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又逢君》浅措

20、二十章：一战朔风青衫意

　　辽人说打就打，第二日一早便在关外叫战。
　　顾惜朝看着城外整装而立的军队，颇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耀武扬威，装什么客套。要是我，一定先下手为强。”
　　“想那领兵的是位光明磊落的汉子，并不愿用偷袭这类的把戏。”
　　“那叫迂腐。”顾惜朝冷冷答，“打仗又非江湖人士切磋，将什么仁义道德。大当家的，不怕告诉你，今晚我便要使上一回暗地里作的把戏。”

　　“哦？”戚少商听了并不惊讶，似是早料到他要如此说。
　　“你刚才那样说是为了诱我告知此计？”顾惜朝有些不悦。戚少商忙道：“那倒不是，你多心了。”顾惜朝斜撇他一眼，复又无所谓地干笑一声：“也罢。戚少商，你可知道，宁化一带是桑乾河的源头？”
　　戚少商眼神闪烁：“你这一计也未免影响过大。”

　　“这你大可放心。桑乾河流经辽国西京和南京，的确是维持了这沿河几处百姓的生计。但我下的药是从虚竹处拿来的秘制，只让有武功的人使不上内力，于普通百姓却无碍。”
　　“大当家的，”顾惜朝见戚少商就要开口，先阻了阻他，“不论你是拦是允，我总是要这么做的。郝连春水看来已出面应战了，你不去帮他一帮？”

　　“我们一起去。”
　　顾惜朝有些讶异地回头看他。
　　“不止现在作战，还有晚上的计划。”戚少商含了半分笑意，霎时让顾惜朝起了身在连云山水的错觉。眼前这人长身而立，凭空就多出一份傲视天下的英雄气概来。“我已说过了，你我既互为知音、志同道合，不若生死与共。你说的不错，作战不比江湖意气，是要讲究策略的。你取水路，那很好。”

　　顾惜朝不禁动容。到底是戚少商变了，还是自己变了？抑或是，他们都没有变，而是因放下了隔阂，反而更能够信任彼此？
　　他拿起逆水寒剑，快步往城门走去。戚少商握紧了手中的痴，和顾惜朝并肩而行。

　　辽国领军的果然是耶律余睹。郝连春水正要下令，见到戚少商和顾惜朝，手上的令旗缓了一缓，还是挥了下去。
　　“顾惜朝，你不是说你只要运筹帷幄就好，怎地也和戚少商一块儿来了？”郝连春水就要下城楼，匆忙中问了一句。见顾惜朝没有马上回答，也没有在意。
　　“我看这个耶律余睹好像没有什么战意，你们两个也多留心。”
　　戚少商点头，站在城楼上向下俯瞰。

　　以耶律余睹为首的辽军很是奇怪，并不急着上前。郝连春水虽然下了行军令，也只是与他们相对而立，也没有作战的意思。
　　倒是耶律余睹看到戚少商与顾惜朝之后，却忽然有了动作。他右手一挥，一枚袖箭就向着两人直直飞去。顾惜朝用惯了神哭小斧，听声辨器的本领比戚少商要高些，已听出这袖箭中并无后劲，反倒像是故意为了给他们接住一般。于是他率先伸手一抄，已将那袖箭握在手中。
　　果然没有半分内力蕴含在里面。耶律余睹这一抛，却是为何？

　　顾惜朝正待要查看那袖箭是否有异，从他身后却传来了细微的破空之声。比那暗器更早到的却是萧兀纳的千里传音。
　　“耶律余睹，你这般不愿动手，难道却是那通宋的奸人，想要毁我大辽？”
　　不过顷刻间，郝连春水身后已有四五名将士倒下。
　　耶律余睹脸色微变，见周围的辽军已有些微辞，才闭了闭眼，执剑往前。郝连春水比他更快，早在听到萧兀纳的声音时就已持了银枪冲上了前去。

　　萧兀纳掷出的暗器已给顾惜朝用袖箭打掉，可先前僵持的态势也已不保。不过顾惜朝用那片刻读完了袖箭里藏着的消息，对着戚少商笑了笑。
　　“辽国内部果然内斗不断，今晚我们不如顺便应萧隆绪一约。”原来那袖箭里藏的纸条上是萧隆绪邀戚顾两位前往一见的请函。耶律余睹是萧隆绪手下，而萧兀纳则是北院大王的从属。看这情况，两军交战是北院大王单方面的意思，却要南院大王的人马当了先锋。这也是为何耶律余睹送递战书，但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可萧兀纳一来便给他安上通宋的罪名，他再等不下去，只好出手。

　　萧兀纳和郝连春水战在一起，百招之内还无定数。可戚少商看得明白，百招之后，郝连春水定要吃亏。顾惜朝将那袖箭与暗器一并掷了，负手而立。
　　“戚少商，六扇门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的立场。”他青衫猎猎，发随风扬，语气中有些嘲讽，不过更多的是一股自傲，“我承认，我当初仍是想叛你的。”
　　戚少商应了一声，并不见吃惊的表情。
　　“段誉困我在保定寺参悟，可我还是没能做到心如止水。我已死过一次了，有些事情，却总不想承认，定要见了结果、求个分晓。”

　　“那么你先前仍是想要杀我？”
　　“并不是杀你，而是为了证明我的追求不错。”顾惜朝微微扬起了头，看着远处的天际。城下萧兀纳和萧奉先带来的人早已和郝连手下的兵士战成僵持，可他似乎都没有放在眼里。
　　“回来之前我和虚竹打了一个赌。他说你定不会杀我，反而信我。他赢了，所以我履行赌约。”

