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查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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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慕俞和沈席就去了王建安当年采药的那座山。
这座山如果和汇峰山比起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说陡峭也不算陡峭，在慕俞看来只是个大点的土坡。
“如此看来，这种陡峭的程度确实很难发生落石。”慕俞总结似的说，“但五年了，很多痕迹也早就没了。”
沈席坚持：“再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什么。”
慕俞叹了口气，跟上。
连块来路不明的石头都能当做宝贝的村民自然认定当年滚石坠落的地方是不祥之地，所以多年来这里少有人去。常年来无人打理，因此显得格外阴森。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也因为基本没人来，这里或许能留下比想象中要多的东西。
石头还在，遇难的人也早已入土为安。
慕俞见其中一块较大的石头下散落了些纸灰和香灰。
“近期有人来祭拜过。”他道。
“是阿芷么？”沈席道。
慕俞不答，弯腰看向那块石头。
有些拳脚的痕迹。
“林少侠快来看！”沈席在另一块石头旁招了招手，“这块石头上有一个掌印！”
慕俞过去一看。果然，石头贴近地面的那处有一个清晰的掌印，足足有一寸深，可想而知，这样蓄足功力的一掌劈下来的石头，被砸中的人不死也得残。
铜掌铁身！
慕俞只想到了这个功法。这是最强悍的外家功夫，慕俞见过最厉害的一个也不过将此功练至第五层。要知道，此功八层封顶，可那人的功力竟不如这掌印主人的深！
慕俞一跃上了山顶，沈席也紧随其后。
山顶树木丛生、怪石林立，可惜却被人徒手打得七零八落。
沈席蹲在一棵折了的树旁对慕俞确定道：“这与刚才石头上的那一掌出自同一个人。”
他又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的痕迹凌乱，虽然出招者武功很强，但这感觉就像……”
“走火入魔了一般！”
沈席和慕俞异口同声。
说完后他们对视一眼，慕俞轻声问：“你觉得会是谁？”
沈席反问：“林少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还要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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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武砍了一担柴，额头上已布满汗珠。
他抬起手臂不甚在意地擦了擦，坐在一旁的树桩上缓口气。
休息的空档，他看看自己的手掌，无奈地笑了下：这身体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从前徒手劈山石都不在话下的人，如今却连砍柴都费劲，实在令人扼腕。
李武正独自伤神，却听见身后传来一记男声：“李叔，近来可好？”
慕俞信步走来：“别来无恙啊，金刚掌李武！”
李武听见“金刚掌”三字顿时明白了，他下意识回避：“别那么叫我，我不是。”说着，拎起柴就准备走，谁知又被沈席拦住。
沈席：“别走啊，聊聊呗。”
——只是这语气为什么这么像恶霸？
李武：“……没什么可聊的，让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慕俞不理，半讥讽道：“就聊，当年那场滚石怎么样？”
听见“滚石”二字，李武心下一颤，下意识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却正合了慕俞的意。慕俞快速上前虚晃一枪逼得李武出了一掌，慕俞顺势一接正好点了他的穴。
“出掌软弱无力，想必你已经武功尽失了吧。”慕俞说，“谁能想到，你只是看着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实际上只是一个花架子。”
李武听他说完，沉默片刻，再开口气势已去大半：“林少侠好眼光，我曾经是‘金刚掌’不错，但五年前走火入魔武功尽失了，早已隐匿江湖，你又是如何得知？”
慕俞缓声道：“金刚掌李武，素来在江湖上享有威名，可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这还曾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我曾匆匆与你有过一面之缘，但这些年你容貌有变一开始也没认出来，直到那晚我强行带着阿芷离开，混乱中你慌忙用钢掌铁身的第五式出手替阿芷挡了下，我才确认。”说着，他与沈席悄悄对视一眼，两人都能从对方眼中读出：
“你就是在此时注意到的？”
“嗯。”
沈席虽失忆，但只凭感觉也对各家功夫很敏感。他那日虽不知此招叫什么，却也留意到了。
