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吟唱》靡宝

2、第 2 章

　　“我们还要走多久？”泉抬起疲惫双眼，眺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单纯的黄色和单纯的蓝色组成了一切，不能说它不美，不，它很美，有一种死亡的美。在除了沙子就没有其他东西的天地间，两个迷失方向的人是如此渺小。

　　抚子，你可知道。你轻描淡写的宁静黄色，此时可是如此的危险。

　　“继续走吧，直到看到草场为止。”

　　“真的到得了吗？”已经迷路了，不是吗？日出时他们才发现了罗盘的错误，原来一直以为是向东走，结果却是一路往西而去。

　　“我会让你到那的。”很坚定的口气。

　　泉看看看身边的晃司，坐在骆驼上的他就像骑在骏马上一样，高昂着下巴，威风凛凛，犹如阿拉伯王子一般高傲。骆驼脚下的沙丘就像匍匐的奴隶，他目空一切地从其中走过。

　　“晃司，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高兴？”

　　晃司有点心虚地耸耸肩，“事到如今，哭天喊地也没用了。我们先想个法子找个绿洲吧。”这小子八成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把找绿洲想象得跟找旅馆一样简单！有泉在，他可以当沙漠不存在。

　　泉已懒得去纠正他的错误思想，他似乎看到了晃司带着墨镜悠闲地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

　　“我一定得回去，”泉给了骆驼一鞭，“我答应过抚子的。我要回去见她。”他把手放到左胸的口袋里，在昨晚的慌乱和颠簸后，他发现那串链子居然还在。

　　如果我能回去，抚子，我会把它亲手给你，把我的命也交给你……

　　两人翻过了一个高高的沙丘，发现了一列长长的蹄印，逶迤远去，看样子是队牧民。这列蹄印就像一条救命的绳索，把希望由那一头连到这一头。

　　“追！”泉高高扬起鞭子。

　　骆驼撒开腿跑起来，疯狂飞舞的尘土弥漫天际，人心也在这一刻飞了起来。（作者：我突然想到了“白沙”的广告……）

　　顺着蹄印连翻过几道沙梁后，一个规模不小的海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水面有近千米宽，水也很深，中间散布着一垛垛孤岛，岛上长着繁密的水草，看上去似乎还有小动物藏身其中。此时的湖水一丝波纹都没有，宛如一面莹蓝色的镜子，天光云影在其中徘徊。

　　这里只有灌木，还好行李里有一个帐篷，虽然小，但两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睡的。安定好已是黄昏，晃司捡完柴回来，发现泉并不在帐篷里，附近也没有见着，整理好的摄影仪器和资料扎好了放在帐篷边，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放出去吃草的骆驼已经自己回来了，趴在不远处的白刺丛下。晃司看到了泉留在沙地上的脚印，跟了上去，一直沿着水边走了几百米，绕过了一丛茂密的灌木后，来到了水域最宽阔的地方。可是，人却不在。晃司在水边找了一阵，忽然在一堆草后发现了泉的衣服——他下水了。

　　正在惊讶，忽听见水中一阵哗哗响，只见如镜的湖水面荡起一阵碎银般的浪花，夕阳红色的光芒又让那浪花像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接着，泉就从那一簇簇的火花中冒出头来。火花溅起，落下，顺着他宽阔健美的背滑落，掠过镀金的肌肤，不，他是肌肤，本就是金质的！泉伸展开修长的双臂，立起身子向后一仰，整个人又沉到了火焰里。

　　晃司定立在原地，宛如雕像。

　　泉再度冒出水面，这回看到了晃司，冲他大力地挥挥手，喊到：“还站着干吗？下来一起游会儿吧！”

　　晃司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好运。

　　泉见他没动静，又接着喊：“怎么了？你还要找售票处啊！”说罢嗤笑起来。

　　晃司往身旁看看，泉把所有的衣服都留在了岸上。突然心里一阵翻涌。

　　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放声大笑起来：“你当自己是姑娘啊，两个大男人还怕什么？”

　　脱下衣服，走下水，一步一步靠近在嬉戏的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复苏。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欲望，是从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就产生了的欲望——那是被冰包围着的，炽热烈焰！

　　“这里水很浅的。”泉走到晃司面前，乘他不注意，“哗”地泼了他一脸水，“别告诉我你怕水，以后你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洗澡了。”

　　“你是说我们会离开这里，继续走？”

　　“你想要做沙漠野人我没意见，但我可得回去，抚子在等我。”

　　又是抚子！他唯一的妹妹，那个在他之前出现在泉生命里的女人。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晚了一步……

　　泉想起了什么似的推了他一把，“你去岸上把我的裤子甩过来，有用途。”

　　晃司虽不明白，也乖乖听话照办。接过裤子的泉嘱咐晃司不许跟过来后，返身游往深水区，再一拐弯就不见了。晃司在水里寂寞地泡了一阵子，无聊地上了岸，摸摸泉的衣袋，有个打火机，于是在岸边点上了一堆火。现在气温已经转凉，水温不过10度左右，泉上岸后必须烤火才行。

　　半个小时后，泉回来了，没上岸就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甩给晃司。打开一看，是七、八只拧断了脖子的野鸭子，几十条鱼和一堆鸟蛋。

