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做猫》林茄

72、第七十二喵

　　夕阳西下，云被落日余温搅匀，透着紫粉的光。凉风习习，带走燥热。姜好坐在秋千上，她刚吃完晚餐，是花婆婆和韩姝一起做的清蒸鱼和鸡蛋羹，还偷尝了几口小蛋糕，此刻肚子饱饱的，浑身懒洋洋，惬意极了。她打了个哈欠，用爪爪洗着脸。

　　花婆婆和韩姝在一旁编花环，除了两人偶尔的谈话声，四周很安静。姜好闭着眼，在轻轻摇晃的秋千上，感觉快要睡着。半睡半醒间，她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忍不住晃了晃脑袋，睁开一只眼，看到花婆婆正准备给花环收口。那是一个蓝紫色的花环，错落有致地点缀着绿叶。

　　“哇呜~”姜好喜欢这个花环，她站起来，双爪搭在花婆婆手上，头仰得高高的。

　　“乖猫。”花婆婆乐呵呵地笑，摸了摸猫咪脑袋，把花环小心翼翼地戴姜好头上。

　　姜好蹭蹭花婆婆道了谢，翘着尾巴走到韩姝身旁，炫耀着自己的漂亮花环。韩姝轻轻抓住姜好的尾巴，给她系上一个小花环。

　　姜好尾巴翘得更高了。

　　她绕着花婆婆和韩姝转了一圈，觉得光这样还不足以表达感谢，她也要编好看的花环！说干就干，姜好扒拉了几朵香香的月季，用爪爪试着编花环，一顿操作猛如虎，爪子被花汁染成了粉色，花环却不见踪影。

　　“好好，你弄得到处都是呢。”韩姝无奈地看着地上的碎花，小猫挠挠脸颊，缓解尴尬。

　　“没事儿的。”花婆婆没有怪罪猫咪的调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花瓣捡起来，夹进了押花器里。

　　“等它干了，我就做一枚书签给你们。”说完，花婆婆拿出一本相册，给一人一猫展示自己做的押花作品和植物标本。

　　花婆婆一页一页地翻着，枯枝般粗糙的手拂过塑封页，脸上挂着笑，语气如晚风柔和：“这是鸢尾花，没压好，有些发黄了……”

　　相册里最初只是简单的一枚叶片或花朵，渐渐地出现了花环，穿裙子的小女孩，一直到最后一页，出现了一副色彩明亮的画。那是一片绿色的树林，林间有几只小鸟，地上是绿茸茸的草和小花，几只狐狸在草丛中嬉戏。

　　“没想到植物还可以作成这么精致的画。”韩姝轻抚着押花，“干花很容易压碎吧，这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完成一幅画呀。”

　　“还好，只要仔细些。如果压碎了，那就再压，总能完成一幅画。”花婆婆转头看着露台上的花，“我有那么美的花园，一年四季都有看不完的花，但花总是要谢的，押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挽留方法了。”

　　姜好凑上去，胡须都要贴到押花上。押花加了塑封，她没有嗅到草木的干燥气息，胡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植物鲜活的脉络。她辨认出画里的小狐狸是银杏叶做的，忍不住仰头喵喵叫着，赞叹花婆婆的心灵手巧。

　　福利院里也有好多银杏叶，要是捡起来，也能做好多好多小狐狸，或者小猫咪了。可惜了，以前那么多落叶，都被当成垃圾扫走了。姜好伸出爪爪指指小狐狸，又指指自己，喵喵直叫。

　　“好猫咪，你想让我给你做副画？”

　　姜好摇摇头，她是想让花婆婆教自己怎么用花作画。不过把自己做进画里似乎更不错，于是她又点点头。

　　“好好，你怎么摇头又点头？”韩姝挠挠姜好的下巴，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花婆婆思忖片刻，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教你作押花？”

　　姜好“喵呜喵呜”地叫着连连点头，她又点点画上的狐狸和自己。

　　这下韩姝也明白了：“你想让花婆婆教你用花做小猫？”

　　“喵！”姜好伸出爪爪，朝韩姝竖起不存在的大拇指。她蹭蹭花婆婆的手背，朝她撒娇，表示自己可聪明可好学了。

　　花婆婆轻轻地点了点姜好的脑袋，果真拿出押花器，慢慢地讲解着押花的注意事项。

　　韩姝在一旁认真地听着，还拿出手机做着笔记。听着听着她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她在家中一直都是和姜好如此相处的，出了门也习惯性地和姜好对话，反而忽略了一些事情。例如，真的会有人那么自然地和猫对话吗？而且猫还会点头摇头来反馈。

　　犹豫了会儿，韩姝终于忍不住问道：“花婆婆，你会觉得好好是只奇怪的小猫吗？”

　　“怎么会？好好是一只聪明的通人性的好小猫呀。”花婆婆眨眨眼。

　　言尽于此，韩姝也不再多问，言多必失，她只提醒自己，以后在人前要注意和姜好的相处模式，免得让人看出端倪。若是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发现了姜好的特别，韩姝不敢想象后果。

