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又逢君》浅措

21、二十一：秋风料峭谁难醒

　　郝连春水急急地奔回了军帐，全然没有方才刺伤萧奉先的气势。戚少商不禁失笑，可也不得不佩服他对息红泪的用情之深。若是自己，恐怕不会因为红泪的受伤而如此失态罢？
　　息红泪的伤从右肩一直到后腰，虽不见骨，疼起来却也要命，还不能躺。郝连春水进去的时候息红泪扶着床沿站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技不如人，给你们拖后腿了。”
　　她也是江湖儿女，向来不把伤痛说在嘴上，但一张脸很是苍白。郝连春水恨不得替她伤替她疼，却也只能干站着。“红泪，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留在这里！是谁伤的你？我去讨解药！”
　　“他说他叫萧图，你可听说过？”

　　“萧图似乎是萧兀纳的兄长。”晚一步进来的顾惜朝皱眉沉思，“但是皇宫和六扇门里的卷宗都不太提到他。是他伤了你。”息红泪也有些犹疑，缓缓点了点头。
　　戚少商靠着帐帘，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能这样伤到红泪的人实在不多，这个萧图也许是刻意隐瞒了身份。萧兀纳是雷鹰堡第一好手，萧图既是他的兄长，功夫当然也是高的了。”
　　他言及此，突然眼中一亮。顾惜朝也似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了头。

　　“北院大王！”
　　“这萧图极有可能便是北院大王，是以他的资料都被萧兀纳掩盖修改，才查不出来。我怀疑宋朝宫中也定有与他有联系之人……莫非便是方应看？”戚少商说完，心中却暗捏了把冷汗。
　　“雷鹰堡那位知之甚少的二把手，可能也是他。”顾惜朝接道，“萧兀纳虽是明面上的四将之首，可暗中却是萧图掌权发令。”

　　郝连春水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红泪，若我去偷解药，你看成功的几率有几分？”息红泪仔细想了想，道：“如果只是比武功，那还有四分。若要顺利偷得解药，那只三分。如果你想全身而退，那么……只有不到一分的几率。”
　　“就算不到一成，我也要一试！”郝连春水提起银枪就要出门，戚少商手快，先拦住了他：“小妖，你不要冲动。红泪，那毒发作前，你尚能坚持几天罢？”
　　“三日之内并无大碍。”

　　“好。”戚少商看了眼顾惜朝，像是要问他什么，但终于没有。“我和顾惜朝今晚要去见一见萧隆绪，或许会有些解法。你可知这毒叫甚么？”
　　“三日醉。萧图此人很是厉害，却也有骄傲自负的毛病。解药除了萧图，再无第二人有。”息红泪似乎是说的话太多，已有些微喘，“凡是大局为重，我一人之命比起大宋百姓……并不足惜！”

　　“息红泪，我原先并不喜欢你。”
　　顾惜朝突然发话：“可现在却有些明白，为什么天下这么多男人，都想着你念着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无半分讽意，息红泪淡淡笑了笑，也道：“顾公子，我之前对你也颇有微辞。然而毁诺城一事，我自己终究也有错，却不该全赖在你头上。现在事情都已过去了，我想，我们也该尝试着重新认识。”
　　顾惜朝没答，只露了一个极浅极浅的笑。

　　“小妖，你就好好照顾红泪。我们去见萧隆绪，或许还能够和小玉说上几句话。红泪，你可有话要对她说？”
　　“话倒是没有。”息红泪想到小玉，脸上浮起想念的神色，也不知她这个妹妹过得好不好？她心里有许多话要交代，可一出口，却发现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们都出去罢，我想休息。”
　　戚少商和顾惜朝略一点头，掀起帐帘走了出去。郝连春水仍是在息红泪身边，看来是绝不愿离开她半步的了。

　　“人间自是有情痴……”顾惜朝走了两步，低低叹了一声。
　　“仍在想晚晴？”戚少商抬起手，想了想，又放下了，“等到事情结束，你是该去看看她。”
　　“我不过是看那郝连小妖对息红泪用情至深，有些感慨。”顾惜朝冷声道，“晚晴自有人照顾，用不着你戚楼主操心。天色不早，我们也好去见见萧隆绪了！”
　　戚少商知他不愿多提，低声应了。

　　顾惜朝本意是打算去见萧隆绪前就在桑乾河里下药，被戚少商伸手拦住：“若是你现在下药，万一今晚辽人便取水喝了，让萧隆绪得知，却是于我们的目的大大不利。”
　　“那便等回来再说。”顾惜朝略一思索，觉得戚少商说的不错，便收回了手。
　　萧隆绪的府邸离大同府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萧隆绪南院大王和太子身份，他府邸周围也幸无萧图的人。虽然是他邀戚顾二人，但为了避嫌，两人还是越墙而入，小心避开了周围巡逻的一众兵士。

