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做猫》林茄

1、第一喵

　　姜好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那天是儿童节，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大朋友小朋友都聚集在一起，共同吹灭了一个大大的蛋糕，在烛光下了自己的愿望。

　　十岁的姜好自幼眼盲，她不知道蛋糕有多漂亮。只听见周围的小朋友都在说上面用香香甜甜的巧克力做了很多可爱的小动物。她嗅着空气中甜蜜的味道，想着香香甜甜的小动物，该是有多可爱、有多漂亮……多美味。

　　“上面有小狮几大脑斧花猫咪……”小朋友们很喜欢这个长得乖巧甜美的女孩，他们都知道姜好眼睛看不见，争先恐后地用语言向她描述着。

　　“大老虎黄黄的，身上有一道一道的条纹，头上有王字，很厉害，是森林之王！”小胖说着把这小半蛋糕切下来，“好好，你吃了老虎就会变得和老虎一样厉害！”

　　姜好点点头，笑眯眯地伸出双手，不一会儿便感觉到手上放了一盘东西，她凑近嗅了嗅。蛋糕的味道像是院子里那种叫羊开口的野草，甜蜜蜜的，她忍不住凑近了些，鼻尖一下子便陷进软软的香甜中。

　　“哈哈哈，好好你脸上都是奶油！”小朋友们都大笑起来，“好好变成大花猫啦！”

　　姜好舔了舔脸颊，舌头灵活地把奶油卷进嘴巴里，软软的奶油就在她舌尖跳舞，甜甜的气息消融在齿间，像是奶油在口腔里下了一场雪。

　　“大老虎……好甜好甜。”姜好大口大口吃着蛋糕，“谢谢你，小胖。”

　　这是姜好到阳光儿童福利院过的第一个集体生日，也是第一次吃到那么美味的蛋糕。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甜甜的蛋糕前面，悄悄地许了一个愿望——她希望明天睁开眼，她就能看清世界。

　　后来，姜好玩儿累了，倒在床上很快陷入奶油味儿的睡梦中。第二天，没有人像往常一样过来叫姜好起床，她自己从睡梦中醒来。习惯性地睁开无神的眼睛，却发现，眼前不再是一片虚无。

　　姜好初次睁眼看世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朵白色的花。六瓣洁白的花朵围着黄色的花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花瓣上滚动着，绿色的叶子像一簇簇羽毛拥着这朵美丽的花。

　　姜好不懂自己怎么知道这些美丽的色彩是叫这个名字的，但她就是突然就懂了，就像她突然睁眼能看见东西一样。

　　姜好忍不住凑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奶油般香甜的气息瞬间包裹住她，鼻尖和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她呆愣住。

　　最初她还以为这是梦，但她从未做过有画面的梦，还是如此五彩斑斓的梦。她贪婪地沉浸在花香中不愿醒来，甚至不敢往前走一步，生怕走一步梦就醒了。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鼻子变得湿漉漉的，打了一个奇怪的喷嚏，她才回过神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丰富的色彩，如此真实的画面，这真的是梦吗？

　　姜好伸手揉了揉鼻子，却发现自己的手长满了白白细细的绒毛，上面还有粉色的肉垫，花朵一样乖巧地散落在白色的绒毛之上。

　　姜好歪了歪脑袋，想起老师说过梦里是不会有痛觉的。她试探性地把毛绒绒的“手”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清晰的痛觉令她连毛都炸了起来。

　　“嗷呜？”

　　姜好慌乱起来，大叫着老师、朋友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奇怪的叫声。

　　周围没有人回应，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不知名动物穿过草丛的嗦嗦声，还有姜好心脏剧烈跳动的砰砰声。

　　姜好叫累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好像是猫叫……但她听过动物世界，记得小胖告诉她，小老虎也会嗷呜嗷呜地叫。

　　她想起自己吃的那个老虎蛋糕。吃了老虎蛋糕就会变成老虎吗？

　　好离谱哟……童话故事也不会这样写的吧。

　　“呜呜……”姜好站起来，转过身子，看到自己背上大部分都是浅黄色的皮毛，还有一道一道颜色略深的黄色条纹分布其中，四只爪爪和肚肚都是白色的。她甩了甩尾巴，看到自己尾巴也是这样，黄黄的，只有尖部是白色的。

