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做猫》林茄

2、第二喵

　　尽管姜好一直在表示自己想去帮皎月找孩子，但皎月闭口不再谈这件事。

　　“你还只是一只小猫咪，就让我来保护你吧。”皎月舔了舔姜好的脑袋，“肚子饿了吗？我带你去找吃的。”

　　或许是有了自己外出觅食，孩子被抓走的经历，皎月做什么都要带着姜好。

　　可怜的皎月，一定是痛失爱子，把自己当做孩子来看待了。

　　姜好更加怜悯皎月，便表现得更加顺从，更加乖巧，紧紧地跟在皎月身后。讨取皎月欢心的同时，她还不忘细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用眼睛描摹世界的形状。除了花草树木，姜好还看到地上分布着奇怪的东西。

　　“那是什么？”姜好爬上一个褪了色的猫型玩具车，蹲在掉了一半壳的座椅上，拨弄着圆圆的方向盘。“嘎吱”一声，方向盘掉了。

　　“玩具车吧。”皎月也不阻拦姜好，毕竟小猫好奇是天性，“听说这儿以前是一个儿童乐园，经常有人类带着幼崽过来玩儿。”

　　儿童乐园呀……姜好听说过，但她因为眼盲，几乎未出过远门。小胖他们去玩儿过，说里面可好玩儿了，有摇摇马，蹦蹦床什么的，一跳上去飞老高。

　　姜好想把方向盘安上去，但她的爪子根本抓不起方向盘。她放弃了修车，眼睛一转，看中了一块大的铁皮一样的东西。

　　“那是……坏了的蹦床吧。”皎月盯着看了会，确定没有危险，放任姜好朝着蹦床跑去。

　　姜好虽然当了十年的人，但做起猫来也是得心应手，四只爪子灵活得很，蹭蹭地就爬上生了锈的蹦床上玩儿。她翘着尾巴跳来跳去，没感觉到小胖说的“飞得老高”的快乐。毕竟弹簧生了锈，也多大弹力，还没有猫爪子自己的弹力大呢。

　　姜好身为人的时候，对世界的认知多来自于电视的声音，还有周边的人描述，她学着用脑袋想象那些东西，但怎么都是虚无的。变成猫，可以看清世界后，她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她在废弃的乐园里跳来跳去，一会儿爬上长着翅膀的小猪身上高高跃起，一会儿爪子挂到秋千绳上晃来晃去……

　　废弃的乐园里，都是姜好快乐的喵喵声。

　　皎月迈着猫步，优雅地跟在姜好的身后，她尽力保护着姜好的安全，也不会去阻拦她对世界的探索。

　　一直到姜好玩儿累了，皎月才舔了舔姜好的脑袋，带她去找吃的。

　　一大一小两只猫走出了儿童乐园，姜好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眼。

　　“这块领地，以前是你母亲的。”皎月突然说。

　　“我的——”姜好转过脑袋，有些僵硬地说出那个词，“母亲？”

　　姜好对自己母亲没有什么印象，只有一次，她不小心在院长那里听到过自己的身世。她记得那时有人过来领养小孩，小胖带着她去偷听。

　　“姜好这个孩子聪明乖巧，长得也很可爱……就是眼睛看不见。我们捡到她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一封信，孩子的母亲说自己是未婚生子，无力抚养，走途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希望这孩子以后好好的，所以给她取名姜好……”

　　后面的话姜好记不清了。周围的人总是说姜好很聪明，记性好，但姜好知道，她其实只在两件事上记性出奇得好。

　　一件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一件是记仇。

　　所幸的是，不管是以前身为一个盲人，还是现在身为一只小猫咪，姜好的好奇心都充沛得惊人，这世上几乎没有她不感兴趣的事。

　　“嗯，但她——”皎月想起了一些传言，据说那只强大的猫也是被人类抓走的。她张开嘴，嗅着空气中的气息，的确还残留着极淡的气息——那是仇人的味道，看来她没有找错路，那个人类的确来过这里。

　　只是，抓走姜好母亲的和自己孩子的，都是同一个人类？

　　姜好见皎月咧开嘴，露出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表情。她有些好奇地探头探脑：“她怎么了？我……妈妈后面去哪里了？”

　　皎月的眼眸闪过一丝寒光，很快便恢复成温柔的一汪碧水，她蹭了蹭姜好的鼻子：“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这里。”有些事，对于年幼不知事的小猫咪来说，还是晚些知道比较好。

　　“哦。”姜好有些失落，她似乎不管是猫还是人，都会变成被遗弃的对象。

　　皎月安抚地舔了舔姜好的脑袋：“我在这里闻到了那个人类的味道。”

　　姜好听到这话，也不忙着感伤了，她急忙跟着嗅了嗅，只闻到了青草、花香和着泥土的腥气。

　　“在哪里，在哪里？”姜好双爪着地，屁股撅起，尾巴翘得老高，几乎趴在地上闻，也没有闻到很特别的味道，倒是把胡子弄得沾上了泥，变成了小花猫。

　　“跟我学。”皎月咧开嘴，抬起上唇。

　　猫的这种行为在人类看起来这像是被某种味道给熏到了，但其实不过是猫咪在利用裂唇嗅反应分辨气息，收集情报罢了。

　　姜好有样学样，果真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特别的味道，她把这个味道暗暗记在心底，张牙舞爪，故作凶狠地道：“要是遇到这个人，我一定抓烂他的脸。”

