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
这些天，唐无咎去了道观，王旨去了上海。
沈独才发现原来他在这个城市的小世界里，只有这俩人，全都走了后他每天的说话量骤降。
撞到人了说对不起，接东西说谢谢，没有熟人或者朋友。
他别扭地承认，自己终于开始有点想家了。
想回去上学，晚上无聊起码能听宿舍里几个人骂大街。
今天回去时，电梯门上贴着张纸，说它坏了正在维修。
徒脚爬十四层楼。
沈独差点一气之下出去开个酒店住。
想到颜料什么的都在出租屋，沈独只好爬楼，灯是声控的，他还得一边爬一边跺脚鼓掌。爬了十层后身上捂出汗，他摘下书包，脱了外套拎在手里。
耳机里的音乐忽然变成来电铃声。
是王旨。
沈独接起来。
“嘛呢？”王旨听上去心情很好。
沈独却听出这股喜悦不对劲……像装的。
“爬楼梯。”沈独说，“电梯坏了。”
“哎，我来看你妈了。”王旨保持着刚才的喜悦。
沈独抬起的腿顿了顿，情绪没有被王旨的语气调动，心跳漏了一拍。
王旨演技不行啊。
“你还担心她复发呢？”王旨用调笑的语气问一句。
沈独又是半晌没有出声。
楼梯堆着积灰的杂物，灰尘被风吹得乱飞。
“我要是说不担心，你是不是也打算瞒我？”沈独说。
这回换王旨沉默了。
半分钟过去，他终于开口：“我觉得我语气挺喜庆的啊。”
这句就一点都不喜庆了。
“喜庆太过了。”沈独停下脚步，“见我妈比见你妈还高兴。”
王旨又是半天没有说话，啧了一声。
“我一开始想的是……要是你天天担心这件事儿比你知道这件事本身更影响考试，我就告诉你。”王旨说，“你不担心就不告诉……演砸了。”
灯泡熄灭，沈独跺了下地，又亮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或者说消息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
堵得慌。
感谢王旨的拙劣演技，他要是也瞒着，沈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也许是联考结束，或者校考，高考……
他知道这些都是为了他能有更好的备考状态。
但那样珍惜就来的太晚了。
“谢谢啊……”沈独低头用脚尖摩着台阶上的凸起，“演砸了我还能早点陪陪我妈。”
“别瞎说！积极治疗呢。”王旨说。
“嗯。”沈独低头盯着台阶，“我爸告诉你的？”
“没，我自己来医院侦查，就……看见你妈了。”王旨叹气，“不过你放心，她没看见我。”
“谢谢啊。”沈独重复一遍。
“谢个鸡儿啊！”王旨声音大起来，“你丫千万别明天就飞上海来了。”
“我在你那的形象那么不成熟吗？”沈独说，“不会，先挂了啊。”
“你要干什么？”王旨音量还是很大。
“上楼。”沈独说，“楼道齁冷的。”
电话挂断后，耳机自动续播刚才的摇滚乐。
沈独摘下耳机，打了个冷颤。
沾了汗水的衣服冰冷黏腻地贴在后背，沈独快步上楼，想暖和一点。
某层的灯坏了，急促闪烁着。
老妈第一次癌症时，他上小学，一度以为自己这就要没有妈妈了，天天在病床旁边守着。
现在得知老妈复发的消息，他总不能和小学一样去床边守着。除了医生，谁也没有能力解决问题。
幼时的记忆零星残缺，但大部分是欣喜的，大部分有老妈参与。
想到这些，沈独眼眶后知后觉地有点烫。
沈独舒了口气，抬头看层数。
十七层。
他掉头下楼，从十四层出去。
眼泪挂在眼珠上，没流出来，视线中的景物被模糊。
沈独完全没忍着，只是情绪没那么激动。
压抑，担忧，困惑……最末的才是悲伤。
花臂的叫声从门里传出来。
沈独打开了唐无咎家的电子锁，一进门，花臂就在门口迎接他了，往食盆的方向走两步，回头看他。
沈独把书包放在玄关，进屋解开猫粮袋子，蹲着抓了把猫粮放进食盆。
一滴水滴在猫粮上。
沈独抹了把眼角，抬手去抓第二把。
身侧忽然传来唐无咎的声音：“我回来了。”
“我操。”沈独吓了一哆嗦，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抬头和唐无咎四目相对。
唐无咎穿着毛茸茸的睡裤，手里端着个叉着筷子的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独很悲哀地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鼻音。
“上午。”唐无咎把碗放到茶几上，拽住他的胳膊。
沈独借着他的力，撑了两下地都没站起来。
刚才爬楼腿爬软了。
“要不你坐地上歇会儿。”唐无咎无奈地说。
沈独甩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用爬的姿势撑着茶几站起来了。
刚抬头，另一只眼睛里噙着的眼泪也滑下来，沈独若无其事地迅速抹掉。
