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情人》语小遥

23、第二十三章

　　云中出版集团的国际部原本只负责办理集团内各个口子的海外出访手续，以及统筹必要的国际书展和常规外事活动。林萧接手之后，凭着扎实的外语功底和多年来出版工作中积累的海外资源，进行了大胆的业务扩张。
　　这几年，国际部这个原本相对边缘化的部门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关注。除了自上而下的文化利好政策，林萧本人的性格魅力与干练作风也起了关键作用。阮晴的加入对林萧来说算是意外之喜，在她眼里，阮晴并不是最耀眼的，但不缺锋芒和韧性，有希望成为她可以信任的得力干将。
　　和初入编辑行当时一样，已经不再青涩的阮晴在新的岗位上投入了全部的时间精力，尽她所能在短时间内熟悉和掌握基本的业务知识。好在她是外国文学编辑出身，和国际业务有着天然的联系，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虽然时常也怀念在出版社安静的编辑生活，但国际部给了她更高的平台，视野也自然和以往不同。总体说来，有遗憾，也有幸运。每每回顾这段峰回路转的经历，她都不免想起叶时一，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阮晴几乎可以确定这幸运的机会是叶时一帮她争取的。她在第一时间发了条郑重的感谢信息给他，收到的回复礼貌而平淡，仿佛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叶时一这次的举动几乎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一味地心焦和心疼，一切都凭着自己的本能。他原本也并不希望让阮晴知道，只怕自己给她更大的压力。
　　阮晴心内明白，叶时一的这次出手相救分量有多重。他入职时就刻意隐瞒自己和叶总的关系，离开云中集团之后才偶然告诉阮晴，他说过，喜欢凭借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成绩，而不情愿像很多人那样借助家族关系。
　　“我这次欠他的人情怕是很难还清了。”阮晴无奈地想。
　　这次算是工作上比较大的变动，阮晴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罗女士做了汇报。电话里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省略了背锅一事，只提起自己被上级看重，调到了集团总部。
　　“晴晴，这是好事。妈妈只提醒你一句，事业固然重要，但遇到诱惑的时候千万考虑清楚，是不是值得哦。”罗女士最近和阮斌关系缓和下来，常常约着一起购物，电话里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妈你什么意思啊？什么诱惑？”阮晴不解。
　　“哎呀，我是说，你们这些年轻姑娘，跟花儿一样，往上走的路不容易，机会多诱惑多，更要保护好自己！”
　　“妈，你多虑了。我们集团的领导们都和老爸差不多大了，我再有野心，也下不去手啊！你不是说了吗，女人要活得像朵花，那我怎么着也给找个花一样的男孩子配上自己吧？”阮晴朝着电话撒娇。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儿后悔，要是把叶时一的照片给罗女士发过去，估计她就真放心了。
　　但事已至此，即使后悔了也得维持她阮晴的女神形象，只能姑且享受久违的单身生活了。还好有几个损友陪着。
　　为庆祝她顺利度过难关，方倩倩找了个周末，拉上向楠一起去做泰式按摩。
　　“最近很流行这个的！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给我推荐了这家，团购价格也不贵。本宫先带你们享受一回，要是觉得好，下次我再喊上我们家老俞！”方倩倩最近成功劝服了俞成城，正为搬出父母家做准备，心情好了很多，“啧啧，这个店里的味道，好高级啊！异域风情哇有没有！”
　　“嘘——”阮晴示意她小声。这嘹亮的嗓门在轻柔的东南亚音乐里实现显得太突兀了。
　　店员都很温柔礼貌，引着她们三人先去玄关处洗脚。当双脚泡进玫瑰花瓣里，被带着手套的工作人员轻轻揉按冲洗时，方倩倩满足地长叹一声：“哎呀——我说单位这帮小姑娘哦，年纪轻轻的就真是会享受。本宫真是白活这么多年！”
　　向楠不以为然地笑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前年去泰国，体验了那边著名的按摩服务，真是不错。这家店目前看起来还挺专业。”
　　阮晴有点不习惯这样被陌生人伺候，起身后道了好几声谢。
　　三人为方便聊天，要了一个大房间，嘻嘻哈哈地换上了店里提供的棉质按摩服。
　　方倩倩拿眼瞅着别人，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这没生过孩子没受过摧残的，果然和我不一样啊！皮肤身材都还这么好！怪不得小鲜肉都对你们死心塌地的！哪里像我人老珠黄，只能跟着老俞那厮混了！”
　　“倩倩你别胡说呀，小鲜肉不是我的菜，我喜欢成熟男人。死心塌地的是我们晴晴的前男友哦。”向楠转向阮晴，“叶时一这一招可真是狠啊，你有没有特别感动？”
　　阮晴揉揉脑袋，“是感动呀，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哈哈。”
　　“以身相许吧！”那两位姐姐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俩是被他收买了嘛！”阮晴无奈地说，“搞得我好像很渣一样。其实他越认真，我压力越大。楠楠你是知道的，我自己一旦也认真起来，整个就傻了，一旦跌个跟头，不知道几年才能爬起来……再说感情上我从来没有多少好运气……”
　　“啊？难道你俩处对象那段时间，你都没认真？”方倩倩嘴张得老大。
　　“当然不是啊！我是认真跟他在恋爱，但是如果再进一步我真的就很慌。可能跟我爸妈有关吧。”阮晴只能这样为自己开脱了，“就像楠楠的小说里面写的，原生家庭的影响，对吧？”
