，她冷冷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柳之楠讽刺一笑，伸手去挽琉花的胳膊。
　　琉花轻拍她脊背，回她一个笑。转而冷下脸去看柳之楠。
　　“我瞧着今日天色甚好，想来柳大人也并不想见血光吧。”
　　柳之楠目光森然，将身侧妇人挡了一挡：
　　“柳某敬诸位是仙门众人，故多加纵容，可诸位最好不要忘记，这里是东盛的地界，而诸位脚下，是柳家的宅子。”
　　琉花冷笑一声，将兮颂揽得更紧：“我记得柳大人似乎说过，兮颂并非你柳家人，不知你又是出口伤人，又是动手打人，把我蓬莱门置于何地？”
　　暮光剑出鞘，冷锋倒映在柳之楠的眼眸中。琉花朗声开口：“咱们索性就说开了，今日我要你向兮颂道歉，赔以三千金。并且，你们这地不错，正厅就设作灵堂。”
　　“否则——今日我拼尽全力也要血洗柳宅，成全你们一番父母之情，如何？你们这一家人都躺在棺材里，想来也不会孤独。”
　　柳之楠眼中一片阴翳，黑沉之下埋着跳动的冷火，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欺人太甚。”
　　琉花没忍住，被气笑了，她眉眼弯弯，眼中冷光一如外头地上积起来的雪：
　　“柳大人这话说来倒是很有意思，怎么不见你羞辱别人时说自己欺人太甚，你们气势汹汹对付一个小女子之时，眼中可曾有过惭色？”
　　柳之楠厌恶地看了眼兮颂，立即转向别处，他冷哼一声：
　　“她的确不配做柳家人，可她这条命，这条血脉，是柳某给的，既然给了，便也能收回。”
　　兮颂愤然开口，泪水模糊她视线：“你以为我想做柳家人？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生在这恶心的柳家里！”
　　“杀我一次不够，还想再杀一次？柳之楠，你根本不配为父，我多看你一眼都想吐。”
　　“放肆！”那妇人扫了面色铁青的柳之楠，面上含愠：“你这个贱婢生的东西，给我闭嘴！”
　　琉花揽紧兮颂，掩嘴而笑：“夫人这意思，便是道柳大人为贱婢了，柳大人若为贱婢，不知柳夫人你…啧…原来东盛的礼数，便是骂人时一定得将自己也一并骂进去……”
　　柳二夫人瞪她一眼，又有些害怕地瞥了瞥柳之楠的脸色。
　　柳之楠眉头皱得更紧，冷冷拂袖：“烟若，扶你母亲回去休息。”
　　柳烟若怯怯地看了眼柳之楠，忙掺着柳二夫人，欲转身回去。
　　琉花将暮光一掷，阻住她二人去路，冷下声音：
　　“今日这桩事不了，谁都别想走。”
　　“这东盛也真是荒唐，柳大人痛失爱女，我却不见大人脸上伤痛之色，倒是捏着血脉之事不放，对另一个女儿喊打喊杀，令人何其心寒？”
　　柳之楠冷冷打断她的话，扫过兮颂：
　　“她是什么东西，配不配做我柳家人，乃至柳某人痛与不痛，与外人也无干系。这里是柳宅，不欢迎你们，不要逼柳某动手。”
　　兮颂攥紧双手，五指被捏的发白，她尖利地瞪了柳之楠和他身后的妻女一眼，抓起灵幡道：
　　“不劳烦大人动手，我带着姐姐离开便是。”
　　“放肆。”柳之楠大拍桌案：“千锦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即便是衣冠冢，岂能容你说带走就带走？”
　　兮颂捏着灵幡，不卑不亢：“我自会带姐姐去皇陵，不劳大人您费心。入了皇陵，她便不再是柳家人。”
　　语罢，她轻轻捏了捏琉花的袖子，轻声：
　　“琉花，我们走吧。”
　　琉花点点头，安慰道：“好，我们马上就走。”
　　她看了眼阴沉着脸的柳之楠，笑道：
　　“我看柳大人既没有道歉之意，也没有赔礼的打算。那么大人所求之物，我也只好坐地起价，给多少合适呢？
　　“那就…万金吧。大人只需备好银钱，七日守灵过后，兮颂毫发无损，我等自然双手奉上。大人要不要，全在自己…我们蓬莱门可不逼迫…只是大人今日若想拦我们，那么这桩生意，只好作罢。”
　　语罢，她笑着拉起兮颂，扫了扫一旁狼狈的母女二人，大步离开这富贵厅堂。
