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专业挡桃花》尘寐

31、第三十一朵桃花

　　“害…”无涯子摆摆手：“老头子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小琉花你可是很有实力的，老头子我呀，相信你。你也要自信呐…”
　　琉花扯了扯嘴角。
　　真的吗…
　　既然无所谓，那刚才是谁在装可怜？
　　不远处奏哀乐的一队列又一次唱奏起来，无涯子摆摆手：
　　“时候差不多了，你和漆洲两个过去吧。”
　　琉花点点头，俯身作揖道别，四顾周边，却不见离衍的身影。
　　兮颂就要走了，他怎么不来送送？
　　于是琉花问无涯子：
　　“掌门，那个师父大人去哪儿了？”
　　无涯子忽而大声咳嗽了两下：“他呀，这几日身体不适…我叫他多休息休息……”
　　身子不适？
　　这也太突然了些。
　　琉花也不好多问，又行了个礼，便往兮颂处走过去。
　　兮颂站在队伍前端，木木地有些失神，可握着灵幡手骨节发白，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以致于手腕都在微微发抖，那架势仿佛前面便是刀山火海。
　　还未开口，便听身后有人提醒道：“道友还请往后站，不要打扰扶灵。”
　　琉花只得轻拍了拍兮颂的肩膀，顺着队伍往后走。
　　这条队伍站得很密，乐声凄凉，勾得人断肠，中间抬着好几副金丝楠木棺材，棺材样式奢华，里头却不过装了几副衣冠。
　　琉花扫过那棺材上的图案，暗叹了句人生无常。
　　人间有句极妙的话，叫“你方唱罢我登场”。可戏台之上，谁知道自己会唱到哪一天呢？
　　琉花抱着剑在队伍后站定，等了好一会儿，前头一阵刺眼的光芒，直到传送阵开启，前头大半人已经隐进那光芒里，漆洲才缓步前来，在她身侧站定。
　　焕绮石的灵气逐渐将她包裹，灵台处恍若被清凉海浪洗涤，四处燃烧的躁动不安的火焰一点点熄灭…
　　琉花深深吸了口气，和漆洲一起踏进传送阵里…
　　……
　　气流在耳边呼啸，隐约可感空间似乎有些不稳定，失重感传来的瞬间，双腿又落回地面。
　　琉花睁开眼，只见眼前已然是白蒙蒙的天，脚下一条修缮得极好的康庄大道，路上除了送灵队伍空无一人，衬得哀乐更加凄凉。
　　抬眼望过去，不远处一道高大的城门楼。
　　这里，就是东盛的都城吗？
　　不是说东盛是个国力富强的大国吗，这里的都城应该人山人海才对，怎么进城的路这么萧条？
　　正端详间，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
　　眼下不过初秋，如何会下雪？
　　怎么到处都奇奇怪怪的？琉花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队伍继续向前行进，走了好一会，才看清那城门楼的细况，城门大开着，里头光景暂时还看不清，不过守城士兵远远看见这支队伍，皆跪倒在地致哀。
　　队伍缓慢往前走，雪也越下越大，刚走进城门，突然停住了，半天不见动静。
　　琉花有些担心，撇了眼身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漆洲，快步跑向前。
　　没两步，经过那群伏在地上的守卫，便听其窃窃私语，格外刺耳：
　　“怎么送灵的是个女的？真是晦气。”
　　“不过长得倒是不赖，不知道床上……”
　　一阵猥琐的笑声响起，琉花不禁有些反胃。
　　“哈哈还别说，这次死的那位也是个女的呢…”
　　“就是说嘛，女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就得了？非要去抢男人的事，遭报应了吧……”
　　……
　　厉害。
　　原来这便是东盛的门风。
　　琉花没忍住，侧身抬起一脚便踹了过去，为首的那个侍卫来不及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整个身子仰倒在地，好不狼狈。
　　他周围的几个皆惊惶，被踹到的那个一骨碌爬起来，正要同她理论。
　　暮光剑已然出鞘，贴在他脖子上，他脸上乍然换了副神色，抖着手举过头顶：
　　“女…女侠饶命…”
　　琉花冷笑盈盈，冲他们道：
　　“阁下倘若再多说几个字，今日这棺材，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初来乍到，点到为止，见他们战栗不停，琉花忍着脾气利落收起剑。
　　来到队伍前列，冷风迫人，兮颂衣衫单薄，握着灵幡的手冻得发红，手腕止不住地发抖。越是抖，她握住灵幡的手越发紧。
　　城门口站了乌泱泱一众官员武将之类，人虽然多，站得也整齐，看起来极有威势。
　　道路两侧满是民众，被侍卫带刀挡在里面。其中有不少穿得严严实实的女性，带着长至脚踝的帷帽，看不清模样。
　　兮颂眼眶发红，眼中却满是不加掩饰的愤恨，她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扯了个讥讽的笑。
　　琉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那人一身靛蓝直裰朝服，袖口处烫了如意滚边，衣摆上绣的是仙鹤纹样，一副贵人模样。
