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故意》云旎

7、明明故意

　　第7章
　　回到自己家里后，方晚意第一时间给纪瑶发微信，问她是不是又给蒋迟故通风报信了。

　　真不怪她每次都先怀疑纪瑶。

　　方晚意暗恋蒋迟故那会儿，大约是因为那些人的话在她心里烙了印，也大概是骨子里的自卑让她不敢把这点心意露出分毫。
　　于是，这份在她看来见不得光的感情被藏得死死的，半点都不敢让旁人知晓。

　　她老老实实地上下学，在班里从不跟蒋迟故多说一句话，放了晚课回家，也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任由蒋迟故跟着。

　　方晚意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某个晚上下了自习，她刚收拾完走出教室门，就被纪瑶拦下了。

　　担心蒋迟故等太久，但更害怕纪瑶看出什么来，方晚意故作镇定，“怎么啦？”

　　纪瑶把她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问她：“听我同学说，他最近放学老看见你和蒋迟故一起走，真的假的啊？”

　　“你别听人胡说，顺路而已。”

　　“真的？”
　　“当然。”

　　纪瑶眯着眼睛盯了方晚意半天，大笑起来。

　　“方一一，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撒谎，”她说，“连我都不敢告诉，方一一，你喜欢蒋迟故吧？”

　　像是充满了气的球突然碰到一根针，“嘭”地一声爆炸了，毫无反应时间。

　　你说怪不怪吧，纪瑶明明那么神经大条一人，怎么对这种事儿就这么敏感。

　　方晚意愣了半晌，没有想象中的着急否认，只背过身去，轻轻地“嗯”了声。

　　她承认了。
　　她就是喜欢蒋迟故。

　　她想要这份感情，有一处可以见到光亮的地方。

　　然而那时方晚意，只是希望自己的少女心事有地方可以倾诉。

　　却没想过从此之后，纪瑶就风风火火地踏上了她的助攻之路，成了那个最希望她和蒋迟故能成的人。

　　方晚意给纪瑶发完微信，还以为她得一会儿才能回。

　　结果她刚放下手机，那边的回复就来了。

　　【瑶瑶：我没有！/愤怒】

　　然后是几条语音，方晚意刚点开，就听到纪瑶在那边扯着嗓门嚷道：“这种事，下回你直接去问蒋迟故本人行不行？你没嘴还是他没嘴啊！”

　　“我都服了！以后你俩的事儿少让我掺和！成了再通知我好吗？”

　　最后是一个气成一坨的熊猫表情包。

　　方晚意哭笑不得，连发了几只老实乖巧的猫猫头，收获了纪瑶的大白眼。

　　关掉和纪瑶的聊天界面，方晚意看到蒋迟故发了好几条消息。

　　【蒋：明早六点半，一起吃早餐。】
　　【蒋：我会准时叫你起床。】

　　早上六点半……
　　方晚意嘴角抽了抽，反复确认时间后，顿时无语凝噎。

　　这他妈谁起得来？？

　　【一碗方糖：体谅下女生行吗？】
　　【一碗方糖：六点半吃早饭，意味着我五点就要起床收拾，你忍心让眼睛都睁不开的我陪你吃早餐吗？】

　　【蒋：吃完回去睡，不用盛装出席。】
　　【蒋：再说，你不也拉着眼睛都睁不开的我跑去海边看日出吗？】
　　【蒋：凌晨四点。】
　　【蒋：礼尚往来罢了。/抱拳】

　　方晚意气笑出声，这人怎么还翻起旧帐来了。

　　【一碗方糖：那不一样。】
　　【一碗方糖：海风吹一吹，瞌睡就醒了。再说早餐晚点也能吃，日出可不会等你。】

　　发完这几条，方晚意突然渴得慌，估摸着是因为晚上火锅吃得太咸了。

　　她便顺势放下手机，去厨房接了杯水。

　　等方晚意端着水杯再出来的时候，看到对方发了一张他们的合影。

　　照片有些模糊，光线很暗，暗到几乎要看不清两人的脸。
　　他们身上披着同一条毛毯，方晚意靠在蒋迟故肩上，正睡得香甜。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方晚意心上一跳，接着她就看到消息——

　　【蒋：解释一下？】
　　【蒋：风那么大，你怎么睡得着？】

　　……

　　那应当是去年国庆的时候。

　　十月的南江已经准备入秋，而鹭城依旧烈日炎炎，直到入了夜，海风卷走白日的余热，才叫人稍微感到凉爽一些。

　　蒋迟故又来看海了，在国庆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他当时正赶上车队有赛事，耽误了些时间。

　　鹭城是个旅游城市，一到节假日就人山人海的，临近鹭大的海滩更是人挤人，跟下饺子似的。

　　头几年蒋迟故来得勤，方晚意早已带他把周边大小景点都玩了个遍，思来想去，便提出夜骑去一个小众的海滩，等第二天的日出。

　　这主意当然不是方晚意自己想的，是她那位人美心善、户外经验丰富得不像寻常大学生的远房表姐提供的。

　　表姐姓林名檀，比方晚意大两岁，在鹭大念完本科又保送了研究生，鹭城周边早已玩了个遍。
　　知晓方晚意的情况后，还特地给她做了张攻略图，路线、时长，包括沿途有哪些可以供休息和补给的地方都给她标得清清楚楚。

