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契约》灰橙

39、要塞

　　从医院出来，诺里满脑子想问的问题，但是斐尔卓恐怕不会有耐心回答，她先捡了个简单的问题，“那个松公的电子眼怎么会那个样子？我看过武士单的，他戴的便宜货也比这个质量好啊。”
　　“那不单是电子眼，还能连接佣兵团自己的数据库和步兵装甲。松公差不多是总指挥。”斐尔卓抿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他能随便跑来帝都吗？”诺里抓抓脑袋，“佣兵团队看起来蛮散乱的。”
　　玖鸠忍不住嗤笑出声，“何止是散乱？佣兵团根本就跟流氓团伙差不多。你光看见黛儿伟光正的形象，其实他们其余的的人员根本不是这样。”
　　斐尔卓瞟了她一眼，玖鸠立时闭嘴了。诺里还是有点奇怪，“可是，刚才听他的语气，这个松公好像知道比赛的内容是什么，而且听起来他还要来大闹一场。”
　　“对啊！”玖鸠忽然又激动起来，“如果佣兵团的人都知道比赛内容，那亚当你应该也知道啊。”
　　“我不知道。”斐尔卓冷冰冰地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攒起眉头，“磁暴季风要提前来了，比赛可能会推后。”
　　“真讨厌，”玖鸠抱怨地说，“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憋在屋里，哪也不能去。”
　　诺里从没经历过磁暴季风，非常的好奇，“会怎么样？出门会被吹飞吗？”
　　“对呀，会上天。弄不好还会被金属碎片撕碎。”玖鸠说得轻描淡写，“其实也没那么恐怖，还有很多人特意出门体验一下上天的感觉，学校里也有很多机械班学生会自制小飞行器，去上天玩一玩。”
　　斐尔卓转过头，脸上的表情非常恐怖，“你们给我老实一点！”他的白火焰似的瞳孔凝缩起来，紧盯着诺里，“特别是你，你不用上天就是麻烦制造机器了。”
　　玖鸠扭过脸，压低声对诺里说：“他怎么好像你的爸爸似的？”
　　诺里按捺住想要吐槽的冲动，“不不，我的爸爸……们，根本不是这样的。”
　　一缕风从街角那一头兜转过来，猛烈地掀起来几个人的下摆，把玖鸠的整个脑袋都包裹住了。

　　橘良一抱着一大堆袋子，艰难地顶开门进屋，扑通一声将一大堆杂物丢在桌子上。
　　橘乔倚着门看着他的动作，不时又去瞄一眼屋里的橘09。那个生化人一直呆呆地坐着看电视，穿着自己的旧衣服，露出来的肢体上还包裹着绷带。橘良一累得喘了一会儿，偷瞄着橘09进屋里，还对着橘乔比比划划了两下。
　　“她真的要一直在这儿吗？”
　　橘乔好气又好笑，“那你想把她弄哪去？”
　　“可是连晴姐也不打算保护她了，我们又能把她藏到什么时候？要是有一天巡城警卫冲进来抓捕她，我们怎么办？”
　　“晴姐既然没发话要我们把人交出去，就是默许了我们藏着她。”
　　橘良一噘着嘴，小声咕哝，“那橘吉怎么不管？她倒是挺精明的，遇到麻烦事就躲得远远的。”
　　橘乔冷笑不止，“她跟我们当然不一样，她是晴姐心头的宝贝，自以为是全橘氏的希望。”
　　“可是……”橘良一发觉自己音量过大，又压低了语音，“可是她躲在这里，以后怎么办？再不回十勋团了吗？”
　　橘乔叹气，“过一阵子再说吧，现在黛儿还没表态，军部态度也比较暧昧，但是佣兵团一向不是大度的风格，恐怕他们正在憋着搞事情。”
　　电视上的频道闪烁了一下，插播了一条广告似的片段，两个人急忙坐到座位里，仔细盯着屏幕。金扳手杯世界机械师大赛几个大字悬浮在屏幕上，颜色金闪闪的，背景是一把巨大的金色扳手。这段广告视频制作得很粗糙，但是发言人是指联会的金并，俗艳的颜色并没有遮盖住他自带发光特效的天使气质。金并除了外貌突出，还有金氏一脉传承下来的温暖笑容。他做了一段标准流程式的讲话，然后画面一转，粗糙的画面变成全是线构成的虚拟场景模型。视窗分割成十个小窗口，十勋团的成员的迷你形象分别出现在小窗口上。