　　奇迹啊！“是怎么抓到的？”

　　“沙漠里的鸭子没见过人，不知道跑，一手抓一只。”泉没注意到某人热切的目光，麻利地上了岸，没有急着穿衣服，先拿起毛巾擦水，“这些鱼嘛。把裤脚扎起来当网，一下子就是好几条。”

　　晃司没接着说什么。泉穿好衣服，盘腿在火边坐下，习惯性地把头又偏向了西边的天空。那里有什么吗？

　　夕阳？哦是的！悬挂在天际，永远占据泉的视线的东西。沙漠的日落是天地一色的时候，那抹灿烂简直就像是通往天国的门。

　　“我会想到来沙漠拍夕阳，是看了STEVE PARISH的《WILDERNESS》，一本值得珍藏的摄影集。里面的荒漠的夕阳和月色不是人间所有的。”

　　我觉得，你才不是人间所有的，不然，为什么总离我那么遥远？

　　“对了，你知道怎么在沙里烧鸭子吗？”

　　“怎么烧？”晃司从未在以厨房为中心，方圆20米以内的地方出现过。

　　泉得意地一笑，开始大显身手。他指挥着晃司到水边挖了些泥沙，自己把鸭子掏了膛，带毛用沙子糊起来，再在上面点了堆火烧。晃司在一旁看希奇，问道：“谁教你的？”

　　“抚子。”

　　“什么？那个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晃司大叫。

　　“她知道的可多了，我也不知道她从那里学来的。读书的时候不见她修学分，只见她三天两头往郊外跑。”泉笑笑，“那个野丫头！”

　　鸭子烧好了，抓出来，扒开泥沙，拽去皮毛，露出香喷喷的白肉，再抹上盐，撒上野生的沙葱一尝，好味胜过一切。

　　************

　　夜，静极了。小小的帐篷里只听的见腕上手表的滴答声和两人心脏的跳动声。两人背靠着背躺着，泉已沉沉睡去，晃司却没有丝毫睡意。在他身后的泉安静得像一只小猫，单纯而又喜悦地与他挤在一起，满足于有伙伴的安心感。

　　睡着，泉翻了一个身，把脸侧向了晃司。带着某种渴望的，晃司也把身子转了过去。泉还在熟睡，像个孩子。他的脸和他的那么近，呼吸都轻轻吹到他的唇上。那芳香的气息啊！晃司就像一个缺氧已久的人一样大口呼吸着，又生怕会吵醒泉。

　　忽然，泉轻笑了一下。

　　醒了么？

　　不，泉一定是梦到了什么，在梦里笑了。是抚子吧？要不，就是你的摄影。你是不会梦到我的……

　　注视着泉微微弯起的嘴角，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仿佛被下了蛊，晃司痴迷地看着，支起身子，低下了头，吻了下去。在即将碰到泉的唇时，他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所有甜蜜与苦涩都涌了进来。我朝思暮想的人呵！终于，我终于触碰到了你了！我永不可得的夕阳，我的灵魂，我的光辉的天使，我朝拜的神！

　　突然——

　　/晃司哥哥，我来帮你打扫道场吧。/

　　/走开！小孩子能做什么？/

　　/不要，我走了你就会偷懒的！/

　　/小……小鬼！/

　　/呵呵！所以还是我们一起来打扫吧！/

　　/晃司哥，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那又怎么样？/

　　/吵又有什么用？相处不来还不如离开这里。/

　　/离开……/

　　/哥哥，决定要走了？/

　　/我说过的，参加完广濑的葬礼就正式离开这个家。/

　　/拿去！/

　　/这是什么？/

　　/我做的护生符，给你的。/

　　/不拿去送男孩子，却给我？/

　　/没办法，我可不想再参加一次哥哥的葬礼哦！/

　　/哥，我把他带来了。我先说好，你说话注意点！/

　　/叫他进来吧！瞧你笑成什么样？/

　　/你好，我叫泉拓人，请多多指教……/

　　…………

　　抚子——

　　晃司坐了起来，望向帐篷外面。后半夜起了风，很冷，他把被子全都盖在了泉身上，自己坐在门口挡风。不知过了多久，泉也醒了，看到这一切，立刻骂起来：“笨蛋！你在干吗？”

　　“你睡你的，我……睡够了。”其实是根本睡不着。

　　“抚子说你是间接性白痴，一点没错。两个人挤在一起取暖不是更好？”泉说完自己嘟哝着，“难怪我会冷醒！”

　　他是冷醒的！晃司立刻乖乖地回到了帐篷，挤进被窝里。泉经过昨晚一整晚和今天一天的折腾，累了，动了动身子又睡着了。风灌进帐篷里，让里面的温度降了下来。泉没有醒，但感觉到了，缩起了身子。晃司心旷神怡地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肩上，再缓缓地把他拉向自己，让两人靠得更近点。泉就像一个小动物一样乖乖地躺在他怀里，本能地依赖这分温暖。晃司的手扣住了泉的背，下巴轻抵着他的额头，那里光洁可爱，让他再次忍不住在上面烙下一吻。泉不会知道，抚子也不会知道。这是只属于我自己的，给泉的吻…… 帐篷外，月明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