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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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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交卷,沈独已经画完了,眯眼审视片刻又添了一笔。
老师在座椅间穿梭,一刻不停地催着,底下学生烦却没法反抗,只能用使劲涮笔的方式表达不满。
沈独也烦,听老师的声音靠近,无声地叹了口气。
知道搞搞心态是为了考试的时候状态稳定,还是有种想把水桶里的水泼他脸上的冲动。
“速度!手都动起来!卖什么呆儿呢!”老师在沈独身后喊了一句。
沈独把笔举到画纸前比划两下。
这时,旁边一个人忽然站起来,摔了笔,大步流星往门口走。
笔弹起来半人高,沾着颜料的笔头戳在沈独裤子上,再掉到地上。
“操。”沈独动了动口型,拿纸巾擦裤子。
门被摔上,空气和老师顿时安静下来。
几秒钟过去,下课铃响打破僵硬的场面,老师摆手让大家交卷,又叫了个人出去看看那个摔门的学生。
人群缓慢活跃起来。
沈独收拾完东西,把水桶和笔刷洗干净,背着书包离开。
走廊里,身后有人喊他:“沈独!”
沈独回头,看见一米九跑了过来。他喘着气停下,张了好几下嘴,最后憋出一句:“你……心态真好,总走这么早。”
要不是他语气木讷,沈独会怀疑这句话是在阴阳怪气。
“你也挺早。”沈独看着一米九背的书包。
“啊,不是。”一米九提了一下书包带,“我明天不来了,回去走文化。”
沈独用略微仰视的姿势看着他的脸,没说话。
“所以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毕竟我在这儿也就跟你说过话。”一米九从兜里掏出一包价格略高的烟,“这个给你,纪念一下。”
“心意我领了。”沈独笑了笑,“我不抽烟。”
他没在画室抽过,撒谎不会露馅。沈独不觉得有什么该纪念的,有点尴尬。
“哦……一直以为你抽烟来着。”一米九不好意思地笑着收起烟,“那我走了哈。”
“嗯。”沈独点头。
一米九捏着书包带转身,背影穿过三两成群的学生,消失在转角。
沈独都他妈有点内疚了。
一些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离别,对于别人却莫名隆重。
回出租屋的路上,沈独一直想着这件事。
就算内疚,也伤感不起来,因为这个人对他来说确实不重要,连名字都不知道。
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也许人跟人一样,比如几个月后他要离开,这件事对于唐无咎来说不重要,但他肯定得伤感半天。
这样想,沈独释然一些。
数字缓慢上升。
唐无咎真不在乎么?
有没有一丁一点的……感慨?
唐无咎……
“唐无咎!你丫再不开门我真报警了!”
电梯门还没开,外面就传来闫啸的吼声,紧接着是砸门的声音。
沈独拧起眉,电梯门开了一半就挤出去。
闫啸回过头,眉毛一高一低地瞪着他。
“怎么了?”沈独问。
“联系不上唐无咎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闫啸拍了一下门。
“多长时间了?”沈独凑过去看猫眼。
“一个多小时!”闫啸喊。
……急死了吧,一个小时呢。
沈独紧张的情绪顿时消失,无语地拦他一把:“他有可能在睡觉,还有可能不在家,你冷静一下。”
“你知道个屁!”闫啸刀他一眼,“他这个点儿不可能一个小时不回消息!”
沈独拦住他要踹门的脚,挡着手输入密码,门滴一声弹开。
“你他妈……”闫啸凶狠地指了指他,推门进屋。
沈独把往外跑的花臂拎进去,关好门,看了眼鞋架。
常穿的那双鞋还在。
“没在家。”闫啸冲出来。
“你……”沈独刚发出一个音,他已经开门跑了出去。
沈独莫名其妙地瞪着门,蹲下摸了摸花臂,给唐无咎打电话。
卧室忽然传来手机铃声。
沈独一愣,走进卧室。
唐无咎的手机躺在床头柜上,来电显示晃动着。
……操!
沈独脑子懵了半秒,用跟闫啸一模一样的速度跑了出去。
楼道里,电梯门正在闭合。
沈独冲过去扒开门缝:“唐无咎手机在屋里。”
“我看见了,我到外面找去。”闫啸搓着寸头。
沈独挤进电梯:“我也去,他有可能去哪?”
“我哪知道!你别凑合了,你知不知道他有可能……”闫啸烦躁地啧了一声,抱着胸沉默了。
“那你打算去哪找?”沈独态度也变得不友好。
电梯下降到一楼,闫啸把他推回去:“甭管我去哪了,你上楼顶看看去。”
沈独欲言又止,最后后退半步,按下关门键:“找着了告诉我一声。”
电梯门关上,他才想起来他根本没有闫啸的联系方式。
沈独盯着数字变化,攥了攥手机。第一次觉得这电梯真他妈慢。
不能在楼顶上吧?在的话要干嘛?跳……
他立刻在心里连呸了三下。
门开了,沈独跑着爬楼梯,推开天台生锈的铁门。
风声呼啸,绳子上晾晒的被单在夜幕下翻飞着,角落有成堆的盆栽。
沈独迅速环顾四周。
在栏杆旁边看见了唐无咎瘦高的背影。
个傻逼还他妈穿着拖鞋!