　　金并的声音以画外音的形式出现，“全部的参赛者，可以通过军部推出的机甲对战软体，构建自己的机甲设计，来进攻其中某个要塞。每个要塞都是由一位十勋团成员守护。无论是谁，无论攻破了哪一处要塞，都算作胜出。选手可以自行组队，不限制团队成员数量。从现在开始，截止至十天后凌晨，请各位机械师踊跃尝试。”
　　橘良一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那个线上游戏是做这个用的，怪不得军部故意大量流出，原来是想要广泛使用然后收集数据信息。但是攻城战？这我就不太懂了，我对十勋团的了解确实不多，但是也知道不是所有的成员都适合守城，就说白氏的那台追魂射手号，如果哪一组故意集结了大量的人员，用人海战术攻城，那总会有穿透它的射击区域的人吧。”
　　橘乔思索了一下，“我想应该会有评委根据每个人的表现打分，这毕竟是属于机械师的比赛，如果光凭借人海战术，那得分应该是很低的。”
　　橘良一忽然哼哼地笑出声，“我现在更想知道橘吉会怎么过关，她要是开着深渊初号的原型机，一路打过去，不知道军部的评委会给她打几分。”
　　“她呀，她反倒不好说了。如果晴姐真的将以前制造的原型机给她，先不说这有点不要脸，她要选哪一个要塞攻击呢？肯定不能选深渊初号那个，因为原型机绝对赢不了正牌的深渊初号。那极道假面和钢铁绿蔷也不用提了。她要是选年纪最小，最新进团的极乐比翼鸟，那就更不要脸了。”
　　“橘吉根本不在乎脸面，倒真有可能选择极乐比翼鸟。”橘良一忽然反应了过来，“姐，你说我们该选谁呢？”
　　橘乔眯起眼睛，“我要先看看橘吉的选择。那家伙很可能来找你组队，你不要答应她。”
　　橘良一有点犹豫，“可是就这么干巴巴地拒绝她，有点不太好看吧？我怕晴姐会来说我。”
　　“我觉得不会，晴姐心里也清楚，橘吉根本不适合这个比赛，很难拿到好成绩，与其举全家之力帮她，倒不如看看别人发挥。”
　　橘09转过头，她这段日子消瘦了很多，伤也没好，显得极为憔悴。而且她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忽然出声，语音非常嘶哑，把橘乔两个人吓了一跳。“她会叫我上。代替橘吉，操作原型机。”
　　橘乔猛地回过神，“你是说……没错，难怪她默许我们藏着你……可是、不对，你现在已经不适合驾驶了，万一现场暴走了怎么办？”
　　“那只是线上模拟对战，是很安全的，顶多连接端口这里出点意外。”
　　“我不同意。”橘乔有点烦躁，“那个家伙凭什么？她整天胡吹自己操作多牛，但是成绩一塌糊涂，就是机械师之耻。整天像个智障追在亚当后头，好像全年发情期一样。现在还要牺牲你去捧她吗？”
　　橘09保持着面无表情，也没有情绪波动，“我就是为了家族荣誉被制造出来，如果没有用了，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难道橘吉就代表了家族的荣誉吗？”橘乔气得蹭一下站起来，“她为了家族做过什么？”
　　“如果她成功地拿下了亚当，那确实是为家族争取到了未来。”橘09平淡地叙述，“到时候，就能制造出稳定的生化人驾驶员，而不是我这种残次品。”
　　橘乔气得微微颤抖，不过她努力稳定了情绪，继续说：“没有人能肯定地说你是残次品，你怎么知道亚当来驾驶深渊初号就一定没事？”
　　“我们家族不适合做机械师，我们一直以来都在用驯养战士的方式养育后代，可能早就失去了机械师的才华。但是又需要制造出能驾驶的机甲……”橘09看起来有点累了，她慢慢半躺下来。
　　橘良一忽然说：“不如我们把你藏起来？”
　　橘乔愣了一下，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橘良一又解释了两句，“晴姐既然装作不知道橘在我们这里，干脆我们也顺势而上，把橘转移到别人那里，就当她没来过，我们也不知道她的具体位置。”
　　橘乔恍然大悟，“到时候晴姐跟我们要人，我们就装傻，教橘吉傻眼？太好了！但是……我们把她送哪呢？”
