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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见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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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
一楼的房子焊着防盗网,放着几盆已经枯了的花。墙壁也脱皮严重,大片暗灰色连接着顶上的电线,最后止于几只黄褐色的麻雀身上。
麻雀歪着头,跟窗里白得晃眼的青年对视。
像是在打电话,青年托着腮,眉眼间时不时透出生动的笑。
闫经南安静看着这幅画面,
正午太阳很晒,但关上车窗会影响视线。旁边玩石子的几个小孩很困惑的看过来,大概疑惑这个怪人为什么会开着车窗在这里待一上午。
已经十个小时。
凌晨开过会后,他就直接让司机停到这里,直到现在。
算起来,从阮阮要去补习机构到现在,已经搬出去很长时间。闫经南快要记不清最初看不到这个人时是什么心情,
只知道现在,焦灼、煎熬、疑惑。
阮阮说要跟他分开一段时间,说要他冷静。可他想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是做错什么?为什么阮阮要和他分开住。
冷静...有什么好冷静的?
过去三四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为什么之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闫经南想不出原因,暂且只能把所有归结到这个人的玩心上,
嗯,可能是因为那次去酒吧,交到新朋友。
阮阮觉得外面更好玩,所以不耐烦他管了。
他有些不高兴,也想发脾气。但现在已经想通了,既然阮阮想在外面玩,那就玩段时间。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闫总。”司机师傅接到电话,打车过来。
他一开车门就看见这人明显憔悴的神情,愣神,“您这是没睡?”
闫经南揉揉眉心,“我看起来很累?”
“有点。”
“那我睡会,”闫经南刚要躺下,低头瞥眼自己满是褶皱的衣服,蹙眉,“算了。就近找个酒店,打电话让助理送衣服和香水过来。”
“啊...”司机从后视镜看他,“您待会是要应酬?”
“不,要见阮阮。”
他进了家会所,洗过澡后又去买阮风一贯爱吃的糖。确认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没问题,闫经南坐上车,难得有些紧张。
去见自己男朋友,紧张什么?
“能看出来您是很想小阮了,”司机打趣他,“您就放心吧,小阮肯定也会很想您。你们都多久没见了?好几个月了吧。”
“嗯。”
阮风出门去买饮料。
小区门口就是超市,走过去不到十分钟,他晃着耳机线跑到门口,刚准备蹦上楼梯的时候,后背猛地僵住。
余光晃过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缓慢转身,看到车边的闫经南。
大冬天的,这人穿件深灰的毛呢大衣,黑色围巾坠在身前,衬得肤色冰似的冷白。
其实并不意外哥能找到他,也没先前几次被找到后那么激烈抗拒的心情。阮风想,大概是自己已经提前预知到结局吧。
他看着闫经南走近到面前,笑了笑,“哥。”
“阮阮,”闫经南蹙着眉打量他,“不是说让你好好吃饭?怎么还是瘦了。”
“考研嘛,又不是度假,瘦一些也正常。”他转身进超市,身后人便像尾巴似的跟进来。他也没有管,“哥,你找我什么事?”
“……”
自己每次来超市都会被小姑娘搭讪,今天跟哥一起来,倒是没人敢靠近了。
工作人员远远站在旁边打量他们,眼睛冒光。
阮风有些不自在,就随手拿了两瓶碳酸饮料。结果刚放上结账台,闫经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几瓶果汁,把他的碳酸饮料推回去,
“不要那个,”他跟结账的小姑娘说:“要这个果汁,多少钱?”
阮风好气又好笑。
“阮阮,一起吃个饭?”结完账后,闫经南拎着饮料走在他旁边。
他手揣在兜里,抬头看见这人眼神里藏不住的期待,心尖冷不丁的狠揪下。闫经南突然拦在他面前,手伸进他兜里,轻轻勾住他手指,
“就吃个饭,不会带你去别的地方,不影响你学习。”
阮风避开他的视线,“好。”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就看开点吧。他不想在这段关系结束的时候闹成你死我活的难堪,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顿饭,也是他自己的私心。
阮风没去看这个人的表情,即使能感觉到他很愉悦。
闫经南牵着他上车,很细心的跟他讲最近发生的事,说即将要去的这家餐厅声誉很好,位置也很难订。是他一贯爱吃的川湘菜。
他听一半漏一半,心不在焉的看外面。
“明天考试,”闫经南看他分神,以为是紧张,“阮阮?”
