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又逢君》浅措

4、第四章：谁知衡阳雁留意

　　铁手现在的神情真不可谓不吃惊。
　　任谁在多年后见到一个“死人”，还是与自己颇有干系的“死人”，都会吃惊。还好铁手只是在心中微微一动，表面上却并不露声色。
　　顾惜朝若有若无地看了诸葛神侯和铁手一眼，向坐在龙椅上的赵佶行了个礼。
　　“大理国特使顾惜朝见过皇上。”

　　坐在上位的赵佶显然并没有认出顾惜朝来。一来六年前顾惜朝逼宫，逼的不过是个假皇帝，赵佶并未见过他本人。二来顾惜朝那条从眼角一直到下颚、看起来像是泪痕的伤疤，在这道君皇帝眼里实着有些可怖，就算顾惜朝仍穿着他那件松柏绿的衫子，赵佶也认不出来了。
　　“你便是大理国特使？”赵佶虽说在政治上不怎么高明，那一股帝王之气却没少，端坐着凭空就生出那么几分威严来，“大理向来对我朝称臣，朝贡也差不多都是这些物事，怎的换了个国君，这贡礼就变得奇奇怪怪的了？”

　　大理向宋朝进贡的无非就是写珍奇古玩，赵佶见了一次，便没了兴致。然而自大理国换了国君，段正严掌权之后，进贡的物品就全变成了些字画诗作。赵佶颇好这口，是以虽嘴上说奇奇怪怪，心里还是欢喜的。
　　他唯一搞不明白的就是那本兵书战法。想他大宋朝天府之土，大理一个边陲小国也敢拿兵法来叫阵，这让赵佶多少有些不满。

　　“大理国君知道皇上素来喜欢字画，是以投皇上所好。却不知有何奇怪？”顾惜朝故意不提兵法，却偏引赵佶这么问了。
　　“我大宋能人甚多，何以要看大理送来的兵书战法？”赵佶眯了眯眼睛，忽然觉得这个昂首站立的年轻人另有一番傲气。虽然站在朝堂上不免要仰面看向自己，却像是并不真的服气。
　　顾惜朝环顾四周，这才缓缓向赵佶行了个礼。
　　“段皇爷不过是想提醒皇上，修身之余也莫要忘了军事。大宋的确有良将…”说到此，顾惜朝微微冷哼了一声，“不过这本兵书，也并不是大理人士所作。这本七略，乃是在下半生心血所系。我是宋人，兵书，自然也是大宋的东西了。”

　　“哦？”赵佶颇有兴趣地打量着顾惜朝，“既然你说你是宋人，又如何成了大理的特使？”
　　“这不过是在下的私事，并不值得一提。”顾惜朝说到这里，又微微垂下了眼，并不去看赵佶，“七略是我苦心孤诣十多年才完成的兵书战法，段皇爷看过，也觉得有必要呈上来请皇上一阅。”
　　顾惜朝的语气平平淡淡，但是却分明在责问赵佶不能够慧眼识人。诸葛正我在一旁略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赵佶不愧是一国之君，脸上连丝毫表情也未变，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依你之见，朕应该怎么做呢？”
　　顾惜朝却顿了顿，并没有马上接下去。此时朝中百官已微有愠色，铁手询问地看了诸葛正我一眼，却被后者用手势阻止。
　　“这个问题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回答皇上。”顾惜朝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大理的贡礼已经送到，皇上也见过了，此刻起，顾某与大理就毫无干系。”

　　“不过，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对皇上说。”顾惜朝瞥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未等赵佶说话就兀自接了下去，“西夏不可全信，辽国暗中觊觎。皇上若是想收渔翁之利，此际恐怕还不是时候。”
　　赵佶脸色一变。
　　不仅赵佶，群臣中也莫不是细声交头接耳。诸葛正我这时又叹了一声，表情却比方才要缓和的多了。
　　“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进言？”赵佶终于被顾惜朝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触怒，声调也高了上去，“朕能容你一两句混话，却不代表朕能容你继续这般放肆！”
　　顾惜朝这才终于正眼看着赵佶，不屑之色表露无疑。

　　“我乐意怎么说话，你现在还管不着。”满意地看着赵佶的怒气慢慢上升，顾惜朝却不知用了什么诡秘的身法，轻飘飘就出了正殿。
　　赵佶忙叫人捉拿，等了一阵却被告知人已没了踪迹。
　　顾惜朝进出皇宫就像走自己家一样方便，铁手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大内护卫何时变得这样无能？又或是顾惜朝那门莫名其妙的功夫，当真如此防不胜防？

　　实际上顾惜朝并没有出皇宫。偌大一座城，怎么可能由他想进便进想出就出？若真是这样，那大宋的江山也就差不多可以拱手送人了。
　　顾惜朝不过用他那奇特的身法藏到了一处极为安全的地方。或者说，根本没有人会来搜查此处是否会有人藏身。
　　“哼…皇帝的御书房也不过如此。”
　　顾惜朝等门外的禁军都搜过之后，才从小路离开了皇宫。

　　顾惜朝离开之后没多久，御书房的门又一次被轻轻推开。
　　但不出一刻，又轻轻合上了。
　　再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赵佶才缓步走了过来。他却不知道，在他之前，早已有两人先后进过他这平日里严令不得任何人随意进入的地方了。
　　御书房里的事物并没有动过的迹象，是以赵佶不知道有人来过此地。然而没有动过的迹象，不代表真的没有动过。顾惜朝在这里看了什么，之后的那人在这里做了什么，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