　　“不能在第二姓氏的地盘……我去找找外校的朋友，晴姐不认识他们，也不可能找到别的学校去。”
　　“你是说你那几个自由力场的朋友？那也不难查出来，晴姐还是能猜到的。”橘乔思索了一下，“不过他们跟缪氏走得也近，如果教缪氏再转手，最后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人在哪里，那晴姐肯定也找不到。”
　　橘良一觉得这个主意极妙，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光，可是转眼又有了一点顾虑，“但缪兹心高气傲得很，她会愿意帮我们吗？缪慈我倒是能搭上线，可惜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又极其恶劣……”
　　橘乔摸着自己下颌，“嗯……你想想橘吉的人缘怎么样？”
　　“糟糕极了啊，这还用想吗？”
　　“所以能给她添堵的事，你说会不会有人帮忙？”
　　橘良一又有了主意，“那也对，橘吉现在最大的对手就是新来的那个Z组的小机械师，不单单比赛飞行器狠狠赢了她，还跟亚当走得很近，橘吉都恨死她了。而且她还进了永东之芯，跟缪兹也蛮熟的。那我们就去找这个诺里。”

　　比赛复试的内容一公布，网上就像炸开锅，几个学院的网站瘫痪了几分钟。诺里的视讯器滴滴滴响个不停，吵得她设置成静音丢在一边。玖鸠最兴奋，把十勋团的成员官网打开，问诺里，“你说我们选哪个？”
　　诺里望着一个个花里胡哨的形象，没什么主意。白萌忽然说：“选追魂射手吧。白家的机甲我最了解，能多提供一些信息。”
　　玖鸠有点蒙，“你这次挺大方呀，内部资料也敢透露给我们？”
　　“内部资料我也没有，我只是比旁人知道的稍多一些而已。你们选别的目标，我们就没有丝毫信息了。”
　　玖鸠恨恨地说：“我想选深渊初号的，我得给偶像报仇。”
　　白萌眼光发直，瞪着她，“拉倒吧，黛儿开着钢铁绿蔷都被打成重伤，你要怎么对付那台深渊初号？”
　　诺里插话进来，“那你说怎么对付追魂射手呢？”
　　“据我了解，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这台机械的狙击技能，追魂射手号配置了一只体外武器匣，也可以称作变形炮台，是一台十个准心加十个射击口组合成的热武器。射程在5千米之内，电子眼瞄准范围能缩小到公分。它的成名之战，是几年前营救皇帝的人质解救事件。”
　　玖鸠点点头，“所以呢？它的弱点是什么？”
　　白萌一脸懵逼，“我不知道啊。”
　　玖鸠也呆呆地瞪着她，“你……这些就算是个狂热的十勋团粉丝也能知道，你就没有点独家的内部消息吗？”
　　白萌苦思冥想了半天，“我对机甲不太了解，不过我了解驾驶员，他是我的叔叔。”
　　“那也行。”玖鸠的脸贴近，“你叔叔有什么弱点吗？”
　　“他怕麻烦，很久也不回家一次。尤其怕家里的人找他，因为每次都是求他帮忙。”
　　玖鸠翻了个白眼，“我问的是驾驶上的，他有没有什么坏习惯，不利于驾驶操作？”
　　“没有啊，白蒂叔叔是整个家族驾驶技术最好的一个。”
　　玖鸠不说话了，自闭地瞪着对面的白萌。
　　诺里若有所思，“你跟他的关系近吗？”
　　白萌摇摇头，“白蒂叔叔对谁都很冷淡，听说就连对白司令都不亲近。”
　　“有没有可能……让我们近距离看一看追魂射手号？”
　　白萌脸上犯难，“我可以想想办法，白蒂叔叔虽然对大人很冷淡，但是对小辈还蛮有耐心的，他喜欢小孩儿。难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他。”
　　玖鸠又把视讯器举起来，指着网站上的一排照片，“与其指望这种机遇，我看我们还不如广泛撒网，我们一人选两个目标研究。”
　　诺里有点头疼她的热情，没什么干劲地把视讯器接过来，“你真的觉得几天时间能研究出什么东西？说真的，除了原本手上就有原型机，不然这几天的时间并不能做出来什么。我看这个比赛就是专为第二姓氏的机甲研究实验室开放的。”
