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糜莽

5、血魔

　　其实，曾经的祭烨不是这样的。曾经的他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天魔大战，一触即发，他即将见到那个等了万年爱了万年又恨了万年的人。

　　他一举攻上了玄机门，一眼便望到了他。

　　南霜，好久不见。

　　——万年前——

　　那是远古鸿蒙时期的某天。五岁的祭烨蜷缩在一望无际的黑夜里沉睡。直到那白衣少年的到来，他眼前一亮，从此便再也移不开眼来。

　　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五岁的祭烨浑身颤抖的蜷缩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生来便是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为何而死，也从没有人教导过他，他也不知该如何使用自己的能力。

　　他好像从刚开始便拥有了一切，又好像从未有过什么东西。

　　自混沌中诞生的那一刻，他便沉睡了整整五年，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很冷，自己小小的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可是，就在他迷茫无措的时候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而后，温暖的抱住了自己。

　　“师尊，这就是我们要找到的三个真神中的一个吗？好小一只。他好像很冷。”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南霜的声音。

　　真神，每万年诞生一次。

　　“以后，本尊就是你的师尊。他叫南霜，从今日起便是你的师兄了。”

　　原来，他叫南霜。

　　原本空虚迷茫的心瞬间悸动起来，那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孩很好看，他从未见到过如此好看的人。

　　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在师尊的悉心教导下在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下，祭烨懂得了很多东西，性格也渐渐地暴露无遗。

　　他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孩子。

　　他调皮，捣蛋，顽劣，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正因如此，总是让师尊打了一次又一次。

　　后来在无边海迎来了时机，年幼的时机很是乖巧。师尊好像对自己最为严格，他说自己是三个之中最聪明的那一个，同时也是最顽劣调皮的那一个，他在他身上花的时间好像比年幼的时机还要多。

　　然而每一次被教训过后，南霜总是会为他处理伤口，安慰他几句。

　　“你呀，总不长记性。”

　　渐渐地，不知为何，一看到南霜就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那时的三界尚未诞生，所有的神与人都是生活在一起的。

　　一日，祭烨去尚未分出三界当中的人间中游玩，听了一出人间的戏。

　　这才得知原来那异样的感觉名为心动，名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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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名为南霜，而自己因诞生于黑夜之中又觉得孤单寂寥，于是便让他在青春姣好的年华以火为伴，故，此神名为祭烨。

　　他天生便是注定被牺牲的那一个，只因自己是万年后的灾神，只因他是一个祸害、真神。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自己偏偏是被牺牲的那一个？这不公平。凭什么真神就必须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祭烨不解。

　　那神呢？神又有谁来保护。

　　他五岁那年被始祖殷虚收为徒弟，他的大师兄名为南霜，他像个跟屁虫似的整日整日的跟着他。再后来，他的师父又收了一位弟子，是个女孩子，名为时机。

　　南霜性格温柔内敛稳重懂事，祭烨性格调皮捣蛋古灵精怪，时机则是活泼开朗热情好动。因此，殷虚对祭烨的管教更为严格。

　　师兄妹三人同师尊四人生活在轩辕阁中，他们白日里修习术法与自己擅长的刀叉剑戟，晚上便开始打坐冥想静心。
　　其中，数祭烨最不安生。他白日里浑水摸鱼学公鸡打鸣晚上更是直接上房揭瓦提酒翻墙。
　　他放荡不羁自由自在，不管是什么阵法都困不住他。祭烨的脑袋聪明灵活性格也开朗，几乎从不因为某些小事伤心悲恸。
　　即便是有，也会被自己那大师兄用一碗冰汤圆给哄好。

　　然而到了后来，那是殷虚说出“一切都将会归于虚无后”的一天。

　　祭烨，南霜，时机都被告知此事。

　　自那以后，祭烨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一想到终将会有和自己心爱之人离别的那一天，就觉得难过极了。

　　“师兄，我们真的会归于虚无吗？”年仅十岁的祭烨蔫蔫的看着十五岁的南霜。他不想让他的师兄归于虚无，他不想让他离开自己。

　　“师尊说会，那便会吧。”南霜依旧温柔的与自己讲道。

　　“可我不想让你归于虚无……”祭烨委屈的抱着自己的大师兄，抱着那个第一眼见到便让自己喜欢上的人。

　　“没关系，师兄会一直陪伴着你的。”南霜抚了抚对方安慰道。

　　可他祭烨仍是有诸多顾虑。于是乎，南霜便给祭烨亲手做上了一碗冰汤圆。

　　“喏，吃了它或许就豁然开朗了呢！”南霜温柔的笑道。

　　祭烨见状，抿了抿唇。管他呢，师兄都这么哄自己了，那便吃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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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许是看到了刘清对时机的暧昧，他满脸激动的看着南霜，一张脸憋的通红，少年的语气中带了些羞涩。

