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吟唱》靡宝

1、第 1 章

　　克拉托大沙漠，被神遗弃的荒野。

　　初进这片沙漠时还没有这种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四周有散散落落的沙丘，沙丘上下生长着扬着紫穗的红柳，灿然夺目，白刺和蒿草点缀其中。一路上不期而遇的黄羊和野兔，偶尔出现的一泓泓水洼，以及水洼附近的克拉托牧民的颜色亮丽、花纹神秘的帐篷，都让人无限好奇。记得抚子曾说，黄色给人以宁静之感。是的，但同时也给人慵倦之感。因为到处都是这种单调的颜色，四周都是类似的景象，那悠悠的驼铃声，前俯后仰却又不能自己的摇动，加上抚人面颊的暖烘烘的熏风，常常催人欲睡。

　　这是摄影队进入克拉托沙漠的第10天，很幸运的遇到克拉托族的一个小小乡镇，得以稍微歇息。不过摄影队仍不敢在镇上住宿，克拉托人信密教，极其反感两样东西：现代文明和外族人。曾有旅行者人生地不熟，误闯了他们圣堂，结果被乱棒打死。克拉托人就以这种不被外人所理解的方法守卫着本族的古文明。

　　“喂，泉！”在小镇边扎下营后，年过五旬的队长永尾招呼在一旁整理摄影仪器的年轻人，“你要去镇上吗？顺便帮队里买点日用品好了。”

　　泉放下手里的仪器，爽快地点点头，微笑浮上脸庞，“今天镇上有集市，我正想去为抚子买点东西……”

　　话还没说完，在一旁的几个年轻人轰地笑起来：“嘿，泉，现在一定想回家陪娇媚的未婚妻了吧。才分开几天啊？”

　　“怎么能这么说，人家马上就要结婚了嘛。对吧，拓人君？”

　　“幸福哦！我们还不知道要打光棍到什么时候啊！”

　　受不住伙伴的围攻，泉跳起来，接过永尾手中的购物单，逃似的跑向不远处的小镇。微斜的阳光下，在沙地上奔跑着的小麦色的身影为人们的视线里加入了一笔野性的色彩。

　　“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永尾感叹道，“才华出众，又肯吃苦。”

　　“听说他的未婚妻是南条家族的小姐呢！两人出国在上海读大学时认识的。不过能驾御南条抚子这个人精，可见泉也不是简单人物，哈哈！”

　　克拉托族的文明散发着特异的芳香。熙熙攘攘的集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五花八门的杂耍，技艺精湛的手工艺品，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小吃，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忘了身在沙漠。

　　泉尽量不去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把心思专着在小摊上的手链上。一串群青色的链子虏住了他的视线，华贵的蓝色珠子上嵌着飞丝的银线，用简单的细麻绳串起来，别致耀眼。

　　“我要这串。”他指着链子对摊主说，“多少钱？”

　　摊主摊开手，晃动着他裹着厚厚头巾的脑袋，表示他听不懂英语。

　　泉懊恼地拿起链子，大声且缓慢地再次说道：“多少钱？多少！”

　　很可惜摊主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拿走他的东西，立刻用泉听不懂的语言大声怪叫，一瞬间周围的人都骚动起来，泉嗅到了不算友善的气息。男人们开始往这里靠拢，像一群受到打搅的蜜蜂注视着惹事人一样注视着泉。

　　我可不想打架，尽管自己未必会输。

　　突然，一只大手把链子从泉手里抢了过来，一边拿着它向摊主晃着，一边把几张钞票砸向摊主的脸。

　　误会解除了，气氛也松懈了下来，摊主乐颠颠地数着钱，人们开始散去。泉转过头，惊讶地看着这个男人：

　　“晃司？”

　　南条晃司看看手中的链子，“群青色啊，抚子最喜欢的颜色呢！”他冲着泉迷人地一笑：“Surprise? ”

　　泉当然相当惊讶，“你怎么也在这？”

　　“拍MTV。导演安排的鬼地方，鸟不拉屎，龟不上岸，还有这群未进化的人类，同他们呆久了肯定会返古。你呢？”他看看泉的行头，“还没放弃你的摄影？”

　　“婚前最后一次了。”他从晃司手里接过链子。

　　“结了婚后就不干摄影了？”他居然会为了抚子放弃自己从小的梦想？

　　泉摇摇头，看着链子露出幸福的笑容：“是婚前最后一次和摄影队出来。我和抚子约定好了，结婚后先环球旅游一周再说。到时，我出外摄影就有伴了。”

　　一切，早就决定好了。他在其中……什么也不算！

　　泉的眼睛胶在了遥远的一处。 “在看什么？”

　　“夕阳……”泉指着天际的那团火，“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小时候从我房间的窗口总看得到夕阳，我父亲最后一次回家，正是黄昏。后来，和抚子也相遇在沐浴在夕阳中的杨浦大桥上。那时，江水……”

