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故意》云旎

4、明明故意

　　第4章
　　方晚意从自助餐厅跑出来后，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这几年蒋迟故去鹭城，除了头一回带他吃了海鲜大排档，其余时候都是一些家常饭店或是小吃，他压根不可能知道她海鲜过敏的事情。

　　而且明知她过敏还要骗她来吃价格高昂的海鲜自助，怎么看都不像是蒋迟故干得出来的事儿，还有他刚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晚意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索性给纪瑶打了个电话，毕竟这种事儿除了纪瑶，也确实没人做得出来了。

　　那边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估计是在忙，方晚意想着这会儿刚好是晚饭时间，便也没继续打，给她发了条微信。
　　【一碗方糖：瑶瑶，是你告诉蒋迟故我对海鲜过敏的吗？】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复，方晚意等了一小会儿，便点出了和纪瑶的对话框，把蒋迟故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聊天记录停留在去年12月中旬，他给她拍了张赛车场的照片，告诉她南江下雪了。

　　手指在聊天界面停了会儿，方晚意点开蒋迟故的头像，正想看看他这几个月有没有什么动态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巴掌。

　　“我靠！方晚意！还真他妈是你！”

　　方晚意被拍懵了，这一巴掌差点给她把刚吃的涮羊肉给拍出来。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度，许平飞尴尬地摸了摸自己脑袋，“那个……对不住啊，我这不太久没见到老同学了，有点激动……你、你没事儿吧？”
　　“应、应该死不了。”

　　许平飞愣了一下，看着方晚意通红的小脸，不知怎的也觉得自己脸热了起来。
　　他把手上刚买的奶茶递过去，有些不好意思道：“喏，没喝的。”

　　“不用……”
　　“你拿着！”许平飞直接塞她手里，末了又觉得自己有些粗暴，干咳两声，“那个……就当我为刚刚那一掌给你赔礼道歉，也没多少钱，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下方晚意没法推脱了，缓过神来后，礼貌性地说了句“谢谢”。

　　这一谢，倒把许平飞弄得不好意思了，一米八的汉子，这会儿竟扭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想着既然都碰着了，要不顺便请人家吃个饭，也算是为自个儿当年干的那些混蛋事买单。

　　而此时的方晚意，只想着怎么赶快逃离。

　　她高一和许平飞坐过一段时间前后桌，除了把她头发绑椅子上，许平飞还往她背后贴过小纸条，在她坐下的时候故意抽走板凳。

　　当然，最恶劣的那次还是打着赔礼道歉的名义把她骗进了鬼屋，害她被吓了个半死。

　　理所当然的，方晚意对这位老同学并没什么好印象，尤其刚刚那一巴掌，她现在还疼着呢！

　　“那个，方晚意，”许平飞酝酿许久，终于开口，“既然这么巧碰上了，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

　　“不许拒绝老同学啊，咱俩都这么久没见了，”说着，许平飞就把人推搡着，“走走走，你想吃哪家？我跟你说啊，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烤鱼……”

　　“方晚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凌空打断，方晚意心里一个咯噔，转过头，果然看到蒋迟故黑着脸站在那里。

　　“哟，蒋哥也在这啊，这么巧，”许平飞笑出两排大白牙，看向方晚意，“他你还记得吧？隔了条走廊坐你斜后桌，那会儿班里总说你俩……”

　　“记得记得！”
　　方晚意吓得赶紧打断他，硬着头皮冲蒋迟故扯了扯嘴角，“嗨，好巧哦。”

　　摆明要撇清关系的架势。
　　蒋迟故看出她的心思来，眯了眯眼，“巧？”

　　许平飞一向神经大条，但这会儿也发现了气氛有点不对。

　　他看看蒋迟故，又看看方晚意，前者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后者则像个犯了错的小猫似的，眼神回避。

　　“不是，你俩这什么情况啊？”许平飞有些不可思议，“你俩那点破事儿都多少年前的了，我估计蒋哥压根都没放心上。再说这都多久没见了，方晚意你要不要还这么怂包啊？”

　　方晚意：“……”求求您闭嘴吧。

　　“闭嘴。”

　　蒋迟故说出了方晚意的心里话，他伸手把两人分开，不动声色地把方晚意挡在后面，“我替她回绝了，她今天可没空跟你吃饭。”
　　他侧过头看向方晚意，伸手牵手她手腕，“走，回去买单。”

　　……

　　当年那绯闻，其实最开始也是个乌龙。
　　方晚意把头发全剪了之后，蒋迟故发了很大的火，让许平飞给她道歉。

　　那会儿少年人心气儿都高，说什么也不肯认错，让蒋迟故揍了一顿之后，便始终对这事儿怀恨在心。

　　于是许平飞萌生了恶作剧的念头，他把方晚意骗去了朋友家新开的鬼屋，正好他们需要玩家进行测试。

　　那会儿鬼屋刚开，NPC都招不齐，大多也是许平飞认识的人去帮忙，他特地交代，一定要狠狠地吓唬方晚意那个死丫头。

　　可许平飞千算万算，没想到蒋迟故那天也被这个朋友拉去扮NPC了，他还把方晚意带出了鬼屋，让整个整蛊计划都泡汤了。

　　许平飞气得不轻，跑去蒋迟故那阴阳怪气：“你那么向着她，该不会是想跟那个呆子谈恋爱吧？”