“嗯。”
“明天我送你去考场。”
“……”阮风摇头,“不用了。”
闫经南也没说别的。
车开到餐馆后面,服务生从门口一路引进屋里。阮风太久没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不怎么适应。这里确实有不少人。
上楼以后要好很多。
明显是不同阶层的人群,竹帘隔开包间,每个包间门口都有专人服务。
闫经南把人送进包间,温声:“我去前面找一个人。”
阮风哦一声,落座。
闫经南退出包间,对莫名出现的直觉感到不适。
为什么?
总觉得阮阮离他很远,而且越来越远。
这家餐馆有一部分投资是闫家出的。闫经南认识这里的主厨,打算和对方沟通一下今天的菜品。
结果没找到主厨,倒是意想不到的撞见另个人。
他瞳孔骤缩,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比他低半头的青年,比阮阮高一些。
穿着古板严肃的西装,鼻梁上架着眼镜,见到他后笑着招了招手,和阮风十分相似的眼睛弯起来,“好巧啊,哥。”
赵渡。
他皱起眉,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
已经近五六年没有这个人的消息,也早就忘了还有个叫赵渡的人。上次听到有关赵渡的消息,还是出国留学。
闫经南没有要叙旧的打算,
他侧身要走,又被赵渡拽住胳膊。这人冲里抬下巴,“你是不是要找主厨?主厨不在,我刚找过他。”
“好几年不见了,你不至于还记恨当年的事吧?”赵渡眯眼看他。
闫经南甩开他,“没有。”
“我想也是,”青年笑笑,“不过我今天一个人来的,正发愁找不到人一起吃饭。我听前台说,你和你男朋友一起来的?”
闫经南拒绝道:“我和我爱人的约会,不欢迎第三人加入。”
“啧。”
赵渡看他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甚至有些讥诮。闫经南也懒得理他,转身准备回包间时,听到身后人慢悠悠的语气,
“我听说闫老爷子很反对你和你男朋友结婚?你们好像已经谈了很多年吧,”青年趣味盎然的口吻:“真可惜,我正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让闫老爷子同意你的要求,并且不多提半点条件。”
“闫总,你真的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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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风在听服务生介绍菜品,
他这段时间满脑子装的都是考研,对美食其实也没太大兴趣。听着听着居然困了,不太好意思的要来菜单,随便划了几个。
反正不是真的饿,只是想画个漂亮点的句号。
好不容易送走服务生,阮风刚准备趴桌上小眯一会,突然听到门嘎吱一声响。他抬起头,看见闫经南扶着门把进屋,
“哥,我...”
还没来得及说完后半句,
他愣神,目光定在闫经南身后跟进的人身上。
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阮风就毫无疑问的确认对方的身份。如果放在三四年前,他遇到这个人,肯定会扎起浑身警惕的刺,戒备的视对方为敌人。
但现在不一样,他现在只有一点困惑。
赵渡?
为什么赵渡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看到他后显然也很惊讶,睁大眼,“我以前听人说阮先生和我长得像,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确实是很像啊...”
