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故意》云旎

3、明明故意

　　第3章
　　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一定会遇到那么几个爱扯女孩儿头发的男同学，方晚意也不例外。

　　高一那会儿，她刘海很长很厚，低着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如果不是老师点名，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时班里有好些调皮的男生，许平飞就是其中一个。
　　他个头大、脾气直，连老师都敢骂，班里没几个同学敢惹他，把方晚意的头发绑在椅子上，也没人提醒。

　　于是数学课上，方晚意当众出了丑，而始作俑者笑得直不起腰。

　　当晚，方晚意就把一头长发咔嚓全剪掉了。

　　第二天她顶着狗啃过似的短发去班上，刚坐下，一向不怎么爱搭理人的蒋迟故就把许平飞按在她桌前。

　　“道歉。”
　　他声音低哑又隐了几分怒气，听起来是真发火了，就连许平飞那样的刺头都不敢吱声。

　　那是方晚意第一次和他有私下的交集。

　　这个人眉毛生得很浓，剃了那时学校要求的短寸，五官精致英气，脸上却永远挂着不耐烦，稍微皱一下眉头，就感觉要动手揍人似的，怪让人害怕的。

　　方晚意怕许平飞，更怕蒋迟故。
　　她听说蒋迟故老逃课去和人比赛车，是个叛逆的不良少年。

　　于是还没等许平飞开口，方晚意就立刻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逃难似的离开了教室。

　　后来方晚意问他，当时为什么会出这个头，明明他们当时都不认识。
　　蒋迟故说，他看不惯这种行为，太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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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这个看不惯别人幼稚行为的人，却做着更幼稚的事！

　　不光假装外卖小哥打电话，抢走她手机，还顺走了她的外卖。

　　方晚意又好气又好笑，在家里静坐片刻后，她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挣扎半晌，方晚意终于还是为五斗米折腰，认命地去敲了对面屋的门。

　　“没锁。”
　　得，就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方晚意推开门，提高嗓音壮大自己的气势，“手机还我！”

　　“不还。”

　　“你幼稚不幼稚啊？”

　　蒋迟故抬眼，轻蔑一笑，“那又怎样？”

　　方晚意：“……”不管用了这招。

　　她站在玄关处，眼睛快速地扫视着四周，寻思着要不就以牙还牙，顺走他的什么贵重物品作为交换。

　　可她还没找着呢，蒋迟故就不留情面地戳穿她的心思：“别找了，都不值钱。”

　　“蒋迟故！”

　　“你平安夜看到的人不是我。”

　　方晚意一愣，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八成又是纪瑶那小妮子告密了。

　　“是我一个队友，住隔壁楼。他那天车坏了，骑了我的，”蒋迟故陈述完，看向她，“现在知道了，把我微信加回来。”

　　“我不要。”

　　“行，”蒋迟故收回视线，靠在沙发上，“回去吧。”

　　方晚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方晚意寻思着这位暴脾气没耐性的少爷都亲自开口解释了，那她也得顺着台阶下才是。

　　方晚意干笑两声，刚开口，“蒋迟故……”

　　“迟了，”他不紧不慢地端了杯水喝着，“回去歇着吧。”

　　方晚意：“……”

　　艹，这狗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婆了？

　　“还站着做什么？”蒋迟故侧眸晲着她，似笑非笑，“等我请你吃饭？”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方晚意捏紧拳头，指甲刺入了掌心，才终于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行，我把你微信加回来。”反正还能再拉黑。

　　“还有呢？”

　　方晚意很认真地想了想，“Q号、支付宝都加回来，还有电话，也给你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行了吧？”

　　“支付宝就算了，我怕你偷我能量。”

　　方晚意：“……”小气鬼。

　　其实除了微信，蒋迟故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方晚意拉黑了，包括几百年用不了一回的企鹅号。

　　可当时那事儿就是个乌龙，莫名被这般对待，依蒋迟故以往的性子，早连夜跑去鹭城把她揪出来问个清楚了，还用等到今天？

　　方晚意心里正嘀咕着，蒋迟故突然起身，顺手将两部手机都揣进兜里。

　　“哎，你不给我吗？”

　　“先吃饭，”蒋迟故拿了顶鸭舌帽压头上，走到门口时才侧过头看向追上来的小跟屁虫方晚意：“你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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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小区不到500米的地方新开了家海鲜自助，人均498的那种，除了海鲜，还有火锅、烧烤、牛排等。

