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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第 1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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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章
两人亲亲热热磨蹭到肚子饿了,这才将船划回岸边,已是日暮西沉,岸边的人乌泱泱地跪了一地,李铎心知是自己误了平日用膳的时辰,才弄得如此劳师动众,可被这么多人抓住夫妻亲热现行,难免有些羞赧,讪笑着拉着萧泷低声道。
“回吗?”
萧泷望着小皇帝薄红的耳垂,知道她害羞了,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率先走上前对底下乌压压的人说道。
“夜风清凉,就在水榭用膳吧。”
李江尘微笑着垂首应道。
“是,膳房备了清风饭和荷叶酿的鸭汤,很应景呢。”
萧泷点了点头。
“鸭汤就很好,清风饭凉了些,就不吃了,换个吧。”
“是。”
“召李师傅和内相来水榭用膳,别总闷在书阁里,把人闷坏了。”
“是。”
下人纷纷领命而去,李铎这才回过身来,牵着萧泷的手走到水榭。
夏季多蚊虫,临水边更是密集,水榭早有宫人布置好香炉,围起轻纱帐,饶是防虫措施严密,在外面难免仍有漏网小虫钻进来,萧泷血热,骨腻肌香,两人坐在一处,只有萧泷一人挨叮,很是可怜,才一坐下,李铎便自觉地拿过小扇给她扇风。
萧泷心系病中的萧汵,特命内医官前去诊脉,又让膳房做了滋阴补气的药膳送去,四大侍女照惯例在晚膳前将内侍局各司事务汇总上报。
掌管兵务的剪衿禀道。
“前日抓获的刺客,...在掖庭自尽了。”
李铎原本正漫不经心地给妻子打着扇,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闻言垂眸看了一眼剪衿。
“出什么事了?”
剪衿看了一眼萧泷,跪在地上俯身答道。
“前日有一名刺客乔装成鸾翔卫企图潜入宫廷,被鸾翔中郎将识破后收押在掖庭刑讯,今日在掖庭咬舌自尽,...不曾供出主使,奴婢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李铎歪头想了一会。
“我竟不知道这事...可伤着人了?”
萧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入中门便被拿下,刺客偷了鸾翔卫的甲衣鱼符,像是埋伏在飞廉军中的细作,我请舅舅去查,方便一些。”
正巧此时李鸢和崔玄桢走进来,李铎便朝崔玄桢招了招手。
“来得正好,掖庭有个刺客自尽,萧尚书在查,你也帮忙查一查。”
“是。”
崔玄桢走到李铎面前,躬身行礼应了,这才轻松地站直了身子,说道。
“今日辽东传来了信报。”
“哦?如何了。”
“二十日前海兰珠到了沈州。”
李铎笑道。
“那好啊,沈焰君的日子应当好过了。”
“有了靺鞨汗的保护,安全应是无虞了。”
萧泷轻轻握住李铎的手,抬眸示意尚膳摆上案桌呈饭食。
“你之前不就说饿了么,先用膳吧,吃完再聊公务不迟。”
李铎含笑在她手背摩挲了下,温顺地点了点头。
“好。”
入夜,侍女挑亮书案四周的纱灯,裹灯的白纱薄如蝉翼,点亮后光照透白,四灯齐亮,相互辉映,照亮书案而不留人影,故名影纱灯。
崔玄桢从袖中拿出一卷绢帛奉给李铎。
“辽东信报。”
辽东路远,信报从当初京畿的一日一传,到三日一传,五日一传,如今已转为十日一传,传进宫中已经是二十日前的消息了。
“念。”
崔玄桢展开念道。
敬禀:
沈焰君之隆盛飞钱行已开张半月,门可罗雀,沈焰君仍旧每日带着郡主在沈州各大商行闲逛采购,与沈州市廛三六九等大大小小商人俱是熟识。
三日前,靺鞨汗海兰珠抵达沈州,在驿馆召见沈焰君,亲自定下多宗交易,交由沈焰君采买,沈州市廛风云骤变。
天庆郡主,玄卢王,如今又来靺鞨王,这些身份尊贵之人都对沈焰君青眼有加。这些来辽东的中原行商出门多半惯使飞钱,原本便与沈焰君飞钱行有往来,如今见沈焰君备受上位青睐,财力深不可测,必然成为大熙靺鞨商贸之路的主导者,已有心思活络的登门拜见。
沈焰君索性下帖邀请他们与靺鞨使臣共聚一堂,从各地带来的货物样品塞满了小院,任由靺鞨人挑选,买卖双方当场以飞钱成交。
