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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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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开了空调,但外面的冷风不停从门缝往里钻。
唐无咎裹着外套躺在放平的座椅上,他翻了个身,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
调高空调温度,他抱着胳膊躺下,闭眼调整一下脑袋的位置。
不出五分钟又被冻起来了。
怎么捂也捂不暖和,像那种感冒发烧前由内而外的冷。
唐无咎坐起来,单手攥着衣领,打开手机。
他没时间发烧,明天还得送大舅回市里复查,后天还得去道观。
凌晨一点多了。
唐无咎犹豫一下,给沈独发道:
-睡了吗?
-太巧了,我刚醒
-我去找你
沈独发来房间号,和一个“欢迎”的红配绿老年表情包。
之后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半天过去,还是输入中,唐无咎没继续等,揣好手机给车熄火。
-你能不能帮我买点吃的
沈独对着这行字悲壮地静默了一分钟,还是删掉了。
他是被自己肚子叫的声音吵醒的。晚上没吃饭就出来了,一直饿到现在。
但是这荒郊野岭的连盏灯都没有,让唐无咎去觅食,再被熊瞎子抓走了……
沈独坚信睡觉可以解决问题。
上次嘴缝针禁食的时候也没饿死……
门口传来敲门声。
沈独趴在猫眼看了看,唐无咎戴着兜帽,面无表情地披散着头发,很像个杀手。
沈独打着哈欠拉开门:“你收拾收拾赶紧睡,我先睡觉去了。”
“好。”唐无咎身上附着着外面的寒意。
“用左边的毛巾,右边的我用过了。”沈独指着卫生间,眯眼看了看,发现他用过那条已经皱得像鼻涕纸了。
“我不瞎。”唐无咎脱着外套,“睡吧。”
“那行……”沈独强撑着眼皮,倒在床上抓过被子盖上。
已经困得神智不清了,但还是睡不着。
妈的,饿。
眼皮一暗,是门口的灯被唐无咎关了,卫生间传来克制的流水声。
沈独并不觉得吵,莫名有种踏实的感觉。
应该是短暂地入睡了几分钟,他再次因为肚子叫和饥饿感醒过来时,水流声已经停了,屋里只有月光。
沈独很想骂街,不耐烦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肚子又咕叽一声,在寂静的房间像用大喇叭播出来的。
“饿了?”唐无咎在旁边的床上轻声问。
沈独翻过来,面朝天花板,抽出胳膊压住被子:“你有吃的吗?”
“好像有。”唐无咎翻身下床,打开走廊灯,“我看看。”
沈独顶着蓬乱的头发坐起来,看着他掏羽绒服口袋。
唐无咎掏了两下,拎出一个薄塑料兜,里面装着类似……土壤的物质。
土还特少,只占了塑料兜的一个角,看着很寒酸。
沈独困劲都消了一半:“刚在楼底下挖的吗?”
“嗯,还新鲜着呢。”唐无咎解开塑料兜。
“不是。”沈独乐了,“真是土啊?”
“油茶面。”唐无咎把土倒进纸杯,“炒糊了,下午吃的时候不好吃,我准备扔了来着。”
“我现在不挑了。”沈独叹气,“谢谢啊。”
唐无咎指了指酒店供应的矿泉水:“你是用这个冲,还是用自来水烧开了冲?”
“这个。”沈独指着矿泉水。
他刚才困懵了,突然意识到他有手有脚的应该自己去冲。
沈独把腿伸出被子,低头找着拖鞋:“我自己来。”
“晚了。”唐无咎倒好了水,按下烧水键,水壶呼噜噜地响起来。
沈独还没找着鞋,以为掉床底下了,弯下腰想看看。
“你鞋在这边。”唐无咎用小腿碰两下床尾。
对,他刚从那边上的床。
沈独从床上蹭过去,穿上拖鞋,坐在床沿等水烧开。
困的直迷糊,沈独盘起腿,头靠着墙面往下滑了几厘米。
房间里只剩水壶运作的声响。
沈独盯着唐无咎的侧脸:“你大舅还好吧?怎么回事?”
“骨裂。”唐无咎说,“明天就能出院。”
“摔的?”沈独问。
水刚好烧开了,唐无咎含糊地应一声:“你有什么能搅和的东西吗?”
沈独想了片刻,实在没想出来:“包里有铅笔。”
“那玩意儿致癌。”唐无咎在桌上的小盘子里翻找着,除了茶叶和纸杯什么都没有。
“我小时候天天啃,现在还健在……哎。” 沈独忽然翻身下床。
从卫生间拆了包窄细的一次性梳子,用水冲了好几遍。
他简直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这个。”沈独拿着洗干净的梳子出来。
“会冲吗?多加点水要不糊味大。”唐无咎说。
“不至于是苦的吧。”沈独开始好奇它到底多糊了,把开水浇进去。
闻着还行,甜丝丝的面香味。
他上次喝油茶面还是来旅游的时候,上面撒了乱七八糟的坚果。唐无咎这个就很朴素,只漂着几颗芝麻。
油茶面很烫,沈独吹着喝完了。
感觉饱了大概百分之十……反正不至于睡不着了。
他去刷了个牙,回来时唐无咎正侧躺在床上点手机。
“赶紧睡吧。”沈独爬上床。
“我刚才才想起来。”唐无咎说,“花臂应该也快饿死了。”
“猫跟着你比流浪还危险。”沈独躺下,脸朝着唐无咎,“让闫啸去喂?”