　　虽然人至中年，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沉稳的儒雅气质。眉眼之间，隐约和兮颂有几分像。
　　看来他就是柳宰执，柳之楠。
　　他漠然看了眼兮颂：“不是柳家人，是死是活都与柳家无关，只是你这样不吉利的东西，不配为千锦送灵，更不配踏进都城。看在蓬莱的面子上，我数到三，你就滚吧。
　　雪花在冷风中止不住悲鸣，兮颂挺直了腰背，将灵幡捏得更紧，明明是羸弱的声音，却在簌簌大雪里听起来铿锵有力：“绝无可能。”
　　“呜呜呜呜呜……”
　　忽然，一阵浮夸的哭声自柳之楠身后出现，越传越近。
　　很快，高大身影在柳之楠身侧站住，来人头发披散下来，赤红锦袍雪天里像是一把烈火，腰上系着的玉带通透如冰，脚上那双白底朝靴上沾着不少泥点子。
　　他双手捂着脸，又是一阵浮夸的哭声，肩膀虽然抖得厉害，可却让人分辨不出是哭还是笑。
　　兮颂看到来人，脸上立刻失了血色，不由地后退了两步。琉花见忙揽住她肩膀，借了一把力，带着她立稳。
　　柳之楠朝那人俯身鞠了一礼：“拜见六王爷。”
　　那人放下捂脸的手，浓眉高挑，矜贵中暗含粗犷，他摆了摆手：“嗳，柳大人，今日我赫某人合该与柳大人痛哭一大场，柳大人痛失爱女，我赫穆痛失未婚妻，实在是……”
　　赫穆正要举起手捂脸，继续他那浮夸的哭声，眼神一瞟，似是不经意瞥见半垂下眼睑的兮颂，他脸上倏尔挂起一个怪诞的笑：
　　“哟，我莫不是眼花了吧。”赫穆转眼看着柳之楠，只着兮颂笑得张扬：“柳大人！故人还在呢…真是奇了，奇了哈哈哈…今日真是…”
　　他一边捂着嘴笑得厉害，一边上前几步，抡起手掌就往兮颂脸上扬。
　　琉花眼疾手快地截住他，反脚将他踢开。
　　赫穆没料到琉花的动作如此迅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拍了拍胸口上的印痕，原本俊朗的脸上笑得几近扭曲，他一边笑一边咳嗽，指着兮颂：
　　“咳咳，许久不见，一个贱婢死而复生，竟还有人保护，哈哈哈哈真是奇了……”
　　笑容还未消失，他已然换上个惋惜的神情，锐利如鹰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转着手上浓绿扳指，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啊，千锦定是被你的晦气沾染才没留住性命，啧，你说你这种东西，活着不就是害人吗……”
　　不远处的人群里又响起了喁喁私语：
　　“你看她们穿得什么，一看就不是正经女子，抛头露面的，什么东西啊…”
　　“可不是？那女子字里行间不是东盛人吗，怎么还穿得这样不体面？莫不故意勾引男人吧。”
　　“哼哼，看她们打扮得楚楚可怜的样子，这里站得可都是贵人，能钓上一个，那便是飞上枝头便凤凰…”
　　“女子扶灵，啧，说出去都笑死人。”
　　“就是说…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扶灵的？只怕扶了灵，死者死的都不安宁…”
　　“那可是我们东盛的骄傲啊…女子扶灵，简直就是羞辱…”
　　欺人太甚！
　　琉花听得气血翻涌，一阵心疼，没想到兮颂竟是在这种腌臜地方长大的。
　　一路听过来，无一不是羞辱。
　　那些男人们隐在人群里，自己明明没闯出来什么名堂，字里行间倒满是对女子的轻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琉花唤出暮光，银剑出鞘，众人不曾看清，剑刃一转，已然削断赫穆一缕发。
　　赫穆的笑僵在脸上，看着眼前碎发，在冷风里缓缓飘到地上。
　　在众人愕然的表情中，一声脆响，暮光钉进他们面前的地面。
　　琉花抱着剑鞘上前一步，朗声开口：“你们眼前站着的，不是可以随你们羞辱的故人，而是我蓬莱门一众放在心尖上的人。”
　　“我只听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曾看见客人便来喊追喊打的，往死里羞辱的。东盛的待客之道，实在让人眼界大开。”
　　琉花顿了顿，缓慢转身看向两侧的路人，“我必须强调，诸位不要觉得我们是可以软着捏的柿子。今日扶灵东盛，便是女子扶灵，女子又如何？在这里的诸位，知道的，是撕破自己个儿娘肚子钻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亲爹一个干呕吐出来的。”
　　见众人噤声，琉花不禁讽刺一笑：“若要问为何是女子扶灵，问原因——”琉花将声音放得高高的：“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尔等——皆不配！”
　　琉花用力将剑身往地面里压了压，修得齐整的路面立即碎出条条裂纹，引得众人一片嘘声。
　　“我听闻东盛以武为尊，今日倘有不服者，那便站出来试试。若没有，就不要像狗一样挡道。否则，大可以来问问我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