“不会说话就走。”闫经南对他毫不客气。
“诶,你听我把话说完。”赵渡拉开椅子坐下,笑眯眯的看过来,“不过阮先生长得比我还要漂亮。就好像...天生比我多一些灵动鲜活,像只漂亮的小精灵。”
虽然早就听说这人的名字,也知道不少跟这人有关的事。但毕竟没见过,也没说过话,阮风不太习惯被陌生人夸赞。
他脸不自觉有些红,“谢谢。”
赵渡的气质确实和他截然不同。
阮风想起自己三年前总想向这人靠拢,现在才发现其实根本学不像。倒也没有谁好谁坏之分,只是他和赵渡本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赵渡骨子里有股疏冷,他骨子里有股热烈。是彼此都模仿不来的东西。
也幸亏有赵渡在,让他和哥的这次见面显得没有太冷清。
阮风刚刚还在头痛自己要在和哥的最后一顿饭上聊什么,
现在轻松很多,一直是赵渡在讲话。
他也大概了解到,赵渡原来是赵家的小少爷,前几年出国留学,最近才回国做事业。但好像手段不太光明,翻车了,现在名声很臭。
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出门必须戴口罩,不然会被当过街老鼠打。
阮风应付着吃几口,很快放下筷子。
他听着赵渡讲话,目光落在身边人身上。
闫经南眉头皱着,显然对被这人搅黄约会很不满,刀叉叮铃咣当的在盘子上切个不停,抿唇抿成一条线。
阮风不自觉有些想笑,拍了拍这人,“哥。”
闫经南偏头看他。
“我吃饱了,还要回去复习功课。你和赵先生聊吧。”他站起身,有些抱歉的向赵渡颔首,“不好意思赵先生,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先回去。”
赵渡站起身,察觉到某人落在自己身上近乎针扎似的埋怨目光,挑眉。
“我送你。”闫经南拿衣服。
“不!不用了。”阮风连忙把人按住,“哥,赵先生是你朋友,你们好久没见,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就先叙旧吧。”
“我...即使赵先生不在,我也不会和你待太久的。”阮风抬眼看他。
闫经南动作顿住,像是对他这句话感到不解。
“是啊闫总,而且你忘了?你还有事要跟我说。”赵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阮风松开他,转身离开房间。
说不清什么感觉。
刚才短暂几秒的对视,闫经南却有种心脏被拴紧,难以呼吸的窒息感。这个人一离开他的视野内,他就忍不住想追上去。
阮阮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闫总。”赵渡拦在他面前。
闫经南已经很不耐烦了,忍着怒气,“赵渡!几年前的事是几年前,我早就没有要报复你的想法。但能不能请你远离我的生活?”
“嗯?”这人失笑,“我也没有要打扰的意思啊。”
“……”
人已经走远了,
闫经南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赵渡打量着他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唏嘘。他盯了半晌,忽然出声:“闫经南,几年过去了。你的混蛋样真是一点没变。”
“什么?”
“阮先生的脾气真是够温顺,我很佩服他。”赵渡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道:“言归正传,我也不想跟你这个疯子有过多交集。”
“闫老爷子不同意你和阮先生的婚事,不就是因为阮先生的身份?我和阮先生长得这么像,换一下身份,应该不会有人看出来?”
闫经南一时间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但也只是短暂几秒,他反应过来,眉心蹙得很紧,“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的名声是很臭,以后大半辈子估计都见不得光。但即使这样,我这个身份配你一个闫家的私生子,还是绰绰有余。”
闫经南冷静漠然的看他,“你只是为了自己。”
“我当然为了自己,但对你也有好处吧?如果阮先生变成我,虽然失去了后半辈子的光明,但可以顺理成章的跟你结婚——”
“成为你的人。”
赵渡咬重后面几个字,嗤笑,“闫经南,我可太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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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
离开饭店后,闫经南坐进车里,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目光晦涩执拗,确实不太像个正常人。或许是他已经和这样的自己共处了二十多年,所以从来没觉得有任何异样。
忽然想起上大学时,阮阮为了讨他抱,装害怕,一个劲往他怀里钻的模样。
脑海里的回忆越清晰,他就越觉得自己没错。闫经南冷笑一声,想,赵渡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阮阮这样炙热美好的存在,他想拥有又有什么错?
更何况阮阮爱他。他这二十多年,从没遇到任何一个人比阮风更爱他。
闫经南又想起今天和阮阮的相处,眼皮猛跳,能明显感觉到阮阮对他的态度有变,但具体变了哪些,为什么变。
他说不上来,只有种很强烈的警惕心理。
阮阮想做什么?
他不能让阮阮离他更远,现在已经够远了。
闫经南揉着眉心,想等考研结束,还是要把人接回来。他应该请个假,陪阮阮实现周末的那个旅游计划...
刚想到一半,
手边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毫无征兆的截断他的思路。
闫经南有些不满的接通电话,看到来电显示上标着助理的名字,蹙眉,“什么事?不是说今天不要打扰我?”
“是...但闫总,阮先生的报考信息查到了,好像和您说的有些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