　　“不会的。”玖鸠不知道为什么，表现出十足的信心，“那些第二姓氏如果手上有优秀的原型机，早就拿出来冲击十勋团的位置了，还会教橘氏在那嘚瑟吗？这个比赛就是因为军部缺乏原型机，才从满世界的机械师群体里寻找。”
　　诺里感觉有点无奈，“我觉得你有点太过天真了，机械师的圈子，可比你想的要复杂一些。”
　　“我倒觉得是你太悲观了，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都能成为帝国学院的机械师。你天生就摸了一把好牌，更应该好好打才对。”
　　诺里的表情可以用魔幻来形容，“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有点幻听了。”
　　“得了吧，你心里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如果丘英.谢尔士能当我的老师，我愿意少活十年。”
　　诺里继续保持着脸上的魔幻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玖鸠直勾勾看着她的脸，语气平静下来，“你比我有才华多了，一般可不会有机械师愿意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但是我心里清楚地明白，你生来就比一般的机械师强多了。你甚至从来没有认真过，不管是学校的课程还是那个魔轮比赛，你一直得过且过。但是你的成绩总是很好看，你总是赢得轻轻松松。”
　　“你……”诺里一阵语塞，“你说轻轻松松这几个字的时候，能不能先想想我在医院躺的时间？”
　　“这不一样，我说的是你提供出的设计创意。”玖鸠忽然捉紧了她的两侧肩膀，摇晃了两下，“我知道你也不想赢，但是对我来说这些很重要！我要一个好的前程，这么多年来，我为了这个东西一直拼命地努力。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创意，我求求你一定要讲出来，让我们一起实现。”
　　诺里愣愣地，任由她前后摇晃自己，半天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这个是机甲，它不是一时灵感碰撞就能诞生的，我现在想不出来啊。”
　　“我有办法了！”白萌看了眼邮箱里的邮件，兴高采烈起来，“白蒂叔叔应征召回到帝都，明天会去军部述职，如果你们明天能进军部的话，很大概率能见到追魂射手号。”
　　玖鸠又翻了个白眼，“我们能随随便便进军部吗？我们就是几个普通一年级学生？连你这个白家的小公主都进不去。”
　　“但是只有这个契机了，白蒂叔叔回家的几率更小，我也很难能带着你们随意出入白家。”
　　玖鸠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瞟了眼诺里，忽然生出个想法，“亚当能进军部。”
　　诺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怎么跟他提出这个要求呢？”
　　“你们最近关系不是蛮亲近的吗？就直说。你上次要他带我们去医院看望黛儿，他不也是轻松就同意了？”
　　“这次不一样，我们要进政治要塞，还要偷偷接近军部的机甲资产，盗取机密信息。这弄不好会惹大祸的！”
　　白萌脸色诡异地看看玖鸠，“是只有我觉得她有点……”
　　“小题大做。不只是你。”玖鸠接过话题，转向诺里，“你想太多了，就是在跟前看一眼，不可能盗取到什么机密信息的。不然每年要抓多少围观群众？就说那个绝道假面，每次出现都像公演似的，那他的机型构造不是早就曝光了？”
　　说到绝道假面，诺里就想到确实曾经有机会近距离观看它，不过当时是晚上，夜色太暗了。又处在危险里，也没有心情去细看机甲的机型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