尴尬得说不话来了。
唐无咎看着他，顿了片刻，指了指桌上的碗，问：“吃吗？”
是碗西红柿鸡蛋面。
“你做的？”沈独问。
“嗯。”唐无咎点点头。
沈独正好饿了，回去了也得点外卖，不如蹭饭，往沙发上一坐：“吃。”
“吃自己去盛，面在锅里碗在柜子上。”唐无咎坐到他旁边，拿起遥控器开电视。
“……哦。”沈独站起来。
他很想知道自己这大少爷习惯什么时候能改。
进了厨房，外面传来新闻播报声，沈独终于有机会把眼泪擦了，鼻涕擤了。
端着面回到客厅时，桌上多了两罐可乐。
沈独坐下，撬开易拉罐。
“怎么了？”唐无咎回头看他一眼，“爬楼累着了？”
“啊。”沈独笑了笑，“我还爬十七楼去了，腿要断了。”
都他妈累哭了。
可能是见他这么回复，唐无咎也没多问，把电视换成可以选节目的模式：“选个电影，你想看什么？”
“我看不完就得走了。”沈独夹一筷子面条，“你选吧。”
片头音效响起，是一部新出的喜剧片。
沈独埋头吃面。
……还挺好吃，唐无咎做饭很有水平。
“好吃。”沈独表达对他的肯定，“厨艺不错。”
“我就会俩菜。”唐无咎说，“西红柿炒鸡蛋和这个。”
“你不是还会炒油茶面吗。”沈独笑了。
“就炒了一次还糊了。”唐无咎笑着喝了口可乐。
电影笑点密集，整体气氛轻松，换平时沈独会笑得饭都没功夫吃。
今天笑不出来。
但唐无咎看上去心情不错，话也比以前多。
跟他东扯西扯地闲聊，沈独的注意力从老妈的事上分散一些。
“你是不是十二月就走了？”唐无咎忽然问。
刚才聊得太放松，沈独顺嘴接了一句：“舍不得我？”
刚说完笑容一僵。嘴不要就捐了吧。
“你走了我该继续招租了。”唐无咎瞟他一眼。
“我不走。”沈独用筷子戳着面条，“我校考也得在这边集训，多租两个月，大学要是考到这边说不定继续租。”
“大学不用住宿舍吗？”唐无咎说。
“不知道，我又没上过。”沈独想了想，“申请就行吧。”
“我也没上过。”唐无咎说。
沈独盯着面汤上漂的几粒香菜，眨了下眼：“你走了之后……就一直在这边干纹身？”
“成年以后开始干的。”唐无咎回答。
沈独端着碗点点头。
喝掉最后一点汤底，放下碗。
“我……”沈独刚想说“我走了”，意识到自己好像该去洗碗，紧急改口，“我去把碗洗了。”
“不用了，一会儿我洗。”唐无咎的目光没从电视移开。
“做饭的不洗碗。”沈独说。
“那你去吧。”唐无咎回头看向他，“会洗吗？”
沈独之前没手洗过，一直用洗碗机，但他也不是傻逼。端起两双碗筷往厨房走：“不会，一会儿就把你水池子炸了。”
沈独两只手都拿着碗，用胳膊肘怼开了灯，把碗放进水池。
刚洗了一个碗，花臂来了，蹦到台子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水流，盯了一会儿忽然凑过来要喝。
“哎。”沈独挡它一下，“脏啊。”
花臂继续往前拱。
沈独关掉水龙头，把它抱下去，刚开始洗两下，花臂又跳了上来。
冲干净最后一点泡沫，沈独抽了张纸擦擦手，掏出手机。
照了一张花臂蹲在水池旁舔爪子的样子，发给老妈。
沈独两根拇指对着二十六键，忽然不知道该输入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上次主动找老妈说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是什么时候了。
它的蛋好了。
不文明。
它的睾.丸好了？
-它恢复好了
-那就好，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起得来吗？
沈独回复一句“正准备睡”，老妈回表情，继而聊天框安静下来。
看着老妈发来的呲牙笑的黄豆表情，沈独想明白一些。
不想去追着他爸用争吵的方式问出究竟，不想为难老妈。
把一切维持到联考以后，到他有精力和时间应对的时候。
水流声停了许久，只有电影嘈杂的武打音效。
“沈独。”唐无咎在客厅喊他。
“来了。”沈独以为他有事，“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被花臂吃了。”唐无咎躺靠在沙发上，“两个碗洗十多分钟。”
“那么血腥呢。”沈独甩甩手上并不存在的水珠，弯腰拎起书包，“我走了。”
唐无咎站起来，跟他一块走到玄关。
沈独疑惑地看他一眼。
“我送送你。”唐无咎说。
沈独一愣，笑着说：“你今天是不是闲着了？”
他打开门，又打开了三米外自己的门，进屋后在门板闭合前说：“晚安啊。”
“晚安。”唐无咎关上门。
沙发处忽然传来手机铃声，唐无咎走过去翻了半天，最后从沙发缝里扣出了手机。
是闹钟，备注两个字：吃药。
唐无咎没理会，顺手关掉，抱着花臂走进卧室。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