　　“师兄，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祭烨于红枫林中说道。那是他无意中找到的一片枫林，是独属于南霜和祭烨的。

　　“我也是。”南霜看着面前的银发少年温柔的笑道。其实自那一刻起，他们都早已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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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如此，但归于虚无一事还是让祭烨不能释怀。

　　“师兄，我不想让你归于虚无……”祭烨抱着南霜，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

　　南霜：“可是我们终究是会……”

　　“我一定会找到避免归于虚无的方法的！我一定会找到答案的！”

　　自那以后，祭烨就整日思考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既然神会归于虚无，那如果不是神，也不是人，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归于虚无了。

　　于是祭烨放弃了神的身份，开始反其道而行。渐渐地，他不再是神。

　　因为怕被师尊发现，天赋异禀的他一边修着神力一边修着与之相反的力量。

　　那片红枫林是祭烨自己发现的，除了南霜和他无人得知。他便在那里偷偷的修炼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渐渐地体内的神力不再纯净，他也变得整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银白的头发更加银白，他的眸色也愈发黑红。

　　一日，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依旧看到了南霜为了苍生归于虚无的模样。他被惊醒了。他开始怀疑这样究竟可不可行。

　　为了苍生……

　　凭什么作为真神就一定要为了苍生……

　　我不想为了苍生，我只想为了他，我只想让我的南霜活着。

　　既如此，或许可以毁掉苍生……

　　这是祭烨第一次萌生可怕的念头。

　　毕竟他们什么也不是，他们不是神。他们早晚都会轮回转世，可是真神却永远的为此消散了。

　　这不行！

　　南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起初以为是因为心情不好，但后来南霜还是问了他。

　　“阿烨，你最近究竟在做什么？”

　　祭烨一阵沉默，而后很是天真灿烂的对着南霜笑道：“师兄！我知道怎么做可以避免归于虚无了！”许久不曾笑过的少年祭烨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

　　虽然南霜觉得祭烨答非所问，但仍是不由得跟着他一起高兴了起来。毕竟，他很久都没有如现在这般开心了。

　　“什么？”少年南霜的声音听起来也很高兴。

　　祭烨笑了笑：“或许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或者毁掉苍生……”祭烨真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岂料，南霜大怒。

　　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师尊殷虚和师妹时机此时也在外面……

　　“我们神本是不该死的。可是我们却要因为拯救那些无能的人们去死。这对我们不公平！所以，我们大可以毁掉苍生……”

　　“啪”的一声重重地闷响，祭烨被南霜打的一阵耳鸣。南霜重重地将一边的茶盏摔碎在地。

　　“你这是什么想法！你怎么可以为了我们二人之间的私事就……”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南霜并未说出口。因为那句话被打断了，被他们破门而入的师尊打断了。

　　“你个畜牲！”始祖殷虚的声音蓦地从门前传来。

　　二人皆是愣愣的转过了头，只见自己的师尊怒气冲冲的走进了房间。

　　糟了，被他听到了。

　　祭烨从小便被殷虚严厉管教，此时的他又惊又怕。

　　自己被惊吓冲击的无意识的露出了凶狠的目光，师尊看到后愣了。

　　而后，那人将自己拽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孽徒！你怎么可以堕魔！你可知……”

　　后面的说了什么祭烨也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师尊好可怕。

　　他好怕他，又恨他不理解自己。

　　第二天，师尊把自己关到了房间内命令自己闭门思过一个月。

　　等到自己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大师兄变了。

　　祭烨好几次都找不到他，总觉得他在刻意的躲避着自己。

　　好难受，为什么要躲着我。

　　这样的日子再一次持续了五年之久，祭烨一天天变得扭曲，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与对方怄气，他丝毫没有停下修炼魔气的步伐。

　　那一日，自己终于堵到了他。南霜愣愣的看着自己，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情。

　　“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了。师弟，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殷虚在那第二日单独与他谈了话……

　　他怒气冲冲的带着浑身的戾气来到殷虚的房间内与殷虚大吵一架，愤然离去。

　　“是你吧！你为什么要拆散我和他！”

　　“……你们本就不合适。更何况，是南霜懂事，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请你不要再干扰他。”

　　他离家出走，他的脾气也变得越发的暴戾。他恨殷虚，恨他拆散了自己和师兄。他也恨南霜，恨他的软弱无情。

　　一日，他无意识的杀了个人，结果却发现自己的修为竟是比自己修好几日都要增长的快。于是他便发现了新奇的地方。

　　他开始杀人，屠城。

　　十年后，祭烨天真的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终于能够对抗自己的师尊了。

　　于是便带着一身的魔气归来。

　　他刚回到昔日的家便看到了不知何时已经长成少女模样的时机。他诡异的对着自己的师妹笑了笑，师妹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她竟是想要张开嘴大叫！

　　“嘘——不要告诉师尊。”祭烨威胁道。

　　“我只是来看看咱们的大师兄。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南霜……”

