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顾晚

5、北风（4）

　　可是谨词还是见到了第二日的天光，虽然不够亮堂，却依旧能令她分辨出白昼。
　　被子下的双脚沉重地瘫着，腰际传来酸痛的感觉。
　　她没死，她竟然没死！
　　她分明记得自己昨晚的出逃，在松林里拼命的奔跑，还有永麟哥哥那宽厚的怀抱。可她，竟然又躺在了这间茅屋中。
　　谨词愈是回想昨夜的情景，意识便愈是凌乱。她分明记得那一弯怀抱的厚实感，分明记得自己拼命攫取着那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门“吱呀”一声向里推开，是小棠又端着汤药进来了，一如既往地朝谨词呵呵笑着。
　　莫非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一切又都只是自己的幻觉？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这药都热了好几回了。要不是雪阳先生拦着，我肯定早把你叫醒了。”
　　小棠一出声，震碎了谨词所有的迷惘，扑闪着眼睛直盯着小棠。
　　“姑娘，你别盯着我呀。你不知道吧，这几天你每次盯着我的时候，我这心啊就使劲跳。你盯着人看的时候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真够吓人的。”
　　小棠还是呵呵地笑，走到谨词床边，往碗里使劲吹了吹气，汤药的苦涩味弥漫得更浓烈了。
　　谨词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收去了几分目光，眨了眨眼睛，嘴边微微有些叹息。谨词望见窗外的天光渐渐暗下来，又是一日黄昏，而她，原来又回到了起始的地点。
　　“今天倒是有件新奇的事，不知道姑娘要不要听？”
　　小棠眼见汤药尚不能喝，便敛了笑容，嘴里也停止了吹气。虽说有询问谨词的意思，想到谨词平日也不大说话，正准备接着自己的话讲下去，却不料这回，谨词竟是开口了。
　　“小棠，你说吧。”
　　兴许小棠说的事，和昨夜的自己有关。
　　“其实也不是件多大的事，就是我平日老穿的那双绣花鞋，昨晚睡前还搁在床边的，今天醒来却不见了。我四处找，从屋里找到了屋外，也不得见。”
　　话一讲完，小棠倒是自顾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瞅着谨词一脸肃然，忙止住了笑声。
　　“姑娘一定认为我将那鞋落在哪里了吧，也许吧，我这人，记性从小就不好，师父和先生老说我，我早就习惯了。”
　　谨词哪里笑得出来。她是知道小棠那鞋的下落的，小棠的一番戏言，反而证实了自己昨晚的出逃。可究竟是谁，将她救下，又将她带回了这里。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人就在她的身边。心中却突然又明白过来一件事，茂林里住着的，绝非普通人。
　　小棠注意到谨词的失神，赶忙又换了个话题。
　　“姑娘，你说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天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小棠搁下了手中的药碗，扶着谨词起身，又将枕头搁在她背后，这才放心让谨词靠着。
　　“我？”
　　谨词却有些犹豫。若是告知真名，却不知眼前的小棠是否为可靠之人；若暂不告知，她又该自己编造一个怎样的名字呢？
　　小棠重又端起了药碗，有所期待地望着谨词。
　　“你可以叫我小词。”
　　谨词微微合上了眼眸，犹记得爹娘，便是这样叫自己的。可他们，终究还是不愿成全她和永麟哥哥，还是要将她嫁与从未谋面的桓王。王侯与相府，自古以来确是绝佳匹配，可是她不愿，因为她的心中早已有了永麟哥哥。即便那人是堂堂桓王，也不过徒有一个尊贵的身份。
　　“呵，你叫小词，我叫小棠，我们真是很有缘分呢。”
　　小棠咧了嘴笑，将只剩下一些热气的药碗递给谨词，浓烈的苦涩气味直冲谨词而去。
　　“真苦。”
