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寐》安眠教母

2、秘密

　　每个人都在怀揣着自已的秘密艰难度日，妄想着自己的秘密不被揭穿，妄想着揭穿别人的秘密。这么多的秘密昂着高贵的头颅，蚕儿般吐着莹白的丝线，夜夜日日月月年年，不肯停歇片刻，终是织成完美的茧，将人困死。

　　“呐，燕燕，听说没？”
　　小叶半个身子趴在桌上，毛茸茸的脑袋抵着我的下巴，不时有几缕黑发顺着鼻息搔弄着我的眼睛，痒痒的，怪不舒服。我用手推开她，但不敢太过用力。
　　“小叶，你的头发又该剪了. . . . . .呃，刚刚你说什么？”
　　我以为她会对我的忽视不满，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然而，她只是重新靠了过来，用手肘托着下巴，这回我看清了她脸上的神秘眉眼。我暗自揣测，会是什么呢？
　　“就是全校排名第二的帅草啊，嗷嗷嗷，”她看到我迷茫的神情，急得团团转“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恶狠狠地看着我，威胁意味溢于言表。
　　我抱着头，努力在脑海里搜刮着那个人的信息，再不说点什么的话，情况可不妙。我求助似的望向虚空中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眼睛，想使自己的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更像是乞求，而不是玩笑。很快，那双眼睛的主人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我的耳边，不，我说错了，更精确点描述，她应该是飘过来的。我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几个简单的字符后，又重新抿成了一条直线，残存的冰冷气息停留在我的耳际，刺激着神经，这使我一下子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叫. . . . . .迦蓝，对吧？”我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小叶。事实证明，我说对了。
　　小叶终于放过了我，她的恶狠狠的眼光已经转到了很远的地方，一瞬间变得那么温柔多情，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那里站着一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我想移开视线，可惜这不管用，我的眼球被他牢牢地吸引住了。
　　“就是他，就是他啊！”小叶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激动地险些说不出话来，她的嘴唇在剧烈地颤动着，遮盖住的牙齿不安地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显然，那个身影注意到了我们，转而向我们微微一笑，我好像看到了小天使在他的周身环绕，那真是美妙的微笑。
　　不用看也知道，小叶已经兴奋得难以抑制了，“天哪，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对我笑了！”虽然我很想告诉她请不要自恋，但这不合时宜。从那个身影转过头的刹那，我就知道他要开始笑了，我熟悉他身上的每一个小细节。
　　他趁小叶不注意，向我眨了眨眼，俏皮极了。我红了一张脸，急忙掉过头去，不再看他。小叶站起身，步伐不稳地向他走去，像是被魔怔了一样。
　　我的心脏又像昨天晚上那样跳得极快了，它仍然很有节奏。而此刻我的脑海里竟只有一个念头，这太怪了。
　　我又得到了一个秘密﹕小叶喜欢迦蓝。
　　一个不为任何人所知的秘密。
　　我喜欢秘密。
　　她又从虚空中飘了过来，尽管没有人会瞧见她，这一点我强调了很多次了，但她仍改不了在有人的情况下尽量远离我的习惯。
　　她直愣愣地盯着我，像是要看穿我的身体乃至思想，尽管这并不现实。我早就学会了对此自动忽视的本领，我叫她：“容姐姐。”
　　如我所料，她那秀气的眉皱到了一起，密密麻麻的小雀斑像烙印般刻在上面，这严重损坏了她整体的美感。然而她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使皮肤松弛下来，这样好多了。
　　“我警告过你要叫我容奶奶，而不是什么该死的容姐姐！”她看上去有些愠怒，但又不敢皱眉头，显得滑稽极了。
　　“可是你看上去那么年轻，再说，这可是好话，夸你漂亮哩！”
　　“那么请你直接夸我，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毕竟，我比你大上很多岁，差两个辈分呢！我可不想让你跟我套近乎而吃了亏。”她的话一板一眼，的确不像是跟我平辈的人，可我哪管得了这么多，好吧，我承认，我只是觉得这样叫她很有趣罢了。
　　我把双手夸张地举过头顶，作投降状﹕“是是，我明白了，容姐姐！咱们讨论点别的。”
　　她叹了口气，并没有发现我言语中的漏洞，这让我一阵窃喜。
　　“那么，也许我们该好好聊聊你那个小男朋友的事。”她瞄了我一眼。
　　“嗷，是的，这的确值得我们聊聊，天啊，我居然忘了他是全校公认的排名第二的——”她挥了挥手，截住了我的话。
　　“不，我不是说这个，你是知道的。”她又那样直愣愣地盯着我了，这一次我没办法再视若无睹了，它让我坐如针毡。
　　我沉不住气了，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夹克衫，边胡乱地把它套上边对她说：“抱歉，我想我得出去走走。”
　　“今天晚些时候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她还在盯着我。
　　“关于什么？迦蓝？”我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有股气味从我的嘴里冒了出来，它又苦又涩。
　　“不，不是他，关于其他，我想你会想听的。”
　　“噢，当然，我会想听的。”才怪！我大步向门口跨去，脚步虚浮，像走在云朵里。这种感觉让我心慌，它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找不着支点。
　　幸运的是，她没有再叫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