　　将将踏出门，又是一阵熟悉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赫穆扶着他那截断发，手指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真是一出好戏啊，本宫觉着很是有趣。”
　　琉花盯了盯拦路的赫穆，心中不耐烦极了，提起暮光剑便往他身上扔。
　　赫穆乱着步子，灵巧一躲，暮光剑钉进一旁怒放着的轻见千鸟，剑气惊散一阵落花。
　　赫穆一阵谑笑，饶有兴趣地盯着琉花：
　　“你倒是与千锦的性子有两分相似，不若，她空出来的位子，本宫让与你坐？”
　　兮颂紧张地攥紧琉花的袖口，轻声：“琉花，别信他，他是坏人……”
　　赫穆又似想起来什么，抬起头看着白蒙蒙的天：“哎呀，本宫忘了，陛下已经着手为本宫指派另一桩婚事，不若你来做本宫的侧妃，如何？”
　　琉花安抚着摸摸兮颂有些凌乱的发丝，反手收回暮光剑，正要冲上去打一架。
　　漆洲的短剑快了一步，轻飘飘斩下赫穆另一侧的发丝，漆黑的发落至铺了一层白的地面，格外显眼。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水波不兴，却没来由让琉花感到一阵心安。
　　“蓬莱门的人，轮不到你觊觎。”
　　赫穆看了眼立在琉花身后的漆洲，面上如同黑云压城，却并未发作，只是看着他们让开了路，面上哂笑。
　　琉花转头回望漆洲一眼，他却自顾盯着地上那截断发，轻声：
　　“走了，天快黑了。”
　　叫上抬棺人，稍事整理便出门往皇陵方向奔去。
　　琉花踏出柳宅的前一步，忽然听见赫穆阴恻恻的话：
　　“凡与本宫作对的，都要付出代价，你说，是不是啊，小兮颂？”
　　身旁的兮颂身体一僵，微微发颤。
　　琉花拢住兮颂：“别怕，别听他说话，一切有我呢。”
　　兮颂点点头，回握住琉花的手：“嗯，琉花，有你在，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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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抬棺的天衍宗弟子脚程倒是快，没一会儿，棺材抬进了皇陵，此地灵堂已然设好。
　　天色将将黑下来，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看着灵堂处摆着的贡品，琉花这才想起来，她们一行人一整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
　　若是他二人是妖，忍一忍倒也没什么。可兮颂却的的确确是个人，不能不吃东西。
　　琉花看了看桃花手链里干干巴巴毫无生气的干粮，又看了看跪在灵前瘦瘦小小的兮颂。
　　算了。
　　去给她找点好吃的补一补吧。
　　正好把红参送到什么同天客栈的老板手上，也顺道弄些好吃食。
　　堂外风声萧瑟，停住许久的雪花又开始不紧不慢地落下。
　　抬棺的弟子们收拾了一番，便向他们道别，回天衍宗去了。
　　屋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兮颂跪在灵前闭着眼默默祈祷着，漆洲则站在门前，默默看着堂外纷飞的雪花。
　　一室寂静，只剩下烛火抱泪。
　　琉花将拧得紧紧的思绪松懈下来，这才发觉胸口一阵顿痛，左手也是隐隐的疼，还有脖子。
　　这短短半日，便发生了这么多事，实在是令人疲倦。
　　她轻手轻脚出了门，拐了个弯，在他们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呕了两口血。
　　殷红的血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中，犹如点点红梅绽放，煞是好看。
　　琉花盯着那血迹，抬脚踢了踢，将那痕迹掩平……
　　“你在干什么？”漆洲的声音冷不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