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寐》安眠教母

1、诅咒

　　污秽由污秽自己解决是最好的做法，因为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清除污秽就一定会被污秽沾染，这个不详的循环，我们把它称为“诅咒”。

　　滴答，滴答. . . . . .
　　指针似乎永无休止地循着熟悉的轨迹运转着。我终于喝干最后一口咖啡，满足地哼了一曲，大大地打了个哈欠。我想姿势一定很不雅，幸运的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没有出现在四周。接着我用双手拍了拍脸颊，企图让自己的神智清楚些。
　　好了，该睡觉了。我对自己说。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狠狠地瞪了那只不停运转的钟一眼。这只钟有点来头，至少它很旧了，不过周身的红漆并没有因年代久远而剥落，反而——更亮更鲜艳了。这仅是推测或是错觉。我从没见过这该死的钟以前的模样，打我一出生，它就挂在这了，并且滴答滴答从不间断地走了十四年。它是个奇迹！它很结实，兴许是用红木做的。这是我此时混沌的脑袋所能给它下的最好的定义。
　　十一点五十五分。但愿它和往常一样准时。
　　我嘴里嘟囔着，脑子里飞快地构思着咒骂这只钟的种种恶毒语言，以至于在门舷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定定心神，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站在镜子前迅速地把牙膏挤在牙刷上。受到惊吓的心脏跳得像一只被宰前的兔子，它弄出的声响透过胸腔显得沉闷、冗长，这不禁又让我想起那只该死的钟。同样的有节奏，同样的令我心生厌恶，同样的以锐不可当的傲然姿态直击我的灵魂深处，就像是被人莫名其妙地窥视一般。我被自已的想法给逗笑了，真是有趣的比喻。
　　咚咚，咚咚. . . . . .
　　我皱了皱眉，嘴里叼了根牙刷顺带着满口腔的泡沫，它们像是粘人的苍耳充斥着，事实上也无处遁逃。我并没有把手伸向门把，抱歉，这不是任何人敲门的征兆，相信我，这是□□上有人上线或是留言的信号。这得是多么愚蠢的人才会想出来的声音啊！虽然我已经多次在网上发表类似的宣言，但是显然，并没有多少人和我想法一致。
　　我轻轻地用鼠标点开对话框，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理解。

　　如果此刻，时针与分针会晤并且就此停止运转——

　　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墙壁上的那只钟，很快我的眼珠瞪得滚圆，我怕我的眼眶快托不住它了。那只钟，是的，就是那只令人生厌的钟，整整走了十四年没有一点毛病的钟。
　　竟然停了！！！
　　我感觉有丝凉气从我的后背顺着脖子爬了上来，逐渐弥漫，我打了个寒战，缩了缩脑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种感觉，就像有人在背后指着我的脊梁骨咒骂，词藻恶毒。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试着让自己想想漫画书上那只可爱的阿狸小狐狸，我的手悬在键盘上，酝酿着该写些什么风趣幽默的句子，很快，我想到了。

　　怎么？难不成你要说，是因为时针爱上了分针，想和它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我等了一会儿，他没有再发来回复，呆头呆脑的浪子头像逐渐变成灰色，注意，我说的是逐渐，他的头像是一点一点变成灰色的，我好像亲眼看到他把鼠标挪向叉字形方框，缓慢的，摁了下去，他下线了。这让人毛骨悚然。我点开他的资料，发现上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随即失望地嘟嘟嘴，关掉了电脑。
　　这一定是巧合。我安慰自己。聪明的人都善于在失意的时候安慰自己，显然，我并不算太笨。
　　认识到这一点，我感到很欣慰，便径自走向了卧室。从窗户那可以瞥见漆黑的天空，但颜色分布不是很均匀，有些地方灰扑扑的，看上去就像只洗不掉污垢、破烂的抹布，或许我不该这么联想，它让我有些反胃，提不起哪怕一丁点欣赏的兴趣。
　　一直到卧室门口，我才猛然惊觉自己嘴里还叼着牙刷，急匆匆地奔到洗脸池吐掉，那一堆黄绿交加泛着白色泡沫的东西有点像我平日里用的洗面乳，好吧，但愿我用的是牙膏，这会让我好受些。今天真是糟透了！
　　当我再一次踱步向卧室走去的时候，那只钟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一下、两下、三下. . . . . .十二下，不急不缓，很有节奏。
　　桌上的杯垫绿得妖异，那绿刺痛了我的眼，它似乎在提醒我咖啡杯还没洗。
　　我没有心情再去理会那只钟的兀自表演，虽然我不得不称赞一声，它确实很精彩。
　　我“啪”地一声关上了久违的卧室门，恶狠狠地。可能是用力太大，门框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在空寂的客厅里回荡了很久。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