　　那会儿两人刚因为给方晚意道歉的事打了一架，双方关系闹得有些僵，听了这话的蒋迟故，直接二话不说，一圈砸在了许平飞脸上。

　　“想打架就直说，开一姑娘的玩笑就很他妈的没品你知道吗？”

　　“操！老子他妈的认识你都多少年了，装你妹呢装！”

　　许平飞也不含糊，一拳砸回来。

　　那天这事儿闹得很大，双方都挂了彩，叫了家长，还被班主任老杨数落了一顿，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方晚意也被叫去了办公室。

　　从此之后，市一就传开了，高一那俩最不好惹的家伙为了一女同学大打出手，传到后面，越说越离谱，直接把两人编排成为爱出手了。

　　当然，由于两人的爱慕者很多，为此方晚意也没少挨人白眼，若不是纪瑶为她仗义直言，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那可怕的谣言。

　　如今回忆起这些，方晚意倒是觉得可以理解那些人的心情，但这些经历对那时的她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磨灭的。

　　以至于再度看到两人同框，方晚意就觉得自个儿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涨，尤其是许平飞非要赖着跟他们一起吃饭，让她本就不富裕的余额雪上加霜。

　　于是，蒋迟故还没发表意见呢，方晚意就沉着脸：“中途加入的也算我头上？”

　　“不算，”这会儿蒋迟故倒是跟她统一战线，立马表态：“他自费就行，不用管。”

　　“不是，这怎么还差别待遇呢？你俩联合起来挤兑我是不是？”

　　许平飞不乐意了，但也确实不好叫人姑娘买单，于是看蒋迟故，“你咋好意思的？出来吃饭居然让女孩儿买单，丢人不丢人啊？”

　　“要么滚，要么闭嘴。”
　　“……”

　　许平飞不说话了，默默端走了面前的皮皮虾。

　　方晚意看着这一见面就跟小学鸡似的两人，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特别希望现在能有个人打电话告诉她家里着火了。

　　这么想着，方晚意拿出手机准备微信摇人拯救自己脱离苦海。

　　手机解锁后仍旧是蒋迟故的朋友圈界面，方晚意顿时心虚，下意识看了眼蒋迟故，谁知刚好他也在看她。

　　被抓包的方晚意为了掩饰尴尬，故作镇定地拿起一旁的奶茶。

　　然而刚插上吸管，她手上就空了。

　　“喂喂喂！你这人也太不礼貌了，怎么还抢人奶茶喝啊！”
　　许平飞嚷嚷着替方晚意抱不平，“就算是老同学兼邻居，你也不能这么不见外吧？这奶茶还是我买的呢！再说了，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吃甜口的东西了？”

　　“人家请我吃饭，我乐意，”蒋迟故欠欠儿地怼了句，吸了一口奶茶后，眉头皱起，“你这怎么品味？这也太难喝了。”
　　许平飞：“……”

　　“少爷就是难伺候！”
　　许平飞憋了半天，憋出句这么句，可他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你俩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们今天会在一起吃饭？还是方晚意请客，都是老同学，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还有啊，”许平飞转向方晚意，“你几时回来南江的啊？怎么同学群里也没动静？诶你毕业后是准备留南江发展了？不过不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呢嘛？那你回来是面试？实习？哎我跟你说，南江的那些大公司我都可熟了，你要有需要就和我说一……”

　　“不用了。”

　　方晚意突然站起身，打断许平飞的话，察觉到两人的眼神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苍白地补了句：“谢谢，不过我应该不会留在南江。”

　　说完，她也不等人再问，就道：“你们吃，我先去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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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晚意很怕别人问她和蒋迟故的关系。

　　诸如，“你怎么给他xxx不给我啊”、“你们班那么多男生，你怎么偏偏和他走得近”、“方晚意，你在蒋迟故面前好不一样哦，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等等这些，都是她害怕去回答的问题。

　　她已经非常尽力地不要那么明显了，她不想要任何一个见过她过去的人，知道她对蒋迟故的心思。

　　当时两人的绯闻在市一传开之后，方晚意私下里被堵过很多次，有一次在女生厕所里，对方为了羞辱她，扯断了她的内衣带。

　　你连和他站在一起都不配。
　　这是那时的方晚意听过最多的一句话，甚至有人把她的脸按在镜子上，让她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她不配，她知道。

　　比起同龄女生，方晚意的发育实在是迟缓，高一那会儿，也才150出头的身高，经常被门卫大爷拦着，让她去初中部。

　　她长得也不算好看，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长相，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皮肤比较白，可这样一来，脸上的小雀斑就更明显了。

　　那时可没人和她鹭大的室友们一样，觉得她的小雀斑可爱，也没人像她那位远房表姐，教她化妆打扮。

　　她成绩也不好，家境也一般，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儿可以值得去夸赞的地方。

　　所以啊。

　　方晚意笑容苦涩，努力让自己不要去回想，甚至再多想一秒，她都觉得自己能哭出来。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让别人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就不自量力地喜欢着蒋迟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