“唐无咎!”沈独跑过去。
唐无咎回过头,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皱了皱眉。
“你干什么呢?!”沈独一把薅住他的胳膊,往后拽。
“喂猫。”唐无咎被他拽得踉跄一下。
“楼顶哪来的猫啊?”沈独嗓子都喊劈了,撇开头咳了两声。
“那。”唐无咎指着背风处的纸壳箱。
“你他妈不冷吗?鞋都不换。”沈独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就出来一小会儿。”唐无咎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走吧,下楼。”
沈独又把他往后拉了一段距离,放开手:“什么叫一小会儿?闫啸找你找一个小时了!”
“……没看见。”唐无咎低头掏兜,似乎是在找手机。
“你手机在屋里。”沈独严肃地看着他。
唐无咎动作一停,点点头,向楼梯走去。
看着很正常。
如果忽略他脚上棕色的棉拖鞋。
沈独蹙眉站在原地。
就这一会儿他脚脖子那块已经被吹透了,唐无咎没被冻死简直是医学奇迹。
“你不走?”唐无咎回头问。
沈独低声骂一句,大步走过去,扯下围巾要往唐无咎脖子上套。
唐无咎往后躲了一下:“不冷。”
“我问你冷不冷了吗?”沈独潦草地缠了两圈。
唐无咎沉默着把嘴从围巾里挣出来,拢了把凌乱的头发。
回到屋里,灯亮着,地板上全是刚才留下的鞋印。
已经这么脏了,沈独不再问用不用换鞋,先一步走进卧室,把手机扔给唐无咎。
唐无咎播了电话,单手解着外套,摘下围巾,折了两折。
“喂?我刚才去喂猫没带手机。”他说着,把围巾递到沈独面前。
沈独看着他已经冻白了的脸,一阵火大。
手机隐约传出声音,听语气就知道是在骂街。
“彩墨我留错地址了,寄到家里了,你过来取吧。”唐无咎平静地说。
闫啸那边还在骂街。
“这个已经不是重点了,你丫喂恐龙也喂不了一个多小时啊!”
沈独终于听清一句。
“就去了几分钟。”唐无咎解释,“前面都在睡觉。”
沈独盯着他垂着的侧脸。
放屁,几分钟冻不出人肉冰棍的效果。
唐无咎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堆,终于把人劝得不继续骂街了。
闫啸很快到了,翻着白眼接过彩墨。他应该是店里有活,拿完东西就骂骂咧咧地离开。
从他来到他走,沈独一直没动。
“你要留下的话先把包放下。”唐无咎走进厨房烧水,“拖鞋换上次那双。”
“大晚上的我留你这睡觉吗?”沈独转身,按下门把推开一条缝。
想再说点儿什么。
生命诚可贵?
“你……”沈独顿了顿,“下次喂猫记得换鞋。”
唐无咎在厨房答应一声。
回到房间,沈独摘下书包,肩膀一阵酸疼仿佛要塌了。
用力耸耸肩,把肩膀耸回原来的位置。
沈独在书桌前坐下,夹好素描纸唰唰地画起来。
画困了就睡。
其实他每天都挺困的,精神到身体的疲惫,但考试的日子步步逼近,紧迫感吊着他的困意,根本不敢睡。
画够了能让自己不焦虑的数量才能睡。
一米九还说他心态好。沈独单纯觉得在家比在画室舒服。
这一个月,应该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厌烦画画。
一个小时过去,画了三张,沈独继续夹上新的纸,扯了两下摆正了。
沈独低头想换笔,发现都用钝了,把手上那支插进削笔器。
电动削笔器运转声中,沈独忽然听到关门的声音。很模糊,像幻听。
沈独还是放下画板,跑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
扭曲膨胀的视野里,唐无咎正拽着门把手检查门关没关严。
“操。”沈独脑子一紧,打开门,“你干什么去?”
往下瞟了一眼,不是拖鞋。
“吃饭。”唐无咎看着他。
“吃什么?”沈独想也没想,“我也去。”
“晚上没吃?”唐无咎上下打量他一遍。
“我又饿了。”沈独从衣架上扯下羽绒服利索地套上,踩着没穿上的鞋就走出来,关上了门。
“又没说不带你。”唐无咎后退一步给他让地,“带钥匙了吗?”
“地毯下面有。”沈独弯腰穿好鞋,扽了扽衣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