“他没回我。”唐无咎说,“我叫物业了。”
沈独在枕头里点了下头,发丝被蹭得翘起来。
唐无咎那边的手机屏熄灭了,房间陷入黑暗,窗户透进来微量月光。
沈独刚闭上眼,听见唐无咎又说:“下周帮我喂猫,就一周。”
“行。”沈独已经开始迷糊了,“说谢谢。”
“谢谢。”唐无咎敷衍地回复。
“你要去外地?”沈独用最后一点清醒问。
“去道观照顾大舅。”唐无咎说。
“哦……”
沈独没听清这个字有没有发出声音就睡了过去。
风刮了一整宿,吹散阴云,万道霞光从远处轮廓浅淡的山后透出,分了一片落在洁白褶皱的床单上。
电话响了,唐无咎闭眼在床头胡乱拍了几下,摸到手机,捞过来接通了:“……喂?”
“你姥爷刚走了。”二姨的声音带着刺耳的麻木。
唐无咎半睁开眼,看见面前裹着被子睡成蚕蛹的沈独。
他没说话,等待二姨的下文。
“不到一万的钱死活就拿不出来吗?”二姨硬着语气说,“你又害死老唐家一个人。”
唐无咎仍然沉默,挂了电话,拉黑号码。
时间不早了,天都亮了。
唐无咎坐起来,半张脸沐浴在霞光里,眼睛眯了眯。
晒了一会儿,他下床洗漱,穿好衣服后轻声关上门。
……
酒店的枕头太软,沈独睡了一宿反而睡累了,跟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他拔掉房卡,打开门,走廊里一股烟味。
旅游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静得能听见鸟叫。
墙边蹲着个女孩,脑袋埋在膝盖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打电话。
沈独从她身前路过,听见她小声的啜泣。
“我爸那个瘤……医生说是复发,好不容易治好了……”
沈独目视前方地走着,不免想到老妈。
自从上次看见老妈手机里那条消息,沈独一直不踏实。
气氛不对劲。
老妈眼神里的珍惜和小心不对劲。
好不容易治好了,真的还要再治一次,钱受的了人却受不了……万一治不好了呢?癌症啊。
沈独默默否决了这个不吉利的猜想。
盼老妈点儿好吧。
室外空气带着郊外特有的植物清香,清爽的感觉直通天灵盖。
医院门口围了一整排出租车,司机见沈独过来,全部热情地询问帅哥坐车吗。
沈独上了离他最近的那辆。
车里有wifi,副驾椅背上写着密码,他刚连上就收到了王旨的视频邀请。
沈独戴上耳机接通了。
“猜猜我在哪?”王旨歪头展示一下身后,“你家大门口。”
“猜猜我是不是没到家。”沈独也歪头给他展示出租车。
“你妈在里面吧?在我就敲门了。”王旨说。
“她昨天刚走。”沈独说,“你要干什么?”
“蹭饭啊。”王旨坦然道,“那我就在楼道等你了啊。”
“行。”沈独点头。
“我还没来得及看你妈一眼就走了,上次看见她还是小学的时候。”王旨感慨地说,“哎,你妈那个病是不是过了今年就彻底安全了?还是明年?”
又是这个。
挥之不去的。
“今年。”沈独顿了顿,还是说,“但是我总感觉……她有事儿。”
“怎么呢?”王旨的表情变得认真。
“她让我校考集训继续在这边上。”沈独坐正一些。
王旨疑惑:“这,有什么问题吗?”
“然后我看见我爸给她发微信,说医院什么的。”沈独没想到怎么继续说下去,最后叹气道,“我就联想了。”
“我还华为呢。”王旨说,“还一个月联考了,别想这些,容易考前窜稀,我中考就这么挂的。”
“谢谢你的关心。”沈独说。
“真谢谢就给我带份麻辣烫,我这大冷天过来蹭饭还没蹭着。”王旨说。
“吃烧烤吗?”沈独问着,屏幕上弹出唐无咎的消息。
-睡醒了吗?十点前打车要不然来不及
-已经上路了
“烧烤好……跟谁聊呢?”王旨问,“眼神那么荡漾。”
“你隔着屏幕是怎么看见眼神的。”沈独就着屏幕反光看了眼自己的脸,没有变化。
“唐无咎?”王旨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还有事儿吗?没事我挂了。”沈独岔开话题。
“有,”王旨说,“我跟几个朋友打算去上海旅游,顺便能看看你妈。”
“嗯。”沈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