　　“你和抚子都是很感性的人呢！”晃司打断泉的话。

　　泉把视线由夕阳移到晃司的脸上，“走吧！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去我的那里坐坐。几个女队员都是你忠诚的FANS。哦，涉谷那家伙也在。”

　　泉说完，先一步走上了沙丘。夕阳温暖的光芒立刻将他包围，用慈母般的温柔轻抚他金色的肌肤，他的整个人，就仿佛融进了这光辉中，消失了…… 晃司向泉的背影无力地伸出手，看着他那小小的影像就在指间，却又那么遥远。

　　你知道吗？你对我来说，就像这夕阳，为之倾倒，为之迷醉，明明能真切感受到，却永远无法触及……

　　在这黄昏中，我最为耀眼的璀璨！

　　******
　　“哇哈哈哈哈哈哈————”涉谷克已晃动着将干的酒瓶，醉意浓浓的大笑着，“连在这种异国他乡、荒郊僻野的地方逛个街就能碰见准大舅子，可见南条家的人真是无处不在啊！你说对吧，泉？”

　　“笨蛋！喝醉了的人就自觉地安静点。”泉一把夺过涉谷手里的酒瓶，“这酒还要留着点喝呢！”

　　“一点酒嘛！对了，晃司，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导演会急的哦。” 晃司狠瞪了涉谷一眼，他相信精明如涉谷，不会看不出他来这不只是拍MTV这么单纯。他千方百计找到这里，见到他，想在没有抚子的地方好好看看他。可是，也许他还是错了，他来这，似乎是为了听他述说他与抚子如何如何相爱的。

　　我真的连出场的必要性都没有了？晃司站了起来，“说得对，我是该走了。”

　　“我送你好了。”泉也跟着起来。

　　钻出温暖的帐篷，外面寒冷的空气让人打个冷颤。四月的沙漠之夜，气温降到零下十度左右，泉身上的运动夹克衫就像两片冰一样贴在身上。觉得意外的，一件毛呢外套搭在了他的肩上。克制着想拥抱泉的欲望，晃司把手指从他后颈轻轻移开。细微的接触带来的触电般的感觉嗖地串遍泉的全身。

　　这只是打了个冷颤。泉环抱住自己。

　　“谢谢。你不冷吗？”

　　“我马上就要到住的地方了。”晃司朝前方亮处扬扬下巴，今晚没有星星，所以那亮光特别醒目。

　　泉顺着晃司指的地方往前看，很快发现了点不对劲。

　　“怎么了？”晃司发现泉突然停了下来。

　　“你看，是有人举着火把向这里跑来。”

　　晃司也看了过去，“是克拉托的教徒！好像是冲我们来的。”他拉住泉，“我们快回去，也许会有点麻烦事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突然地让所有人不知所措。教徒突然袭击他们的营地，没有防范之心的队员毫无招架之力。他们的摄影器具被砸烂，人员被抓走，值钱的东西被抢，女孩还有被侵犯的危险。没人能救他们，这里没有电话，没有愿帮他们的克拉托人，甚至没有人向他们解释原因。他们被关在密室里，除了送食物的人之外谁也见不到。

　　“这简直像好莱坞电影，不是吗？”涉谷克已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大声地发牢骚，“他们至少得把摄影器材留下来，他们不是想要值钱的东西吗？”

　　“也许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永尾发话了，“来之前听说当地政府为保持生态环境不准克拉托牧民在东部草场放牧，牧民都非常不满。这次恐怕就是抓我们来向政府示威……”

　　“那他们可把事情闹得太大了。”涉谷克已说，“尤其是被抓人质中有当红偶像歌星南条晃……咦？晃司呢？”

　　涉谷环视这间小小的牢房，任他把眼睛睁得再大，也没发现那个高傲冷漠的家伙。

　　“他没和我们关一起吗？还有，那个……怎么泉也不在？怎么回事啊？”

　　坐在角落里的永尾得意且安心地笑了起来。

　　“喂，头儿。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呵呵，在那么黑的夜里，只需要把时间计算好就可以了。”永尾看着那帮年轻人，“最贵重的摄影器材和资料都在他们带走的两只骆驼的背上，当然还有食物和水。我给了他们罗盘，只要向东走，到了牧场就没事了。”

　　涉谷懊恼地叫了一声，抱着脑袋蹲了下来，“天啊，头儿，你干了什么？”

　　“怎么了，我当时只能救他们两个啊！”只有他们两个没有和大队人马在一起，不容易被注意。

　　“我说的是另一回事！”涉谷大吼。

　　另一个队员忙出来代他解释：“涉谷的意思是，这一带有磁场，那罗盘不能用。如果他们从昨晚就一直在按罗盘走的话，应该是向沙漠腹地前进……”

　　沉默……

　　“我说，”涉谷问，“就只有他们两个吗？”

　　永尾点点头。

　　涉谷嘴角一弯：“这回，真的有点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