沈焰君别院门庭若市。第一日,便有超过一万贯生意成交,涉及盐、粮、布、马匹、药材、书籍及各种日用器具,林林种种不下数十。
每日沈焰君邀请十名商贾入院,成交数额一日比一日大,不上三日,连沈州城的小孩儿都知道了,想和靺鞨人做生意,需造访上北坊小院。
一连三日有宵小夜间翻墙入院,被拒于院外,审问后皆当地匪霸恶商,意图谋财耳。
原本恃地利观望的沈州当地商贾见沈焰君商贸成交巨万。由沈州市廛行首牵头带领沈州商贾递帖拜见,沈焰君不计亲疏,尽数接纳,一一安排妥当。
辽东当地特产多是长白山的山货,靺鞨人并不稀罕,其余货物也都是从郡外辗转购来,价格同其他中原来的商贾相比并不占什么优势,除盐粮布等货外,靺鞨人都不甚感兴趣,反而是人参药材皮毛等昂贵特产颇得中原来的商人青睐。
这些中原商人不仅买的多,且什么都要,上到八两老参,下到参须沫沫,从血鹿茸到老角,从海龙皮到松鼠尾,甚至松榛果品,鹿肉鱼干,从上上品到下下品,几乎将沈州特产一扫而空,粗粗一估,总数目高达数十万贯之巨。
沈州本地商人原本并不信任飞钱,可看到中原商人与靺鞨人都用飞钱交易,数十万贯的买卖,如山堆积的货物,却不见一枚银钱,只用一叠叠轻飘飘的纸便结算了,甚是轻便爽利。而中原商人手中只有飞钱可供交易,有心急的商人愿意将一千文钱的纸飞钱折价九百五十文当场成交,又很快有人叫价九百四十文。
沈焰君当机立断,将隆盛飞钱行的掌事遣来,承诺所有交易的纸飞钱由隆盛负责检验真伪,也可去往隆盛飞钱行兑换成官银,稳住了飞钱交易的信誉,不至中原商人蒙受财产损失。有几位沈州商贾到飞钱行兑换飞钱,果真兑足了上万两白银,双方商贾皆心中大定,交口称赞飞钱便利,与中原商人交易俱用飞钱。
由于今年中原商贾带了大宗物品进来,沈州日常物品的物价较之往年低了不少,粮食收割之际,上等生麦价格由一千文一石跌落至二百八十文,连平准署也把往前收麦的价格从五百文下调到了三百文。
沈焰君以四百文价格大量收购麦稷黍粟,不使谷贱伤农,敦厚良善之名传遍辽东。
夜间宵小尽绝。
八月十六日,靺鞨使团启程返回靺鞨,邀请沈焰君同行。玄卢王府长史亲自带两百王府府兵一路护送,沈州官府亦派两百驻军随行。
沈焰君邀请逗留在沈州的中原商贾一同入长白山边境开通商贸,上百中原商人加入商队,军队加上商团护卫车队杂役逾千,浩浩荡荡,安全无虞。
臣凌锐于八月二十日谨笔恭禀
崔玄桢读着读着便皱了眉,没好气地放下信报。
“写得这样啰嗦,没个公文的样子不说,事情也说不清楚。”
李铎笑道。
“不怪他,是朕让他多写写人文风物。辽东苦寒,百姓贫困,若是靺鞨通商,官商不仁,互相倾轧,导致百姓活不下去,非朕所愿,沈焰君明白朕的意思,朕很高兴。”
“可上面只字未写玄卢王,如今沈焰君要进长白山,他便更注意不到李铘的动向了。”
“他不写,也是写了。李铘不动,便是听懂了朕的意思。”
“大家此刻又认定玄卢王不会谋反了?”
“他会。”
崔玄桢不赞同地拧起眉。
“臣查过这几年辽东的奏报,暗卫回报也没有证据表明玄卢王有反心,谋逆是何等重罪,玄卢王终究是您的兄弟,您实在不能如此...”
“他会谋反。”
李铎嘴角的笑意悄然退去,逡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崔玄桢,看得她心头莫名一跳。
她像是抗拒着胸口突如其来的心慌一般屏住呼吸安静了一会,执拗地问道。
“天子没有证据便臆测臣子死罪,请问臣子如何能活?”
李铎扯动薄唇抛下冷酷的话语。
“他要是解冠肉袒,草绳萦首,跪到朕面前来请罪,朕会念在兄弟之情,饶他一命。”
崔玄桢也倔强地瞪圆了眼睛。
“大家如此忌惮他,就请将他召回京吧。让他当面告诉您他是否有罪,如果您将他留在长安,他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谋逆。”
天子幽深的眼眸长久地注视着虚空,静默了一会,突然叹了口气。
“朕想过,但朕不敢。”
“不敢?”
“前年孝陵祭祖,朕召他入朝,他不肯来。现在朕召他,他更不敢来,他不来,朕就不得不杀了他...”
崔玄桢听着皇帝喃喃低语,好似窥见了埋藏在阴暗与冷酷下面的怯懦,或可...还燃着一丝温情。
“若他来了呢...”
刚刚泄露的那一丝温情在少年皇帝眼底倏然消失无踪,她扯了扯嘴角冷漠地笑了。
“怎么,阿桢想拿他的命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