　　他看到自己的小师妹震惊愣怔的站在了原地，因为将要与他见面，他只觉得心情愉悦，他好不惬意的跨入了南霜房间的门槛。

　　意料之中，南霜看到自己后满脸的惊讶。现在成熟的他看起来更加的诱人了。

　　再次见面，祭烨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的好。他怕他离开，于是便猛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一股邪火窜上心头，他将对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明明以前拉他的时候他都不反抗的，可是这次他竟是想要拼命的逃脱。

　　自己的力气已经比南霜大了，他看着南霜红着眼眶在自己的身下挣扎扭动。

　　——以一个自己看来十分好看的姿势，然而在别人看来却是十分屈辱的。

　　“放开我！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南霜红着眼眶怒吼道。

　　“放开！！！唔……”那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南霜的吵闹声被自己的嘴给堵住了，衣衫也被褪去，自己抓他抓的太用力了，南霜也反抗的很是激烈。

　　不知不觉中，他竟是被自己弄得满身狼藉，浑身是血。

　　然而，这份旖旎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不久后，房门被殷虚重重地踹开。

　　唉，又被他发现了。

　　当时的殷虚将自己打趴在了一旁，怒指着自己。

　　“你这个畜牲！畜牲！！！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你为什么非要去堕入魔道！！！”

　　我心里想着：我不过是想要南霜的心罢了。

　　“可是你已经把我的南霜夺走了！他不是我的南霜了！他变了！他变了！！！”祭烨怒气冲冲的吼着殷虚。

　　“是你变了祭烨！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堕落了！”师徒二人大打出手。

　　让祭烨没有料到的是，南霜突然从地上爬起，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二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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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血狂飙，他亲眼看着那一口热血从南霜的口中吐出。

　　南霜！！！

　　南霜开始消散了。祭烨蓦地愣在了原地，而后似是猛地清醒了过来。

　　祭烨双目通红撕心裂肺的怒吼道：“为什么你宁愿死都不愿意让我喜欢你！”

　　祭烨打算冲过去把南霜抢过来为南霜疗伤，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提早归于虚无。

　　结果，那可恶的殷虚竟是设下了一个屏障，让自己无法进入。祭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南霜因为自己和殷虚的双重攻击渐渐消散。

　　祭烨觉得自己疯了。

　　他开始大肆屠杀所有的一切。神，人，乃至后来投靠他那一方的魔都尽数被他毫无差别的杀害。

　　自己没日没夜的抓来一堆后起的神，人，魔，尽数聚集在红枫林对面。

　　而后将其一一屠杀，一个又一个的吞噬。那便是血魔山名字的由来。

　　中途，他回去过几次，却都被周围的结界给阻拦。他不得而入。

　　据说是殷虚那老头在闭关，而南霜生死不明。

　　自己开始变得更加的残暴嗜血了，他终是失去了理智。他要为了让南霜活过来，为了让南霜避免归于虚无开始屠遍苍生。

　　红枫林对面早已冤魂遍布，鬼哭狼嚎。他将其命名为血魔山。

　　令自己没想到的是，南霜竟然活了过来，并且在后来还主动找到了自己。

　　那时的祭烨别提有多高兴了。他很震惊很惊喜的看着南霜。

　　“南霜！太好了！你没事！你等着！只要我毁了苍生，我们就不需要在以后为了苍生而死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南霜！”谁知南霜看自己的表情却很是难看。似是心痛，似是鄙夷，又或者是失望。

　　“哎！南霜！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他看到见南霜不理自己，面色渐渐变得非常难看。

　　“师尊死了。”南霜面无表情的喃喃道。

　　“死了？！”祭烨忽的面露欣喜之色，“死了好！死了就没人能够阻挠我们了！死了就没有人能够拆散我们了！！！”

　　祭烨欣喜若狂。那个老东西总算是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自己和南霜了！

　　谁知，南霜却生气了。

　　难道不应该高兴吗……？祭烨始终不明白。

　　“你个……畜牲！”南霜哭着喊道。

　　而后，他看着他拿出了两颗灵珠，亲手将自己打的遍体鳞伤。

　　他毁掉了他们曾一起看过的红枫林，而自己则被镇于血魔山一万多年……

　　——

　　“天帝老头！本座帮你！”祭烨的回忆蓦地被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

　　他觉得这气息很熟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当她看到那女孩的模样后这才认出了她。

　　哦。原是那个为了一个什么人在血魔山被撕成千万碎片的魂魄。

　　原来那时在血魔山看到的不是梦，原来天底下除了自己竟然还真的有这样的傻人吗。

　　可她为什么要帮南霜？又为什么要守护天下苍生呢？他们究竟有什么好的。

　　她当年那个心爱之人呢？

　　苍生难道不该去死吗？

　　“祭烨，莫要一错再错了。”是南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