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又逢君》浅措

16、十六章：如白虹之贯日月

　　最后戚少商所说的“看看西夏的风土人情”，也不过是两人找了一家酒楼，举杯对饮罢了。
　　顾惜朝在西夏时不太出王宫，对这里的情况其实并无多大了解。再加上戚少商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两人便打消了“闲逛”的念头。

　　“昔唐雎谓秦王曰：‘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这白虹居主，看来野心不小。”
　　顾惜朝看着那张写有“白虹居”的巨大牌匾，心里升起一股奇特的熟悉感。白虹居三字用的虽是西夏文，可他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样的字意和笔锋。
　　“他的野心的确不小。”戚少商略有深意地笑了笑，“他不仅想搅乱京城的局势，还想在这局势里，当一个掌舵者。”

　　“你知道？”
　　戚少商从腰带里拿出一张薄纸，递与顾惜朝，“昨晚收到的。”
　　顾惜朝撇他一眼，伸手接过展开。

　　-灭秦一行十二，辽夏各半。留心白虹居。
　　从字迹看，显然是追命传来的消息。

　　“留心白虹居？”顾惜朝微蹙了蹙眉，又抬头仔细端详匾额上的题字。忽然心念一闪。
　　墨迹天下。
　　“方应看！”
　　戚少商颔首微笑。
　　“不错。你也想到是方应看。既然如此，顾公子可愿随我往白虹居小坐？”
　　“这才是你本来的目的？”顾惜朝恍然侧身，似笑非笑地瞟向身边这人。“既然戚楼主诚意相邀，顾某岂有拒绝之理？”
　　顾惜朝先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戚少商见他如此，也对他抱个拳，大步迈了进去。

　　白虹居是酒楼。
　　还是一家在兴庆享有盛名的酒楼。
　　酒楼当然是喝酒的。
　　白虹居自然也有数不清的好酒，等着别人来喝。

　　可现在那小二却犯了难。
　　这靠窗座前的两位公子，偏就要点什么“炮打灯”，还不能掺水。天知道那炮打灯是什么东西！再说了，不掺水的酒？这酒要是不掺水，白虹居不出三月，也好散了。
　　那小二只能面色犹豫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来能说会道，凡来白虹居的客人，一定能掏了腰包给足了钱，还心满意足地离开。可他看着眼前这两位，一副巧嘴愣是打了结，只好傻站着干瞪眼。

　　“你这里既没有炮打灯，来一壶茶便了。”
　　店小二一听这话，大改尴尬的模样，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就闪着亮光。
　　戚少商这话其实比买酒还让那小二受用。西夏人恃茶为命，一日不喝茶，那就一日不舒服。可茶在西夏，又是较为奢侈的必需品。有时一壶好茶，比一坛子好酒还要贵上许多。
　　那店小二本就想从他两人身上榨些钱出来，现在戚少商既要了茶，那岂有不付大钱之理？
　　于是小二欢欢喜喜地呼一声，拎了肩上的巾子下去了。

　　“你存心刁难那小二，”顾惜朝先倒了一杯白水，润了润唇，“西夏又怎么寻得到炮打灯？”
　　“那你心知我有意刁难却不阻拦，又是何故？”戚少商不答反问，也给自己倒上一杯水。
　　两人相视一笑，都将自己杯里的水饮尽了。
　　其实能与知己对饮，是酒是茶是水，又有什么干系呢？

　　“追命说辽夏各半，看来雷鹰堡的四大将并没有都出手。”
　　“很有可能是萧兀纳和萧奉先两人领命。”戚少商看那小二已端了茶过来，便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顾惜朝，我们在这里也留了些时日，你说何时动身为好？”
　　戚少商说的自然是回京了。
　　“的确不该再打扰虚竹，不如这几日便走了罢。”
　　顾惜朝接过茶壶，将那小二打发了。

　　“萧兀纳是四将之首，他会为了这些小事离开天祚帝？”
　　这个萧兀纳在辽国颇有名声威望，顾惜朝也是听说过的。此人是辽北院的宣徽使，在天祚帝面前也有很高的位置。萧兀纳与萧奉先不同，是个有谋略有武功的真英雄，戚少商虽没有见过他，心中对他却也有一分敬意的。
　　萧兀纳是雷鹰堡四大将之首，这件事并不是什么机密，杨无邪狄飞惊等人也都是知道的，所以之前无情并没有特意提起。

　　“萧奉先行事冲动，也只有萧兀纳能制得住他。”戚少商略一沉吟，“但我并不肯定。我从未听说过四将之二的名号，是此人也未可知。”
　　顾惜朝不置可否。

　　“秦庄已灭，他们要做的事也该做完了。谁是主使，与我何干？”顾惜朝有些傲然地笑了笑，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不过小侯爷倒是会未雨绸缪。西夏在大宋布下一个秦庄，他神通侯就在西夏留一个白虹居，当真神通广大。”
　　他说完冷哼一声，可心里也承认方应看的手段的确是多。

　　“方应看心机颇深，可他现在还并不会有什么动作。”
　　“哦？”顾惜朝饶有趣味地看着戚少商，略一挑眉。
　　“追命既然告诉了我们白虹居的事，那便说明无情已经插手。”戚少商言尽于此，顾惜朝已明白了。
　　无情若要从中阻拦，方应看自然要分了心神应对。他自顾不暇，也就没有心思来管西夏的事情。

　　“方应看想趁机吃了雷鹰堡和一品堂？他的胃口可不小。”
　　“他野心极大，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能。”戚少商揉了揉额角，看向窗外，“终有一日方应看等不下去了，就会和米有桥、蔡京等人决裂。我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我还道戚大侠一心为了大宋百姓，不在乎江湖上的区区胜败。”顾惜朝语带嘲讽，但眼里有略微的笑意，“还有，并不是‘我们’的机会，而是你风雨楼和六扇门的机会。顾某闲人一个，并不想为这些事费心费力，戚楼主也别想将我拉下水。”

　　“方应看若是为了大宋的利益，我自会支持。可他若有异心，想要独掌江山，我却定要阻他的了。”
　　顾惜朝在心里嗤了一声大侠脾性。

　　“顾惜朝，我出京前，曾和小石头谈过一次。”
　　对面的人轻哼表示听见。
　　“他当回象鼻塔的塔主，可并不想同时也当风雨楼的楼主。”

　　“所以我仍是金风细雨楼的代楼主。”
　　顾惜朝似乎已想到戚少商要说什么。
　　他心里竟然有些隐隐的期待，或者是别的什么感觉在细细流动。可他并不愿去想。
　　所以他只好喝了一口茶，等着戚少商说下去。

　　“当初我问你可愿加入风雨楼，你拒绝了。今日我再问你，顾惜朝，你可愿当我金风细雨楼的副楼主？”末了他又补一句，“我虽是代楼主，但你却当是正牌的副楼主。这事，王小石也同意的。”
　　顾惜朝本要出口的话被戚少商这一补，只好咽了回去。

　　“况且你早已身在局中，就是想高高挂起，也不能够吧？”
　　戚少商笑了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灼灼的眼光看着顾惜朝，让他有一瞬的分神。
　　顾惜朝在心里叹一声，笑一声。

　　“好。我现在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