　　姜好努力把眼睛往上转，她还想看看自己的头上是不是有王字——都变成动物了，她一定不会是只普通的动物吧。

　　但不管姜好怎么努力都看不到头上，她还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花丛里了。花枝被姜好的动作激得乱颤，露珠哗啦啦地掉在姜好身上，但也没有很冰凉的感觉。

　　姜好甩了甩身体，露珠被她甩飞起来，阳光照在上面，露珠发出七彩的光，璀璨剔透。姜好被瑰丽的色彩包裹，仿佛坠入了油画。

　　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场景。

　　乍然间看到如此美丽的场景，她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忘记了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只老虎或者猫，老师朋友又去哪里了。至少她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个世界了。她好像也变成了一滴露珠，在阳光下折射着美丽的光。

　　姜好翘着尾巴在花丛中穿梭，跳跃，拨弄着露珠，让它们飞起来，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

　　鼻尖是奶油般甜蜜的花香，璀璨的光芒包围着她，姜好在这梦幻一样的场景中玩儿得发疯。一直等她扑累了露珠，身体没了力气，软软地瘫在花丛里，身上的皮毛被露水打湿，乱乱地皱成一团。

　　姜好累了，尽管她非常舍不得睡，但还是扛不住这具身体的本能，咕噜咕噜地睡着了。这次姜好没再做梦，是被身上不时传来温热粗糙的触觉唤醒的。

　　印入眼帘的是张有着白色绒毛的脸，一双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尖尖的耳朵在阳光下更加毛绒绒。这是一只浑身纯白的动物，姜好还不知道这就是一只白猫，但并不妨碍她欣赏这只美丽可爱的生物。

　　如果童话故事是真的，那里面的小精灵应该就长这样吧？

　　“咪？”姜好朝她伸出爪子，向她打招呼。

　　白猫歪了歪脑袋，试探性地伸出白白的爪子，稳稳地和姜好击了个掌，然后她凑近姜好，用鼻子蹭了蹭姜好的鼻子。

　　姜好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挪开了。姜好摸摸鼻子，鼻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气息，是淡淡的花香。

　　“咪。”姜好仰头，告诉白猫自己的名字叫姜好，她可以叫自己好好。

　　白猫碧绿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张开小巧的嘴：“喵呜。”

　　姜好听到白猫的叫声，一下就明白了，对方是只猫。啊，那自己现在是猫还是老虎？老师说过，猫和老虎都是猫科动物，就像是近亲？能听懂对方的话很正常吧？

　　姜好可不想承认，自己就是一只可怜柔弱的小猫咪，而不是霸气威武的大老虎……好吧，看看自己弱小的身板，比花朵还小的毛爪子，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有可能就是一只小猫咪。但她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猫咪。

　　虽然是第一次做猫，但凭着这具身体的本能，她还是很容易就理解了白猫的意思，白猫在告诉她自己叫皎月。

　　“真好听。”姜好歪着脑袋想，这是猫咪给自己取的名字吗？

　　她记得福利院附近有几只流浪猫，小胖叫他们小白，小黑……甚至胖胖。姜好猜，那只猫估计长得和小胖很像，才会给猫咪取了和自己差不多的名字。若是那些猫的本名和皎月一样好听，还不知道内心会如何吐槽小胖呢。

　　不过皎月这个名字很配白猫。啊，她还没有见过月亮，不知道月亮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身上湿漉漉的。”皎月靠近姜好，伸出舌头舔姜好头上的毛，“要弄干，不然会生病。”

　　温热粗糙的触觉传来，姜好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来之前是皎月在给她舔毛。最初姜好还想躲开，毕竟她做了十年的人，还不习惯被一只猫舔毛。