慕俞的情绪一下子好了不少，很少有人能这么懂他的意思。面上不显，但他语速快了些：“当时我没太在意，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李叔，您这些年一直照顾阿芷是有原因的吧？”
话已至此，没什么好抵赖的。
李武叹了口气，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当年的“金刚掌”在江湖的地位可不低。“铜掌铁身”是一门极难练成的功夫，普通人一生至多练到四层就到了瓶颈，可他李武年纪轻轻就将此功练至第六层，甚至还摸到了第七层的门槛，因此他也受尽吹捧，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口无遮拦的毛病。
他以为自己这是“真性情”，殊不知就是这份“率真”害了自己。
“物极必反”这个词用来形容他真的再好不过了。一次醉酒，他不小心得罪了一位惹不起的大人物。那人虽没明面上报复，背地里却给他使尽绊子。
报应就是在那天来的。
那天他正在尝试突破“铜掌铁身”的第七层，正到要紧关头却有人闯进他的练功室强行打断了他。
李武一向自大，这次闭关并未请人护法，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对上。
他找准时机跳窗而去，可那几人紧追不放，直至到了一座山头李武才勉强将人打跑。
可他也因为分神，一口气走岔了道，失了神智。再度清醒后，他已武功尽失，而他在走火入魔的这段时间里还造成山石滑坡误害两人。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李武还是李武，但又好像不是了。他对从前热爱的江湖失了兴趣，改头换面生活在这个小村子。他不愿对人提起过去，一起改了的还有“口无遮拦”这个毛病——他很少说话，要说也只说真话。
他不愿承认，但也明白，失去的不只是对江湖的兴趣，还有心。他没心了。
唯一让他感到他还有心的时候，是在面对阿芷时。
每当看见阿芷的笑容，他空洞的心里好像也生出点愧疚。可惜这些愧疚还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失望，短的还不如石子落入池中溅起的水花。所以这些年，要说帮阿芷他也没帮多少。
五年，他画地为牢，着了心魔。
李武苦笑：“我武功尽失是个废人，救不了她。本以为就这样了，结果遇上你们也算小丫头的造化吧。”
慕俞听到这样的说辞，不怒反笑：“金刚掌好生有理，可别忘了当初的一切因谁而起，如今倒便宜了小人！”
他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人，一句轻飘飘的“是个废人”便要抵消掉所有不公，仿佛这样就对得起被他伤害的人。
“可是，李叔啊，我倒觉得你并没有你觉得那样心灰意冷啊。”站在一旁久未开口的沈席突然道，“你说你不想再管旁人事，但你替阿芷出那一掌、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作证，不正好与你所言相悖吗？”
“我那是……”
“不，你就是。所谓心如死灰都是自欺欺人，你只是放不下。”沈席一字一顿，“放，不，下，过，去。”
这番话直接将李武震住，那三个字宛若洪钟敲响，钟停了，余韵还在。
他喃喃道：“放不下……”
他迟来的去想这个问题。
他放不下的是什么？是震慑万人的名声，还是苦练多年的武功，亦或是不甘一朝失去所有？这些东西像理不开的乱麻，缠了他许久。
沈席见李武是这幅样子，便知火候到了，丢下一句：“放不放是你的事，今日我们来只不过是替阿芷讨一个真相，告辞！”
直到他们走远，慕俞才淡淡道：“其实沈少侠，我觉得有时候‘放不下’也不算坏事。”
“嗯，当然不算。”沈席状似不经意道。
他这人说话和走路一样，都是轻轻的，像猫似的不漏一点声响，给人一种轻轻松松、万事皆可平的安稳感。可慕俞知道，他这是下盘稳，功夫到家，才显得一点重量都没有。
沈席说：“有的人记住是为了做成一些事，而像李武那些人呢，一直记着纯属给自己添堵，还不如忘了好。”
那自己该属于哪一种？慕俞自问着。
“不过林少侠你不同啦。”
“什么？”慕俞一惊，疑心沈席会了读心术。
“武林公敌这种事都被你看的这样轻，才不会作茧自缚。”
是吗？那借你吉言。
沈席又道：“不如，等所有事一了我们就一起闯荡江湖吧！”
慕俞疑惑：“我们现在不就在闯荡江湖吗？”
“这哪算闯荡江湖啊。我是说，咱们再上一次汇峰山，让许鸡肠把你的通缉令一撤，咱们潇洒地闯江湖！”沈席一脸憧憬。
——自那日听慕俞说完自己……林炳尘与汇峰阁那点纠葛后，沈席就给许无昌取了“许鸡肠”这个诨号，以讽刺他的小肚鸡肠。
想法很好，但慕俞可没沈席这么乐观。
他听完这一番豪言壮语，觉得“潇洒闯江湖”的可能性和林炳尘单挑九十九位高手成功概率一样小！
小孩你太天真了！别说我查完这一切还有没有命活着，单是让许无昌撤我的通缉令就是不可能的，别想了。于是，慕俞诚实道：“我倒不觉得仅凭两人之力就能让许无昌回心转意。”
放别人可能觉得慕俞这是在泼冷水，但沈席不同。他无所谓地岔开话题：“我随口说的，能不能实现不看现在，或说后日你打算如何应对？”
“谁说一定要后日，明日便可。”慕俞敛眸。
“啊？”沈席惊讶，这么快？
“可我们都不知道他们把仙石藏哪了。”
慕俞一脸高深莫测：“放心，我有法子让李安亲口告诉我仙石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