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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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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室外冻了一个小时,现在往车那边走估计半道就变成冰雕了,唐无咎带着沈独去了小屋子。
暖气一烤,指尖带着针扎似的感觉慢慢热起来。
沈独坐在床边,打着哈欠拉开羽绒服:“我能穿着外套往后躺吗?”
“能,困了就睡会儿。”唐无咎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
床上堆了俩落灰的纸箱子,比羽绒服脏,于是沈独往后一倒。
抬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
才七点天就这么黑了,上次来这的时候七点跟白天似的。
唐无咎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两包饼干,一包扔到沈独肚子上。
“你累不累?要不咱俩换。”沈独忽然想到他开了俩小时车更应该躺着。
“你应该先坐起来再说这句话。”唐无咎说。
“够真诚吗。”沈独坐了起来,饼干掉在腿边。
“太真诚了,这个要不是个躺椅我就跟你换了。”唐无咎掰了一下椅子侧面,椅子像忽然报废了似的倒成个平面。
他把羽绒服团成枕头,枕着躺下去。
屋里面积太小,只能并排躺,沈独低头看了眼,唐无咎脑袋顶正好在他腰的位置。
“我订个闹钟,我真有可能睡着。”沈独伸手把他脑门上翘起来的发丝压了下去。
“睡吧,我醒着。”唐无咎说。
“万一你也着了我明天就回不去了。”沈独已经开始迷糊了,撑着眼皮订了个四十分钟后的闹钟。
他盯着天花板上破旧的灯泡缓慢地眨两下眼,第三下就睁不开了。
沈独只睡了二十分钟,短短二十分钟就梦见了老妈从进ICU抢救到医生出来摇头,然后就到了葬礼,一个仙气飘飘的神仙过来跟他说“真不好意思哈我给忘了哈”。
……然后沈独跟他打起来了,打一半就醒了。
沈独睁开眼,被灯泡晃得眯了眯眼。
他低头看了眼唐无咎。
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沈独蹭着往下平移,直到下半身只剩个屁股在床上,肩膀与唐无咎齐平。
山区的夜晚静谧,唐无咎的呼吸很浅,要不是胸口在起伏还以为死了……
沈独盯了片刻,脑袋往那边凑,低下去,靠近唐无咎的肩颈,脸一下子被他的温度和气息包裹住。
踏实又刺激。
别醒。
沈独闭了闭眼。
醒了就说睡懵了梦游来着。
有那么一瞬间,沈独又很想叫醒他,和他说话。
唐无咎你跟我谈恋爱吧,谈一个晚上明天飞机起飞前分手。
唐无咎你接受异地恋吗。
你能不能等我明年考过来。
……
每一个都很傻逼。
沈独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像一场室内的暴雨,雨水拍打玻璃,震耳欲聋。
他没注意到唐无咎已经睁开的眼睛。
沈独忽然被从腰上揽了一把,猝不及防地滚下床,整个人掉在唐无咎身上,被他抱住。
躺椅嘎叽叫了一声。
唐无咎的手按在他背上,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这么静止了两秒,沈独把脸用力地往唐无咎肩窝埋了埋。
气息,温暖,衣料的触感……一寸寸吞噬了周遭的一切,也许只是一瞬间,沈独除了这个拥抱就感受不到别的了。
唐无咎的手往上移了些,收紧了拥抱。
这个姿势有点诡异,沈独无暇去想,对时间的感觉都模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无咎终于开口了,轻哑地说了句:“起来。”
沈独撑着床爬起来,重新坐回床沿上,身前一下子空了,凉飕飕的。
“你把我拽下去的。”沈独有点想笑。
唐无咎也坐起来,没说话。
“一直醒着呢吧。”沈独说。
“嗯。”唐无咎说,“忽然就听见你开始蠕动。”
沈独终于绷不住了,笑了一下。
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默契。
不管干了什么,结束后都当没发生,跟双双失忆了似的。
沈独不想失忆。
他盯着唐无咎的侧脸,笑容敛下去,嘴抿成条线。
唐无咎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吧,该回去了。”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想说的吗?”沈独坐着没动。
唐无咎沉默两秒:“考试加油。”
沈独眯了眯眼。
很不爽,有点想抽他。
想把他怼墙上质问:你他妈对我到底怎么个意思,这么假装失忆想发展成炮友吗?
“走不走?”唐无咎扶着门框。
沈独沉默片刻,站起来推门出去。
想叹气。
现在叹气又显得太刻意了。
车在空旷黑暗的山里开,只能看见前面车灯投出来的一片光。
沈独坐在车里,感觉这一晚上过得比之前所有晚上都快。
撑了一路没睡觉,回到出租屋,沈独已经困得走路都晃悠。
他冲了杯咖啡,把行李箱展开铺在地上,环视四周。
带走什么?
书,笔,画,平板……画板懒得搬。
挑挑拣拣地装了一通,沈独发现行李箱里还是老妈给他寄过来的那堆东西。
沈独举着单反,在屋里转悠着,拍照。
他每离开一个地方就喜欢拍那里的细节,琴键,插销,门把手,天花板角落的裂痕,灯罩里的灰,水表上的锈迹。
全貌可以复制,这些是独一无二的。
最后,沈独坐在床上发愣。
像在阅读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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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咎到家就吃药睡觉了,在床上躺到凌晨三点,还神采奕奕地醒着。
精神抖擞,烦,累。
后背绷着疼。
安眠药的药效已经过了,他现在连晕乎的感觉都没有了。
现在再吃药万一睡着了明天有可能醒不过来,但是这么熬一宿明天也半死不活了。
唐无咎犹豫了几分钟,起来吃了半片药。怕没效果,犹豫一下把另外半片也吃了。
这次睡着了。
六点钟闹钟响的时候,他能听到。
但是动不了。
意识像在海里浮沉,时有时无的,每次反应过来他都想咬舌尖让自己醒过来,但连牙都控制不了。
这种失去身体掌控权的感觉很让人着急,急得他短暂地做了两个被追杀的梦,梦醒了继续唤醒身体。
-还没起?