　　但皎月很执着，她比姜好力气大多了，很容易就把姜好圈在怀里舔着毛。感受着身上的暖意，身体也越来越柔软，姜好习惯并开始享受这种感觉，不自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乖孩子。”皎月给姜好舔完毛，又让姜好跟着她走到一个木制长椅面前。这长椅附近长了棵榕树，树冠将六月的阳光遮蔽了多数，只剩下阳光的温暖，却没有骄阳的灼热。

　　皎月看了眼姜好，轻轻一跃就跳上了长椅，压低身体伸了个懒腰，蹲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姜好说：“快上来晒太阳。”

　　“好。”姜好看着比自己高好几个猫猫头的长椅，回想着皎月的动作，害怕跳不上去，她后退了几步助力，猛地向前冲，后爪用力，一下弹跳而起，然后……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幸好爪子软乎乎，猫的身体也足够柔软，姜好双爪稳稳地落在地上，也没有感觉到多痛，不然她就要喵喵大哭了。

　　“你还太小了。”皎月抬了抬猫爪，“从边上爬上来吧。”

　　姜好盘着尾巴坐在地上，瞅了瞅自己的小爪子，她果真只是只柔弱的小猫。她倒不觉得挫败，做猫的感觉不赖，至少目前感觉比做盲人还有趣。

　　姜好琢磨了下，抖了抖身上的毛，后退了几步，弓起身子，猛地弹跳跃起，爪子在边上的椅子腿上一蹬，借力将身体送到半空中——可惜的是，她高估了自己的弹跳力，还差一个半猫猫头她才能稳稳地落在椅子上。

　　姜好在空中扒拉了几下爪子，她以为自己又要掉下去了，身体却一轻，是皎月咬住了她的后脖颈，把她稳稳地放在了椅子上。

　　“好好很厉害了。”皎月舔了舔姜好的脑袋。

　　姜好心跳还有些快，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等我长大了，我会更加厉害，像你一样厉害。”

　　皎月停下了舔毛的动作，她看着姜好，碧绿的眼眸仿佛沁了水，轻声说：“我要是厉害，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们都无法保护了。”

　　姜好沉默了，她从小习惯了用听觉和触觉来感知世界，所以她能更敏锐地察觉到皎月的悲伤。姜好喜欢这只猫，不希望那么美丽可爱的脸上露出悲伤的神情。

　　“她们……怎么了？”姜好小声地问。

　　“被可恶的人类抓走了。”皎月近乎咬牙切齿，巨大的愤怒和悲伤令她身上的皮毛都炸了起来。

　　原来对于猫咪而言，人类是如此邪恶的存在吗？

　　姜好心里生出愧疚，又很想证明，人类不是可恶的。像老师，小胖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呀？”姜好靠近皎月，仰头蹭了蹭她的下巴，试图安慰皎月，“我听说，有些人类很喜欢猫咪的，会不会是把她们带回家里做朋友去了？”

　　“你太单纯了。”皎月低头舔了舔姜好的脑袋，“你记住，人类是世界上最狡猾的物种，他们会用美食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用牢笼抹杀我们的自由。”

　　这样说来，好像也有些道理。但在姜好有限的人生经验中，她知道的猫都是自由自在，随去自如的。不过动画片里总有些邪恶的存在，或许皎月遇到的就是那般邪恶的存在。

　　“他们都被抓去哪里了呀？”姜好挠挠脸颊，有些着急地道，“我们去救他们！”

　　皎月是姜好变成猫以来遇到的第一只同类，并且对她如此地好，她甚至在皎月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情感……或许是动物非常质朴的母爱。

　　她很想帮助皎月，找回她的孩子。

　　“找不到……他们被抓到了一辆车上，速度太快了，我完全追不上……”说到这里，皎月全身的毛都炸裂开，她弓起身子，爪子张开，露出锋利的指甲，碧绿的眼眸闪着光，“但是我已经记住了那个人类的气味，如果找到他，我一定会让他得到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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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纯属私设
1.姜好作为一只不普通的猫咪，可以看见人类看见的色彩。
2.姜好荤素不忌，生熟不忌，好吃的都可以吃。
3.聪明的猫咪大部分都能听懂人类的话，少部分猫咪……吃了睡睡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