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专业挡桃花》尘寐

32、第三十二朵桃花

　　“所以，现在可有人不服？”
　　琉花将暮光从地面上拔起来，冷刃寒光，在纷飞的雪中更显凉薄。
　　柳之楠身后一位五大三粗的壮汉不屑地哼了声：“蓬莱门一个落魄已久的门派，也敢在我东盛的底盘撒野？我便第一个不服。”
　　说着便要抡起手中流星锤上前，赫穆捏着他那缕断掉的头发，笑着抬起戴着红宝石戒指的那只手，那壮汉立时停了步。
　　“诶～这位姑娘说的不错，人家初来乍到，我们东盛，自然是要…”赫穆癫着步子往前走：“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哈哈哈哈哈哈……”
　　他似乎极力忍着笑，以致于肩膀又一次剧烈地抖动起来。
　　……
　　这人看起来似乎不大正常。
　　琉花有些不耐烦，握着剑便指向他，想迫使他停下逼近的步子。
　　赫穆眸子里的笑像一场大火，带着房屋倾塌的猖獗，落在人身上极不舒服。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琉花并不打算收回手中剑，只是冷下一张脸看他准备何时停住。
　　直到暮光的剑锋抵在他胸口，划破了他的华服，再深一分，就要穿破皮肤。赫穆终于不再向前，转而用一种赤裸裸的黏腻眼神打量她。
　　琉花握剑的力道大了三分，剑尖有了血色：
　　“阁下意欲何为？”
　　赫穆伸手弹开了剑，抚掌大笑起来。随即手一抬，身后立即让出一条路，他边笑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琉花忍下心中不悦收了剑，转身拍了拍兮颂的肩膀，轻声：
　　“别怕，我为你开路。”
　　兮颂不知何时竟然满脸泪水，她只是点点头，绷直了脊背。
　　琉花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转身举着剑大步朝前走，寒风中的剑身很凉，但比之更寒人心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男人。
　　他们的眼神，有探究，有不屑，有敌意……
　　这些目光落在身上，就像被迫套了层浸了猪油的湿衣服，格外恶心。
　　雪花大把大把地散落在寒风里，似乎走了很久，才走出这条长街。转角之后，那些审视终于消失，琉花微微松口气。
　　这样冷的天里，握着剑的手都有些没知觉了，她换了只手握剑，剑身的寒光掠过兮颂的脸，映照出她惊惧的脸。
　　兮颂忽然颤抖着声音：“琉…琉花，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灵幡……”
　　琉花闻言，收起剑，去接她手上的灵幡，却见她手上全是指甲掐出的血痕。
　　冷风吹得兮颂眼睫上结了一层霜，手上的红肿已经隐约有些发紫，配上那密密麻麻的痕迹，看得人心里难过。
　　话没问出口，兮颂青白着脸，捂着脖子，倒在路边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琉花忙把帕子递过去，却被她一把推开：“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你们先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琉花一把讲灵幡塞到后一个人手中：“他们先走好了，我陪你。”
　　简单谈了两句，队伍又浩浩荡荡启程。
　　琉花蹲下身子，重新将帕子递给兮颂：“刚才…是怎么了？”
　　兮颂低着头接过帕子，泪水啪嗒掉在地上：“没事…琉花…我有些…有些怕刀剑…对不起…对不起…”
　　怕…刀剑？
　　也是，先前有人在她面前也不曾舞刀弄剑。
　　她摸了摸兮颂的头发：“不怕不怕，以后我不在你面前动刀剑了，你放一百个心，我和大师兄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话出口，琉花才意识到，她怎么一顺嘴就提到大师兄了。
　　等等。
　　刚刚没注意漆洲。
　　他去哪了？难道是跟着队伍去了皇陵？
　　兮颂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站起身对琉花道：“琉花，要不你先走吧，我想回去拿一样东西。”
　　“回去？”琉花问出口：“是回家吗？”
　　兮颂苦笑：“那里才不是我的家，只是有一样东西落在那里，我想去拿回来。”
　　琉花道：“那还是我陪着你去，比较放心。”
　　兮颂带着她拐了两条街，拐到一栋古朴厚重又不失华贵的宅子前，眼前朱门禁闭，连一丝冷风也透不进去。
　　兮颂在阶下站立良久，抬眼看着那幢朱门，伤神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兮颂缓缓踏上石阶，琉花忙跟在她身后，铜环叩响朱门，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来将门开了一条缝，略微往外谈了一眼，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谁啊…正门岂是随随便便能开的…去去去…女眷都去偏门去……”
　　兮颂没理会他，只是重复敲响那扇门。那小厮带了些怒气，将正门打开：“我说你怎么听不懂话呢？正门不是你这女眷能进的，有什么事，去敲偏门去。”
　　兮颂忽然冷笑一声，抬起下颌看着他：
　　“许久不见，你还认得我吗？今日你拦与不拦，我都要从正门进。”
　　那小厮看清她眉眼，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舌头都有些捋不直：
　　“…五…五小姐…你…你没死……”
　　他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雪天路滑，一个不小心就‘扑通’一声栽在地上，小厮一边狼狈起身向后跑一边大声向里呼唤：
　　“韩总管，韩总管，出事了！”
　　琉花替她将两扇朱门推开来，拉着兮颂踏进门去。
　　门内陈设典雅华丽，尤其檐下那一排轻见千鸟，开得馥馥，与眼前的风刀霜剑格格不入。