沈独自知脑子不好使,怕出什么差错提前两个小时就起床了。
给唐无咎发了四条消息,每半小时一条,都没回。
沈独拎着行李箱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手抬起来又放下。
唐无咎睡个觉也挺不容易的,昨天晚上不一定几点睡的。
他不是非要唐无咎跟他一块儿去机场,看一眼也行,单纯是舍不得。
就算唐无咎个傻逼对他的态度那么暧昧,避重就轻,还是舍不得。
……贱不贱啊。
沈独掏出医疗口罩戴上,拉着行李箱朝电梯走。
口罩是老妈交代的,怕他在机场感染什么病毒。
回家了。
家。
机场人潮汹涌,沈独站在墙边,像一尊邮筒。
-我准备登机了,你醒了回我一下
-等下飞机你要还没动静我就叫闫啸去救你了
沈独拉着行李箱融进人群。
直到在飞机里坐定,广播催着让断网的时候,手机忽然震了两下,唐无咎终于起床了。
-我醒了,对不起啊
-路上注意安全
-好
沈独想再说句什么,广播越催他脑子越空,空姐也在走廊里溜着催,他拇指飞快地打字又删掉,最后全部删空。
-要起飞了,下飞机聊
关了机,过了两分钟,空姐和广播依旧催着同样的内容,沈独想打开手机再发两句。
飞机动了。
沈独叹着气放下手机,脑袋靠着窗框。
景物越来越小,耳膜发胀。
下飞机出站的时候,王旨和几个高中同学从人群里一拥而上,沈独头一秒还以为是便衣警察抓人,下一秒就成为人群焦点。
这种一边骂街一边笑的氛围让沈独很怀念。他的高兴一半是真高兴,一半是撑着的。
从机场闹到室外,一群人计划着去哪吃饭。
“我他妈可想死你了!”张林忽然又抽风了,按着他的后脖颈,咬牙切齿的跟要吃人似的。
“还没完啊。”沈独弯腰躲,“再锤我脖子都变形了。”
“他完不了,他上周晚上做梦都喊你名字。”崔咏天说。
“你走了之后他他妈换到我下铺了!”张林指着崔咏天,“你知道他脚有多臭吗?”
“给他脚砍了吧,我考完了还得接着训呢。”沈独笑着说。
“沈哥还是你,”张林又跳起来按他脖子,“脚香!”
“操!”沈独被他推了个趔趄,“你每天睡觉除了闻脚味儿没别的事了吗。”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震,大家吵得挺欢的,沈独为了不扫兴没拿出来看。
“就脚这事儿他叨叨俩月了。”崔咏天撸起袖子,“在学校我就是舍不得那点学分没揍他。”
“来啊鼓掌啊,掌声落在林子脸上。”王旨很配合地一通鼓掌。
“傻逼。”张林拍他一巴掌。
聊了几句后话题转移到王旨那,沈独才掏出手机看一眼。
果然是唐无咎。
是一笔两千四的转账。
-你的烤箱
沈独挑了一下眉毛,他之前说“你帮我卖了”的意思是,卖完了钱留你那。
但只要稍微用力想一下,就知道正常人都不会像他这么想。
哈哈,傻逼了吧。
-这么速度
-你扣点手续费吧
唐无咎重新发来一条两千三百五的转账。
很配合地扣了五十。
沈独笑了笑,收了钱。
-店里一个女孩买的,她正好缺烤箱
-冰箱里还三盒焗饭一盒蛋挞呢,也给她送过去得了,就说是赠品
-好
-焗饭被我吃了一盒
-我发现微波炉叮出来和烤箱是一样的效果
-烤箱比微波炉隆重
-能让饭感觉自己受到尊重,它才会更好吃
唐无咎回了俩大拇指。
沈独忽然感觉也没什么变化。
轻松的聊天,轻松的转钱……他还有一堆东西没卖,还有很多聊天机会。
吃完一顿热闹的火锅,打车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沈独觉得心里有点发怵,不是近乡情怯,是真的怯。
他家小区不让外来车进,沈独拖着行李箱步行到家门口。
是保姆刘阿姨开的门。
“我爸在家吗?”沈独压着声音问。
“沈总在公司呢,放心进。”刘阿姨笑着说伸手要帮他搬行李。
“我自己来。”沈独说。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琪琪一边叫唤一边往这边跑的声音,把狗蹄跑出来了马蹄的效果。
琪琪摇着尾巴围着他使劲又蹦又啃。
沈独蹲下来抱着他搓了搓:“想我了。”
“天天的快憋疯了。”刘阿姨说,“你走之后沈总天天不回家,许姐也不回家,连个能陪它玩的都没有。”
沈独抱着狗抬头:“我妈去哪了?”
“出国了。”刘阿姨说。
“我是说出国之前,晚上也不回家吗?”沈独说。
“不回。”刘阿姨摇头,“忙事情呢。”
沈独点点头,抱着琪琪的狗头蹭了两下。
老妈之前有可能在医院,现在也有可能在国外的医院。
沈独拖行李带狗的上了二楼,回到卧室,换了衣服直挺挺往床上一躺,有种遥远的熟悉感。
来吧联考。
来吧那些缠了他小半年的破事。
面对吧,对,就是他妈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