　　顾惜朝将逆水寒剑抽出剑鞘，纵身往萧兀纳袭去，口中的话用内力激出，听得戚少商也不禁一阵热血沸腾：“我便信一次你的侠义，全意助你又有何妨？我顾惜朝已非昔日故人，想你九现神龙，也定不是当初那个戚少商了！”
　　他能放下官场之争，随戚少商来这边关戍城。纵然只此一次，也意义颇深了。其实戚少商岂不也放下了一些所谓的“大侠成见”，全心信任以报知音？

　　顾惜朝那时已介入萧兀纳与郝连春水之间，解了郝连的弱势。他仗着利器之便，用逆水寒去引萧兀纳手中长剑，同时左手小指忽点忽戳，变化精微，用的乃是六脉神剑里的少泽剑法。
　　郝连春水并不喜和人同时进攻，见顾惜朝一人应付得来，便抽身去对付萧奉先。耶律余睹似有意避让，也不去拦他。
　　萧兀纳在武器上占不了便宜，可他武功却比顾惜朝要高，一进一退，两人堪堪打成个平手。

　　顾惜朝暂时抢攻不下，便卖个破绽，长剑指向萧兀纳的鸠尾穴。萧兀纳提剑相迎，左手却从袖中抖出了些银光闪闪的事物，迅速掷了过来。
　　只听得天地间神哭鬼嚎，周围将士莫不闻之变色！
　　神哭小斧挟着凌厉的攻势向顾惜朝飞去，他逆水寒剑给萧兀纳用一个缠字诀困住，想要防守只有撤剑。可即便是撤了剑，凭他双手使六脉神剑，也不一定能接得下萧兀纳这蓄满内力的一记小斧。

　　可萧兀纳忘记了还有一个戚少商。
　　痴在半空划出一道细红，叮地一声荡开了小斧。戚少商借着从城楼上下坠之力，用痴硬生生挡住了小斧一击，使的是一字剑法中的一泻千里。
　　萧兀纳一击不中，左手成鹰爪形抓向顾惜朝将台穴。顾惜朝将头一仰，双腿□□往后退去，顺势撤剑避开了萧兀纳。戚少商借机向前，痴从萧兀纳左臂一直滑至右胁，乃是一刀两断。萧兀纳不得不用一招封字诀回身防守，才不至受伤。
　　顾惜朝此时却已抢过神哭小斧，注了自己的内力，掷向萧兀纳。戚少商配合地换一招一手遮天，剑尖指过他全身各处大穴，以守为攻、化攻为守，教萧兀纳防不胜防、不得不防。

　　偏这时萧奉先不敌郝连春水，给他一□□穿了肩胛骨，不禁痛呼了一声。萧兀纳眉头深锁，左手虚空一掌，硬生生拍开了小斧。他自己也退后一步，吐了口血。
　　“耶律余睹，你们南院大王不肯真打，北院却不会罢休。”萧兀纳细长鹰眼掠过在一旁袖手的耶律余睹，将自己和萧奉先带来的人撤了。北院大王的人一走，耶律余睹和郝连春水同时下令停了兵。

　　“戚大侠，顾公子，昨夜是我唐突了。”耶律余睹并不过来，只遥遥用内力发声，“我向二位道歉！兵戈一起，殃及的全是百姓，我也不愿真的与你们为敌。所求之事，还望二位应允。”
　　戚少商也朝他抱了一拳，道：“自然。”他念及耶律余睹身上的伤，又补了一句：“我顾兄弟误伤将军，还望见谅。”
　　“哈哈哈！戚少商，我向来敬你大侠气概，道歉却是免了！”耶律余睹已掉转了马头，命手下兵士撤回大同府，“若有机会，我仍想与顾公子切磋！”

　　“耶律余睹不适合官场。带兵打仗，他不行。”顾惜朝从喉咙里含混地哼了一声，“不过就算萧隆绪不想打，计划还是不能变。”
　　“我知道，你顾惜朝向来不屑当什么正人君子。”戚少商带着半分戏谑应道，“不过你须答应我，备着解药给南院的将士。他们若是撤兵，你便不可滥杀。”
　　“戚少商，你当我真是杀人魔王？”
　　戚少商看着顾惜朝略有不满的神色，微一摇头：“我自然信你的。”

　　“郝连少将军——”顾惜朝本还想说什么，被那急急奔来的小兵打断，便住了口。
　　“少将军，夫人、夫人她——”“红泪怎么了？”一提到息红泪，郝连春水整个人都变了副模样，瞬间紧张起来。
　　“有人偷袭，夫人打不过他，受、受了伤还……好像还中了毒……”那小兵看着郝连春水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越说越没了底气。

　　“看来北院大王是势在必得，我还没有下药，却让他抢先了一步！”顾惜朝眯起眼睛，说得有些咬牙切齿。他倒不非常关心息红泪，自然有郝连春水和戚少商去操心，只是想到被别人先将一军，心中有气。
　　“先去看看红泪的情况吧。”戚少商拍拍郝连春水的肩，让他镇定。又看了一眼顾惜朝，道：“你别轻易动怒，不利于武功进展。”
　　顾惜朝先是一愣，然后扬了扬眉：“我自有分寸。大当家的，纵然如此，我还是不会改变计划。”
　　戚少商点头：“我仍与你同往，先去见一见那萧隆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