　　方晚意要哭了，心里合计着这一顿吃完她还能剩多少生活费度过剩下的大半个月。

　　“你那什么表情？不高兴吃海鲜？”蒋迟故明知故问。

　　方晚意牙都要咬碎了，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高兴，特高兴。我最喜欢吃海、鲜了。”

　　“海鲜”俩字儿咬得很重，一边说着，方晚意把自己面前的海鲜全推了过去，还特地把一盘生蚝放在蒋迟故面前，眼睛瞪得恨不能吃了他似的。

　　蒋迟故动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取了两盘羊肉过来。

　　其实方晚意没那么喜欢吃海鲜，一是觉得腥，二是……她对这玩意儿过敏。

　　这事儿还是她上大学之后才知道的，刚开学那会儿，班里同学去鹭大附近的海鲜大排档聚餐，第二天早上起来，方晚意的脸就跟猪头似的，又红又肿。

　　但除了室友和同学，方晚意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蒋迟故。

　　毕竟鹭城是座海滨城市，她不远万里跑来念书，结果当地的美食她一样都吃不了，多糗啊。

　　这样想着，方晚意觉得不能吃还要付钱的自己更冤种了，她大概额头上已经长出了三个字儿：冤大头。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眼里的杀气，正往火锅里下羊肉卷的蒋迟故嘴角弯了弯，把煮熟的羊肉卷捞出来放进碗里推到方晚意面前。

　　“帮着吃点，”他语气有些欠欠儿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道：“还想不想回本了？”

　　“……”方晚意闭了闭眼，强忍住刀人的冲动，含泪炫了一盘羊肉。

　　她给自己催眠，减肥的事儿明天再说，别跟钱过不去。

　　毕竟吃了这顿，她也只能吃土了。

　　于是，方晚意又去西餐区转了一圈，顺道从隔壁冰柜里拿了两个布丁。

　　正当她化悲愤为食欲大吃特吃的时候，对面蒋迟故突然放下筷子，“其实你不必每次都顺着我。”

　　方晚意一愣，抬头看他，男人的表情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知道你对海鲜过敏。”

　　半块布丁还含在嘴里，方晚意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点心事全写脸上的，傻子才看不出来。”

　　方晚意憋了憋火气，“那你还非要来这吃？你故意看我笑话呢？”

　　蒋迟故沉默。

　　对于方晚意来说，这是非常恶劣的行为，比中学时期那些抓癞蛤蟆故意吓唬胆小女生的行为还要恶劣。

　　更何况，这姑娘生来就比寻常人要敏感得多。

　　“我没有，”蒋迟故回避了方晚意的目光，压低声线：“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确认什么？”

　　“确认你还在不在意我。”

　　方晚意愣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用手压着帽檐的蒋迟故。

　　他似乎是觉得有些难堪，说完这话后，久久没有抬头看她，甚至有那么一瞬，方晚意似乎从他依旧拽拽的姿态里看到了几分无措。

　　不知怎么的，方晚意就想到了小时候邻居家里养的一只阿拉斯加。

　　那狗的体型很大，平日里见到的时候都威风凛凛的，可每次它长时间被主人独自留在院子里的时候，总会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一蔫好几天，像只没人要的土狗似的，瞬间就让人觉得可怜巴巴的。

　　当然，她的意思不是蒋迟故是只没人要的可怜土狗，他要真是狗，那也得是只富贵人家里娇生惯养的二哈。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过于尴尬，方晚意也没好意思直接问吃海鲜和在意他有什么联系，蒋迟故看着也不是个缺人在意的。

　　少年从来自带曙光，中学时代便是如此。
　　他永远坚定地走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旁边喝彩的人那么多，向来也不缺她一个。

　　干咳两声后，她站起身，“我手机。”

　　“干嘛？”

　　“去结账啊，”方晚意看他一副担心自己逃单的表情，翻了个白眼，“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相互多点信任？”

　　蒋迟故将信将疑地看她半天，从兜里掏出她的手机，刚放上来，就立刻被方晚意抢过去了。

　　“微信，别忘了。”
　　“放心，你念百八十回了都，忘不了。”

　　方晚意一边微笑着把手机塞包里，一边打着去前台结账的名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