　　幸好，花婆婆是个好人。

　　韩姝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着花婆婆学做简单的押花。姜好在一旁认真地伸出毛爪子帮忙，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帮到忙，但态度很端正。

　　“小姝，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花婆婆看出了韩姝的心不在焉，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姜好歪着脑袋，看看韩姝，又看看花婆婆，她搞不懂花婆婆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难不成她俩还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花婆婆把姜好脑袋上歪了的花环摆正，看着姜好慢慢地道：“好好，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你的特别。”

　　“喵？”姜好不理解。

　　“像你这样聪明独特的小猫，可是很少见的。”花婆婆叹了口气，眼神飘向露台。

　　“我曾经也遇到过一只像你这样聪明的小猫。那时候我还年轻，在这座城市里打拼了十几年，买了套房，就是现在的这个房子，因为有露台，所以我选中了它。

　　我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我刚搬到这房子，独自一人收拾了一天的东西，很累，但心情十分畅快。我坐在露台里喝酒乘凉。一只黑猫突然跳上露台，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眼睛亮得惊人。

　　我一看那只猫的眼睛，就知道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我唤她来吃花生，她就走过来，坐在我身旁剥花生吃。

　　是的，她和你一样聪明，爪子也灵活。我看她还想喝酒，但我拒绝了。喝酒对猫的身体不好。好好，你也不能喝酒。”

　　“喵~”姜好点头。她才不喝酒呢，酒臭臭的，一闻就不好喝。她仰头，催花婆婆接着讲。

　　花婆婆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讲下去。

　　“黑猫吃完花生就走了，我也没放在心上。搬家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再次见到黑猫已经过去大半年，当时我正在露台浇花，黑猫突然就钻了出来，依旧油光水滑，走路却一瘸一拐。我喂她喝鱼汤，才发现它腿受伤了，血淋淋的，看着可吓人。

　　我带黑猫去兽医站看伤，兽医说脚废了，可能会成三脚猫。黑猫听了萎靡不振，大圆眼蓄了眼泪泡。我更加笃定，这是只通人性的好猫。

　　我给它喷了半个月的药，每天喂和了药的鱼糜肉汤，黑猫就活蹦乱跳了，腿竟然一点儿没瘸。兽医看了都说这黑猫恢复能力怪强悍。我倒是觉得离不开我的照顾。

　　黑猫腿好后，就出门了。我以为她走丢了，找了半天没找到，想着缘尽于此。晚上黑猫回来了，嘴巴上叼着一条鱼。它把鱼放在地上，鱼竟然还在地上蹦跶。也不知道黑猫怎么抓住这条鱼，又是怎么把鱼活蹦乱跳地带回来。但我知道，黑猫是知恩图报的好猫。

　　除了鱼，黑猫有时候会叼回来虾、玩偶、鲜花。她叼来的鱼虾，我煮熟了，和她一起吃。黑猫尤其喜欢吃麻辣鱼。

　　她带回来的玩偶，我洗干净放沙发上，鲜花插进花瓶里。除了吃的，黑猫叼回来最多的就是花。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一些小惊喜。

　　当时我在服装厂上班，每天要工作近十个小时。晚上难得的休息时间，也只是为了第二天上班，麻木得和机器一样。黑猫送来的小礼物，成了我每天起床上班的支撑。

　　直到我生日那天早晨，一睁眼，就看到黑猫叼来一条金项链。最初我以为是假的，结果仔细研究，发现竟然是真的。我是真地被吓到了，把项链挂猫脖子上，让她还回去。她摇头喵喵叫，晃脑把项链甩在地上，一溜烟就跑了。

　　我担心失主着急，贴了寻物启事，没有等到失主联系，只等到了黑猫。她叼着寻物启事，当着我的面把纸挠碎。我以为她是泄愤，或者调皮。谁知她挑出里面的几个字，爪子指指点点。她挑出来的是，我、项、链。

　　最初我以为是巧合，又拿出项链挂她脖子上，让她还回去。她把项链从头上拨弄下来，放在项链两个字上，朝我喵喵叫。我有些明白了，她是只识字的猫。

　　我找出一本字典放她面前，她竟然真地翻起来。每翻到她想表达的字，就会用爪子指着，朝我叫唤。我拼凑起来，才明白她的意思是，项链送你，我报恩。

　　很奇怪，当时我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果真不是一个普通人，世界果真是围绕我转的。实际上，特别的是猫，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打了十几年工，掏空钱包贷款买了郊区房子的普通人。

　　说不想要金项链是假的，谁能拒绝不劳而获？但我担心失主找来。黑猫翻着字典告诉我，她付了钱给失主，就相当于是她买的。

　　黑猫不仅识字，还有钱。甚至比我有钱，还买得起金项链。我疑心她是猫妖，让她化作人形。黑猫把字典翻到傻字。她骂我傻，告诉我她曾经是人，不知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猫。

　　怎么会有人突然变成猫呢？我想不明白，黑猫也想不明白。我试图帮黑猫变回人……”

作者有话说

　　黑猫:猫猫我呀，可不是文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