　　夜里11点左右从鹭大校门口出发，沿着环岛路一路骑行4个小时左右，加上中间休息的时间，满打满算，差不多刚好能赶上日出。

　　方晚意感激涕零后，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份攻略和手绘地图交给了蒋迟故——她是个路痴，方向感几乎为零，出门在外，只能依靠蒋迟故。

　　不过，这份攻略宝典最后还是百密一疏，因为没有把方晚意的体能考虑进去。

　　于是最后一段路就变成了，蒋迟故骑着一架山地车，后面还得拖着累得跟狗一样的方晚意。

　　“我服了。”
　　蒋迟故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腿肚子肉眼可见地在打颤，“我他妈为什么不在酒店好好睡觉，要出来陪你看什么鬼日出。”

　　嘴上虽是抱怨，但蒋迟故还是按照攻略上写的，很快就找好了最佳观赏点，还从附近的民宿借来了桌椅。

　　方晚意打小身子骨弱，对她而言，哪怕是灼灼正夏，凌晨三点的海风还是有些难顶。
　　何况现在已经是十月，半夜的海风吹得她浑身冰凉，止不住地打冷颤。

　　其实林檀在攻略里有提醒，方晚意也带了件薄外套，这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已经足够，可方晚意天生比旁人要怕冷。

　　蒋迟故见了，就把自己身上的卫衣脱下来给她套上，又去民宿借了条毯子。

　　“方晚意，”他给她披上毯子，迟迟未松手，只盯着她的脸低声叹息，“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他语气分明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可方晚意听了还是止不住内疚。

　　她算是东道主，蒋迟故大老远从南江飞来鹭城找她，非但没给人安排好行程，还害得他半夜三更地在这儿受累。

　　方晚意咬咬唇，看向坐在一旁的蒋迟故。
　　他正背对着她，面朝着一片漆黑的东方，海浪的声音令人神思宁静。

　　大学以来，蒋迟故又长了点个头，净身高已经186了。
　　他的肩膀很宽阔，这几年因为车队里的体能训练，厚实了不少。

　　他穿了件简单的黑T，衣服贴着轮廓，露出来流畅好看的肌肉线条。

　　不知怎么的，方晚意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蒋迟故，”她突然问他，“你冷不冷？”

　　不等蒋迟故回答，方晚意便坐拢过去，自顾自地把身上的毯子披在他身上，“别逞强了，盖着吧。”

　　蒋迟故没说话，侧过脸晲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却也没有拒绝方晚意别有用心的靠近。

　　彼此都心知肚明，相互试探却又心照不宣地不把话挑明。

　　方晚意并不后悔约蒋迟故夜骑看日出，哪怕她心里确实有一点点小愧疚。

　　其实方晚意不喜欢骑行，她讨厌一切会让人大汗淋漓的运动。

　　以往和蒋迟故约会，她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换上好看的lo裙，配上合适的假发和发饰，脸上的妆容也是精益求精，甚至还会随身携带一个装满小样的化妆包，以防万一。

　　他参与过她人生中最灰暗、最难堪的时刻，方晚意怕这段过去使得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是负值，便力求每次见他，都是完美的状态。

　　独独这次骑行，她舍了那些繁杂的衣裙，换上了许久不曾穿过的休闲装，头发束成简单的低马尾，裸妆上阵。

　　她有私心的。
　　听林檀说，她和她对象的关系就是在夜骑之后有了新的进展。

　　同样的路线，同样心怀不轨的一方。

　　当然，由于方晚意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那天，她并没有看到日出，凌晨三点刚坐下来不久，她就靠在蒋迟故肩上，睡着了。

　　睡了得有半宿，直到日头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时才堪堪醒来。

　　四目相对，有少许尴尬弥漫。

　　方晚意干笑两声，主动打破僵局：“你看到日出了吗？”
　　“看到了。”

　　“好看吗？”
　　“凑合。”

　　语气生硬，带着一宿未眠的沙哑。

　　方晚意便不敢再问下去了，赶紧叫了个车把蒋迟故送回酒店睡觉。

　　一直到夜里，他都没主动联系她。

　　刚开始方晚意还觉得蒋迟故是在补觉，可到了夜里八九点的时候还没等来消息，她就有些急了，担心他是不是生气了。

　　又或是，看到了几乎是素颜的她，还是那么普通、毫无变化。

　　方晚意思来想去，厚着脸皮找了个自认为还算不错的理由给他发微信。

　　【一碗方糖：今天的日出你拍照了吗？】
　　【一碗方糖：发我一份呗？我发个朋友圈。/可怜】

　　那边过了大约得有十来分钟才回复，发来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两个在海边的合影，方晚意的脸甚至被吹乱的长发挡住了大半，睡得正酣，全无形象可言。

　　【蒋：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