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吟台》华亭存斋

7、邹幽

　　梅花坞里，唐琛领着众人，跪在地上接了旨。

　　御林军如鱼贯入，分列而站，一位身着宫服的公公走了进来，他环顾了四周，佛尘一揽，这才上前十分亲热地扶起唐琛。

　　“公子快起来！公子身子不宜劳累，还望好生保养，帝君对唐大人之事，十分上心，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多谢帝君，难为公公过来。”唐琛就着公公的手起身，“请略喝杯茶再去。”

　　公公点了点头，笑道：“帝君十分挂念公子，您瞧，这十位御林军是帝君特意派来保护公子的。”

　　说着便请唐琛回身，那十位御林军倶与唐琛行了礼。

　　唐琛无话，听着公公又道：“虽说此时公子想必无甚心思，只是老奴不得不替帝君问一句——公子日后，是想留在大梁呢？还是回邹幽呢？”

　　唐琛沉默了一会，道：“帝君的意思呢？”

　　公公笑道：“论理，公子与瑞安王乃是亲生父子，帝君本也不忍阻爱天伦之乐，只是公子是最洁净之人，何必在这俗世玷污了清白？若不回圣地，此时年幼还好，将来对景，总是要吃苦的，帝君也是为公子着想，再说——”

　　公公略略停顿后道：“上回巫祝大人来信，说神君对公子十分思念，念公子年幼，暂不与公子亲近，圣地多少年才有了公子这一位男孩祀灵，公子回去，自然是掌上明珠，宠爱备至。”

　　唐琛身形一顿，公公连忙扶住唐琛，“公子怎么了？”

　　“无事……”

　　“唉，公子身子这样单薄，神君若是知道了，定会心疼的。”

　　“我没事。”唐琛看了一眼那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这些小事，不必写信给巫祝了。”

　　公公忙放下手，笑道：“唐大人丧事处理完毕，帝君会先派人将公子送去圣地，京都这里，自会提交大理寺彻查不会耽误，公子且请放心。”

　　唐琛看了眼那两排戎装的御林军，轻声道：“帝君的意思我明白了。”

　　“公子能明白帝君的一番苦心便好。”

　　话语间，胡管家送了茶过来，公公连忙摆手笑道：“公子厚爱了，奴才不喝茶了，奴才忙着回京复旨呢！”说着行了一礼，就要走。

　　唐琛出声道：“公公留步，我还有一件事要讨帝君个口信。”

　　公公忙道：“公子请讲。”

　　“先帝御前的秦公公，有个干儿子叫王进，长居临安，前几日他带着一众人，上门欺辱了我，还打伤了梅花坞不少家人。”

　　唐琛垂目，“公公知道，以我的身份，若追究起来，反而会闹得不可开交，原本想着算了，只是上下如今都胆战心惊的，不做个榜样，恐难平静，只得劳烦公公与帝君说一声了。”

　　公公一面听着，一面震惊不已，忙道：“公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又如此为帝君着想，奴才一定会向帝君禀明，帝君也定会给公子一个交代！”

　　唐琛点了点头，“还有件事，要拜托公公……”

　　　“公子请说！”

　　“承玉独自在宫中，还望公公多加照料。”

　　卫公公忙笑道：“公子放心，此事都在奴才身上。”

　　“胡叔，送公公出门吧。”

　　“是。”胡管家忙道：“公公这边请。”

　　一时，卫公公安稳坐上了马车，想了一想，摇头笑道：“这秦琼也是太过胆大妄为了，帝君在意的人，他都敢伸手。”

　　小太监忙赔笑道：“爷爷，秦琼这回可有把柄落您手里了，日后爷爷当上了总管，还求爷爷多疼疼奴才！”

　　“公子若是不求我照料殿下，我还不敢生受他这么大的人情呢！得了，明儿记得，将那银炭多拨一成给承玉殿下。”

　　“爷爷深谋远虑！”小太监陪着笑道：“也不知是奴才眼拙还是怎么，奴才竟觉着，唐公子比承玉殿下还要美些。”

　　卫公公点头，赞道：“据传他是几百年前那位大美人异昔的转世，不然那星隐神君怎地这样想要他？你今日能看他一眼，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是是，奴才也是跟着爷爷才有这等福气啊！”

　　卫公公笑着，自闭眼假寐，任由小太监给他捶肩去了。

　　……

　　唐琛站在雪地里目送卫公公的马车离开。

　　他还是决定听柳扇人的，卖个人情给卫公公，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想让承玉在宫里过得好一些。

　　马车消失在路口，唐琛这才转过身，慢慢往暖烟阁走，今日微微天晴，薄雪之处，渐渐露出了黄草。

　　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日光潋滟，鲜红如血。

　　胡管家送人回来，见公子像秋霜打过的茄子般立在瓦墙下一动不动，脸上乃是从未有过的神色，胡管家不由得害怕道：“这是怎么了？”

　　唐琛听不见胡叔说话，他手里的红玉细腻温润触之生温，是上好的暖玉，而他脖子上也有一枚同样材质的玉坠。

　　唐琛似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站在那里，内心翻江倒海，恶心到想吐。

　　他摔开胡叔的手，一步一步，走到爹爹的棺材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公子！”

　　胡管家一声惊呼，扑过去要把公子捞回来，却已来不及了，唐琛一头撞在棺材上，鲜血淋漓，人立刻就晕死了过去。

　　“来人呐！来人呐！大夫！去叫大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