　　萧隆绪已煮了一壶新茶，正在等他们。息红玉就坐在他身侧，看起来有一些不安。她的小腹微隆，看来已有几个月身孕了。
　　“萧太子，太子妃。”戚少商略一抱拳，向两人揖了一记，便大方地在桌边坐下了。顾惜朝只是点了点头，也在另一侧坐下。息红玉是知道顾惜朝多年前坠崖“死”了的事的，又没有收到消息。初看到顾惜朝时，不由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萧隆绪对顾惜朝也不算陌生，不过并未像息红玉那般吃惊，只神色微微一闪，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萧太子，你可是要说南北两院之争一事？那萧图可就是北院大王？”
　　“戚大侠好聪明！萧图的确便是北院大王，雷鹰堡也是在他控制之下。我虽有耶律余睹占四将之末，可在堡中实无多大威信。”萧隆绪似有些忧恼，手却把玩着茶杯，很是悠闲，“此次与宋国开战，也是北院大王的意思。只是我身份特殊，不好随便说话。小玉身为女流之辈，也不得多干涉政事。”
　　“我找你们，是希望借你们之手，除掉萧兀纳。”

　　“萧太子开门见山，果真好勇气。”顾惜朝轻撇嘴角，语气说不上是赞扬还是嘲讽。“你借刀杀人借得明目张胆，与我们却没有什么好处。”
　　“我自知不能除掉萧图，然萧兀纳一去，他便少一个心腹。除了萧兀纳，萧图定受影响，到时我取得军权，自然和宋朝缔结休战条约。却不能说于你们无好处。”萧隆绪一派淡然，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二位都是聪明人，我想个中利害，你们心里也是明白的。”

　　萧隆绪说的不无道理。萧图手下高手众多，和大宋打起来定是两败俱伤。若萧隆绪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反于大宋不利。但若是能够先除掉萧兀纳，萧图必乱。那时萧隆绪自己忙着肃清整合两院势力，自然也没心思和宋打。如果能和谈，对两国百姓来说，当然是最好的。
　　“你可知息红泪中了萧图的三日醉？”
　　“姐姐中毒了？！”息红玉刚才并未细听，此刻忽闻得顾惜朝说息红泪中毒一事，忽然站了起来，“那萧图真是，真是……不要脸！”她想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说，结果憋出了一句不要脸，把戚少商和萧隆绪都说得嗤笑了一声。

　　萧隆绪轻咳，微微有些惊讶：“三日醉？我倒是听说过。中毒之人三日内若不服下解药，就会双颊嫣红浑身发热，像是吃了烈酒之后的晕眩，体内虚火大盛，最后七窍流血而亡。她却如何被下的……萧图偷袭？”
　　戚少商不语。顾惜朝饶有兴味地看着萧隆绪。
　　“所以你们不是想我去拿解药吧……”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顾惜朝满意地点头，端起茶杯抿了抿。

　　“这不可能。”萧隆绪拒绝得很干脆，“你是在强人所难。”
　　“我就是在强人所难。”
　　顾惜朝眼神忽然变得锋利，紧紧盯着萧隆绪：“萧太子，你知道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萧隆绪和他对视片刻，缓缓移开了视线：“你不必疑心我。小玉也坐在这里，我不会骗她。”
　　“戚大哥，顾公子，你们说的我虽然不是很懂，不过太子是一定不会骗我的。”息红玉说得有些急，“我不管你们南院北院，姐姐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顾惜朝借着余光瞥了一眼息红玉，不知怎的，一句话就冲出了口。
　　“三日之后定给你一个完好无缺的息红泪！”
　　他说完这句，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看着息红玉，竟让他想起了晚晴？还是白日里见到郝连春水对息红泪的在乎，不自觉地竟泛起了一阵酸意……？
　　顾惜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戚大侠，顾公子，我们谈的事，可想好了？”萧隆绪见顾惜朝情绪微变，趁机再提。
　　戚少商见顾惜朝有些恍惚的神色，左右思忖了会儿，道：“希望萧太子到时能记得自己的承诺。”“那是自然。”萧隆绪得体一笑，以茶代酒，向戚少商敬了一杯。
　　“萧某并非想要赶客，只是此处不宜久留，二位不若趁早离开。”
　　“太子多虑了。”戚少商也不想多呆，向息红玉简略说了些息红泪的事，便和顾惜朝离开了府邸。顾惜朝只黯然了一瞬，待萧隆绪向戚少商敬茶时，已恢复了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反正答应是戚少商答应的，他要反悔，那也很简单。
　　可他偏偏又说了句让自己想来后悔的话。
　　他拦住戚少商，道：“我们现在就去取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