　　一个山羊胡须三角眼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想必这位就是韩管家了。
　　他看见兮颂脸上现出讶色，但是很快，那抹讶异被隐藏起来，否定道：“五小姐？你是五小姐？不对，这不可能。”
　　兮颂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并不没有理他的打断，反而拉起琉花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韩管家忙追上来：“五小姐…这位姑娘…你……这可是僭越啊…您如何能…”
　　琉花提剑横在他脖颈处，朝他莞尔：“再多说一句试试？”
　　韩管家立时噤声，退了回去。
　　穿过庭院，转过回廊，兮颂停下步子，推开门，眼前这居所似乎久不住人，已经积了一层灰。
　　踏进房门，兮颂道：“琉花，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琉花环顾四周：“这里倒是挺宽敞的…”她扫过桌子上蒙尘的水晶瓶，和它里头早已干枯的丹桂，笃定地点点头：“你看这鎏金错彩的，你家还挺有钱…哦不对，不是你家…”说着，琉花捂住了嘴。
　　兮颂无声笑笑，径直走到床边，纱帐下系着一个平安结，兮颂将它取下，握在手心：“长姐她没骗我，她真的把它系在床头了……”说着，她又落下泪来。
　　“她一直都是家里的宝贝，像她这样被娇宠的明珠，会对我这样好，连我都觉得是奇迹……”
　　隔着纱帐，她声音里的哀伤却越发浓烈。
　　“她一直告诉我要学会忍，在大家面前也故意做戏，她那么厉害，居然也会死吗？”
　　这个问题，琉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兮颂却已经站起身，抹抹眼泪，将那枚平安结收起来：“琉花东，西拿了，我们走吧。”
　　不等琉花应声，一个娇滴滴到尖锐的声音响起：“柳兮颂，你居然还没死？”
　　琉花寻声望过去，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隐在白狐皮子做成的大氅下，衬得整个人跟出尘的谪仙一般。
　　不得不说，柳之楠这老男人，人品虽不怎么样，一家人的样貌倒是无错可挑。
　　兮颂轻声告诉她：“这是我二姐姐柳烟若，是二夫人的第一个孩子。”
　　柳烟若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抬手便要打过来。琉花轻松截住她，紧紧掐住她胳膊。
　　柳烟若挣扎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恨恨叫了一声：“放开我，放开我，你这女蛮子，谁准你在柳家的地盘动手了？”
　　琉花轻笑一声：“你这狐狸毛的大氅不错。”
　　柳烟若狐疑地看着她，整个人往后缩了一缩。
　　琉花轻轻一挑，白狐大氅从她身上滑落。琉花蓦然松开手，及时地接住大氅，而柳烟若则被这力道推倒在地上。
　　琉花拍了拍白狐大氅，将它展开来披在兮颂身上，捏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赞赏道：“果然，好东西就得配美人。”
　　兮颂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知所措。
　　柳烟若眼中含泪，气愤地冲琉花道：“这是太子哥哥给我的东西，你怎么敢抢的？”
　　琉花笑嘻嘻对她道：“既然已经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了，何必拿太子压人呢？你应该不会没听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道理吧？”
　　柳烟若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你乱说什么呢…”
　　琉花轻轻靠了过去，刻意将语气放得和善：“我瞧着，你像是个很惜命的人，不如…送你去陪你嫡姐吧，怎么样，来试试？-”
　　“你——”柳烟若气得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可眼中的胆怯却暴露出来。
　　她蹬着腿往后退了几步，站起身边往外跑：“疯子！你们都是疯子！走着瞧！女蛮子，迟早要落得和棺材里那个一样下场！”
　　琉花听见她的咒骂只觉可怜可叹，身为女子，张口闭口女蛮子女蛮子的羞辱，可见这东盛的人心呐，坏过了头。
　　兮颂从大氅中探出手，重重地握住她的，大氅挡住冷风，她的手心添了些温度：
　　“琉花，多谢你了。”
　　琉花伸手挠挠她脑袋，笑道：“真是的，说什么傻话呢，走吧。”
　　往皇陵的方向，未至半路，就遇到了先前的队伍，原来是皇陵里不让随意进出，守卫接管了扶灵守灵的事务，让他们先去驿馆歇息片刻。
　　琉花瞪着眼睛瞅半天，愣是没看到漆洲的身影，问了一圈人也没人知晓。
　　眼下风雪越发浓烈，想着索性也让兮颂休息一会，趁着着空当，去把漆洲给找回来。一面防着挡桃花，一面防着这帮子腌臜人，实在是有些分身乏术。
　　她拢了拢兮颂身上的大氅，道：“你先和他们一道去驿馆休息一会，我出去一趟，等下去找你。”
　　兮颂应道：“琉花，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会等你回来的。”
　　琉花笑笑，从桃花手链掏出来个戒指，回转身去递给兮颂：“拿好了啊，这戒指上有符咒，一旦有情况，就对着戒指上的灵石叫我，我会立刻赶过来。”
　　兮颂接过戒指，套在无名指上，点点头。
　　琉花转身朝队伍鞠了一礼：“道友们，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这里龙潭虎穴，还望道友们能多照顾照顾她。”
　　为首的那位回礼笑道：“别的不说，这里的风气我们也看不惯，同为道友，自然不会让她平白受欺负的，你放心去吧……”
　　琉花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她得快些把漆洲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