　　谨词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俗话说“良药苦口”，可也不至于要将药开得这般苦吧。
　　“小词，你不知道了吧，今日的药和之前的可不一样呢。”
　　小棠着实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示意谨词赶紧试药。
　　“你先喝一口，我再告诉你。”
　　小棠的目光催促着谨词。
　　谨词苦笑，唯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提起碗往嘴里灌去。
　　说来也怪，汤药入了口，竟不是之前苦涩难耐的刺激味道，泛着微微的沁凉与甘甜。落入肚中，也是温和一片。留在唇上的口味，竟叫人还想再细细品上一番。
　　“这……”
　　谨词颇为惊讶，往碗中望去，仿佛汤药的气味也褪去了几分苦涩。
　　“跟你说了你不知道的，这，可是先生特意为你熬的药。我原来以为先生不懂什么药材啊治病的，可没想到，先生真得知道很多呢。他在师父开的药中增加了几种采自茂林的药材，气味虽然没多大改变，但汤药的味道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小棠在一旁甚是得意，眼前似乎又出现先生之前忙碌的身影。哪像她那个铁面的师父，每回开的药都叫人苦不堪言。
　　“小棠，常听你提起先生还有你师父，不知他们两位老人家尊姓大名？”
　　小棠那一番解释，令谨词愈发好奇小棠口中那两位人物。
　　“什么？老人家！哈哈——”
　　屋子里响起小棠爽朗至极的笑声，仿佛整间木屋都在这笑声中颤了起来。
　　“他们哪里是老人家啊，”小棠不禁揉起了有些笑疼的肚子，“先生和师父可都还很年轻呢！”
　　“这么说来，我真是多有得罪。”
　　谨词被小棠这副笑样所感染，嘴角微微扬了扬，但旋即又落了下来。
　　“没事没事，不是说不知者没有罪嘛，我同你说了之后你就知道了。救你回来的是我师父，他叫方逸，帮你改了药的是师父的知己雪阳先生。”
　　小棠的话语带着随意，却发现谨词的神情陡然起了变化，那一张本是平？静的脸上现出几分波澜。如此一来，便添了几多生机，叫小棠的目光愈发不能离开谨词的脸庞。
　　“雪阳先生……可是人称‘天下无双，雪霁初阳’的雪阳先生？”
　　谨词是听过雪阳先生这一名号的，没想到竟能在此遇上世人皆想一睹风采的雪阳先生，目光中不禁染上了些许悦色。
　　“看来你知道先生，我好想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传雪阳先生的，是不是把先生说得像神仙一样？”
　　小棠往谨词身边又坐近了几分，眼神好奇地直直盯着谨词。
　　“神仙？”
　　谨词显得有些惊讶，她素来是不信这些的，只是望着小棠那副认真的模样，重又思索起神仙这词来，倒也忍不住顿了顿首。
　　“世间有传雪阳先生……是个于宸轩两朝难得的人才。只是雪阳先生一直淡泊名利又逍遥尘世，始终不愿入朝为官，不然或许真能……”
　　话及此，谨词忽而止住。雪阳先生的事迹她知晓不多，有些传言她自然也并不尽信。
　　“真能怎样？小词你倒是说呀。”
　　谨词的欲言又止却着实吸引了小棠，不由地攥住了谨词身上盖的被子，目光如何也不愿离开谨词。
　　“这大概也只能算是百姓的祈望，希望雪阳先生入朝为官，辅助君王统一南北。”
　　谨词只是淡淡地回答，统一南北这一宏图，古往今来多少君王渴望实现，千百年来，又有哪位君王真正一统了天下。若是雪阳先生真有此般能耐，那他定早已不是凡人。
　　“统一南北这些我可不懂，不过雪阳先生真得很厉害呢。小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小棠忽而将身板一挺，脸上飞扬起丝丝得意之色。这个故事，她早就想找个人诉说，而这个故事，她已准备了好些时日。
　　“小棠，你说吧，我听着。”
　　谨词微微抿了抿嘴角，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是说不明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呜呜，怎么都没人留言的。。。
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