　　“你爸妈怎么了？”方倩倩贼亮的圆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下次再跟你细说。”阮晴见三位按摩师已经走进来，不想再多话。
　　按摩师们点上了香薰，指导她们躺下，又给她们敷上温热的眼膜，经典泰式按摩便开始了。
　　方倩倩怕痒，开始的时候一直忍不住咯咯笑，逗得向楠和阮晴也笑起来，好说歹说劝她尽量淡定闭嘴。
　　等按到了大腿之后，房间里便传出吃痛的叫声。除了向楠之外，另外两人都受不住了。她们的痛点还不在一个地方，结果就是哀嚎声此起彼伏。
　　向楠听着她们的惨叫，笑得花枝乱颤，眼贴都掉了下来。
　　“美女，身体要放松，放松就不疼了。”按摩师应该是习惯了这种反应。
　　阮晴在努力慢慢适应，实在疼不过了就叫两声，但是方倩倩却越来越控制不住。
　　“啊呀呀，我不行了不行了，拜托轻一点啊啊啊！”方倩倩的惨叫已慢慢变成了嚎叫。
　　“美女，泰式按摩就是这样的，再轻的话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您一定要放松啊。”方倩倩的按摩师已经开始出汗。
　　“哎呀，妈妈呀，啊啊不行不行，我不行了，放过我吧！你们这是在虐待本宫啊！哇哇……”方倩倩一骨碌滚下了榻榻米，蓬头乱发，大口喘着气。
　　结果就是三人的泰式按摩都被迫终止。方倩倩遭受了巨大的心理落差，久久无法平静，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道，“难得带你们来享受一回，哪知道遭大罪了！这什么玩意儿啊，我要叫他们退款！”
　　这回，向楠和阮晴一致没有搭理她。
　　这家店刚刚开业不久，似乎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激烈的状况，店长小心翼翼地在大堂准备了茶水，等她们出来，上前鞠了一躬：“各位，实在是不好意思，请稍作休息。对了，这位是我们程经理。”
　　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一身灰色休闲西装，内搭白色高领衫，浓眉凤眼，方口直鼻，上扬的嘴角掩饰不住傲气。
　　“各位女士，我是这家店的经理程卓，今天正巧过来，听店长说，有位女士不大适应咱们的泰式按摩，受惊了。”他朗声说道，双手递过去一张卡片，“这是一张VIP黑卡，之后再过来都可以打七折。”
　　这程经理人看着年轻，气场却不小，方倩倩一时呆住。
　　向楠眼前一亮，她伸手接过VIP卡，细细看过一遍，抬头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多谢程经理。可是万一这卡被我们弄丢了，该怎么办呢？”
　　程卓被向楠的媚眼盯了几秒，竟有点恍惚。他很快定了定神，笑着说，“那我加一下您的微信，可以吗？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直接联系我。”
　　方倩倩几乎目瞪口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向楠撩人的功夫。阮晴倒不觉得惊讶，全程微笑旁观。
　　“难得遇到一个外形契合我审美的，我就先下手为强咯。”走出按摩店，向楠得意地说，“姐妹们，今天晚饭我来买单。”
　　“哎，楠楠，你不是才说你不喜欢小鲜肉吗？刚刚这个就很小啊！”方倩倩问。
　　“虽然年轻，但你们不觉得他气质很成熟吗？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我到底是个以讲故事为生的人，得积累生活素材呀。”向楠面不改色，“对了晴晴，你觉得这个程卓怎么样？”
　　“挺帅的啊。”阮晴回答。
　　“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给你！”向楠半开玩笑地说。
　　“啊？不用了，我觉得挺适合你的。我最近难得单身有闲，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干正事。”
　　“对哦，你现在顶头上司又是那个林萧了？你们还真有缘呢。她现在对你怎么样？”向楠问道。
　　“挺好的。你放心，她现在是正处级，我这个老部下并不会威胁到她什么，反而能给她不少支持。”阮晴冷静分析道，“今年国际部和爱尔兰的圣三一学院谈成了一个交流项目，四月份要派专员去学习，林萧直接点了我的名字。”
　　“嗨，我们晴晴可是集团叶总亲自挑上来的人，她林萧敢动你一根毫毛？可不得好好照应着！”方倩倩嚣张地说。
　　“倩倩，你千万别在外面讲这些事。”阮晴皱了皱眉，“叶时一最不希望他这层关系被人知道，我也不想集团的人在背后议论我。”
　　方倩倩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你们都分手了，还这么维护他……”
　　“圣三一学院？那不是在都柏林吗？”向楠挑了挑眉，“你不会又遇到林岸吧？”
　　阮晴摇头，“他不是已经回国了吗？再说也很久没有联系。”
　　再提这个人，她的心里已经没有波澜。不过都柏林她还是很向往的。圣三一学院是爱尔兰排名第一的大学，也是王尔德、叶芝的母校，是阮晴学生时代的梦想之地。离出访的日期还有一个月，她几乎已经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了。
　　阮晴要出国的消息免不了又被方倩倩悄悄卖给了叶设计师。叶时一听说后，道了声谢，没再有过多的表示。这段日子，Ellen工作室的繁忙让他没时间消沉，每天早出晚归，忙得像陀螺。李昀终于决定去北京追随他的娜娜了，只留了工作室的小部分股份，其他都转让给了叶时一。
　　李昀告别云城时，看着刚刚失恋的叶时一，着实有点愧疚。
　　“哥们儿，想开点，初恋都是刻骨铭心的。以后恋爱谈多了你就懂得去珍惜和经营了。”他安慰叶时一。
　　“为什么一定要等错过才学会珍惜和经营呢？既然遇到了对的人，就不要把她变成遗憾，有这么难吗？”叶时一自言自语道。
　　对李昀的离开，叶时一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挑起重担时，一种猝不及防的孤独感骤然袭来。每到夜深人静，他会有去找阮晴倾诉的冲动，可是想起她也在新的环境里努力打拼，便不想去打扰。他至少要先让自己强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