　　皎月压住姜好的爪子，定定地看着姜好，郑重地说：“如果遇到这个人，你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好。”姜好甩了甩尾巴，故作乖巧柔顺地跟在皎月身后。她默默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小爪子，现在还不行。哼，等以后，她变成凶猛的大猫了，绝对给那个人狠狠一爪！当然，前提是那人真的是个坏家伙。

　　皎月瞟了眼姜好，边走边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本领，长身体。”

　　“嗯嗯，我一定好好和你学本领，长大了抓坏人！”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姜好转了转眼珠，讨好地蹭了蹭皎月的下巴。

　　皎月见状没再说姜好什么，只是舔了舔姜好：“人类是狡猾，但也愚蠢的动物。”

　　“他们看似霸占了世界，看似无敌，但却很容易被外貌蛊惑，从而被驯服。说起来，在驯服人类这块，与狗族相比，我们有很大的优势。“似乎是提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皎月语气变得兴奋起来。这还是姜好第一次听到她一口气讲那么多话。

　　“昂？”姜好歪着猫猫头，想起了福利院大黄狗的”汪汪“声，她有时候会被那个声音吓得心跳暂停一瞬，思索着道，“我们叫声比他们好听？”

　　皎月甩了甩尾巴，挺直了胸脯，雪白蓬松的皮毛在阳光下闪着光，一双绿眸睥睨天下：“不，那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美貌。”

　　姜好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甩了甩浅黄色的尾巴，也骄傲地挺起了胸脯。她不管，她相信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凶猛最像小老虎的猫咪！

　　“人类，是很容易被外表迷惑的动物。有时我们只要勾勾爪子，他们就会供奉上美食和豪宅。”

　　姜好点点猫头，深以为然。不说小胖这种意志力薄弱的小孩，连福利院的大人们都很难抵挡猫的诱惑，她曾经听到过院长不停学着猫叫，只是为了亲近一只黑猫。

　　“要报仇，要先学会了解人类，驯服人类，降低他们的戒备心。恩威并施，让他们摸一下皮毛，又给一爪子，是驯服人类的重要手段。”

　　一路上，皎月给姜好讲了很多猫咪驯服人类的方式，比如冲着人类喵喵叫，用尾巴勾勾他们的脚踝，允许他们抚摸脑袋……人类就会乖乖被驯服，送上舒适的住所和美食。

　　如果人类不听话，就可以采取把放在桌子上的杯子推到地上，撕烂沙发腿，给他们一爪子等方式来教训人类。

　　姜好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听纪录片里说过，是人类驯化了猫咪作为宠物，而人类估计没有想到，猫咪也在驯服他们。

　　猫可真是奇怪的生物，当然，人类也是，为什么都要互相想着驯服对方呢？

　　临近中午，太阳愈发灼热，烤得地面水汽蒸腾。姜好这具身体还是一只两个多月大的小猫，娇嫩的爪子被烫得走路都一重一轻，歪七八扭的。

　　皎月叼着姜好往树上爬。她之前本来想在儿童乐园里捉只老鼠吃，但没曾想，竟然在地上看到一只死老鼠，看样子是被毒死的。皎月生存经验丰富，出于谨慎，她决定给姜好掏几个鸟蛋吃，只是可惜了捕猎计划。

　　姜好被皎月放到树杈上，她第一次被放到那么高的树上，缩着尾巴，伸出指甲抓紧了树干，不让自己掉下去。

　　“你乖乖地呆在这里，我去给你找吃的。”

　　说完皎月往更高的树梢爬去，在上面的树杈上，有个鸟窝。运气不错，鸟窝里有四枚鸟蛋。皎月自己吃了三枚，才叼着鸟蛋慢慢地跳到姜好身旁。

　　“你还小，只能吃一点点。”皎月教姜好用爪子把鸟蛋破开，清澈的蛋液流了出来，甜蜜的香气四溢。

　　姜好舔了舔嘴角，想吃又有些犹豫，她还记着老师的教诲，歪着脑袋问：“吃生的不会生病吗？”

　　正在舔爪子的皎月愣了愣，她想起以前供养自己的人类也总爱把食物煮熟了给她吃。那个人类……皎月冷哼一声：“只有人类的肠胃才会如此脆弱，我们猫族可不会如此。”

　　姜好第一次吃生食，本来还有些抗拒，但耐不住肚子实在是饿了，面前的蛋液又散发着迷猫的气息。她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蛋液。

　　嗯，滑滑的，像没有甜味的果冻，好吃。

　　姜好尾巴翘起，埋头心满意足地吃完了鸟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胡须上还沾了些蛋液，她学着皎月的动作用爪子给自己洗脸。一番折腾，姜好总算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终于可以趴在树上，美美地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