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考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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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在屋子里跳跃着，火光中心时而窜出“扑”的一记声响，像是要缓解屋中此刻的氛围。
“方逸，你是说，来人并非宸朝之人？”
雪阳与方逸面对而坐，两人身形相似，只是雪阳着深蓝色衣衫，方逸的褐色衣衫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微光。
“正是，为首之人见我是个行医的，在我一番询问下，倒是说明他们这一行来自越州。至于其余的，一概没有透露。我看他们的打扮，极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丁。”
方逸较之对坐的雪阳，肤色显得黝黑，也似是更感兴趣于这样的情况，神色间带着深浓的推敲意味。
雪阳的右手肘撑在木桌上，另一只手覆盖在左膝上，“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回想着过去不久的脚步声，推测他们此行人员绝不在少数。
方逸的眸中闪过一丝晶亮的光亮，“加上为首之人，总共二十一人。”正巧桌上的烛心又窜来一记明亮的声响。
雪阳的脑海中反复盘旋起越州的几家大户，眉间微动，却始终未有异色，“二十一人齐聚茂林中央，定还有其余分散开来的人马。若真如你所料，他们是来自越州的大户人家，那范围便缩小了几分。”
越州，他曾心仪且时常惦念的山水之地，再一次缓缓展开在搜寻的思绪中。
方逸的手指来回敲打着桌面，指缝的光影显得斑驳陆离，“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在寻找我救下的那位姑娘？看她的打扮，倒像越州之人。”
雪阳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与方逸相融相通，“此话怎讲？”神色颇为耐人寻味，静等着方逸接下去的阐释。
“那日我发现她的地方是在楠江南岸，附近的雪地上布满了血迹。离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匹中箭伤亡的马，雪地上还留下了不少羽箭。当时离她不远的地方确实还躺着位男子，可惜已经断气了。联想到她在昏迷时还呼喊着一位男子的名字，我推测他们是准备私奔，只是那位男子因为伤势过重没能熬过去，而她却活了下来，所以现在她的家人正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
“若不是这样，”“砰”的一声，方逸扣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木桌上，“我真得难以想象她一个弱女子，究竟做了什么，竟是遭到这般追杀？”
桌上的烛台摇晃不定，屋子里的光影旋即一片凌乱。
雪阳依旧是正襟危坐，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你既然如此怀疑，为何不索性将她交给那些人？”即便是疑问，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雪阳，你知道的，”方逸的嘴边不知为何流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他笑得并不收敛，起了身，流星大步很快迈到了窗子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天色，“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猜测，我并不能确定她真正的身份，更何况我始终觉得这事不简单，那些所谓的家丁也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普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能轻易将她交出？我既然将她救下，就一定保她平安。”
雪阳的目光随着方逸到了窗边，屋子内方逸的笑声却是愈来愈明显，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此刻立于窗前的方逸又记起那日在楠江旁的场景，躺在雪地上的她是那么虚弱，全身多处不同程度的擦伤。若她只是随意地出来骑马，不慎从烈马上摔下，身上定不会留下这么多伤口。更何况她在意识模糊中，还反复遭梦靥困扰，声声呼唤着一位男子的名字。联想到这一切，方逸胸中的不平之气油然升起。
更何况……
“雪阳，”窗前的方逸却是语调一扬，身子陡然一回转，目光直射桌前依旧镇定的雪阳，“其实你早就猜到她的身份了。”
就在回身的那一刹那，方逸脸上扬起的笃定，尽数朝雪阳投去，余下的，便是笑容依旧地注意着眼前的雪阳。过了良久，果真看到雪阳的眉心渐渐紧缩。方逸知道，但凡触及雪阳内心掩藏之事，他便有这般举动。此刻，方逸心中仅存的几丝不确定得到了最佳印证。
“方逸，我以为我掩饰得足够好，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是的，他曾掩饰过几次慌张，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第一回便是那日被方逸抱着虚弱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一眼就认出了小词身上沾满血污的凤锦，那是建康“凤锦铺”织就的凤锦，并非普通人家所有。第二回是她无力地躺在床铺上冒着冷汗喊着“永麟哥哥”的时候，就在不久前他还听说过这个名字。第三回便是她昨夜的出逃，她跑得那么快，那么无所顾忌。
听到小棠喊她“小词”，雪阳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说，她叫小词。”
方逸听到雪阳幽幽的声响，到了最后，尽化为雪阳嘴边一声短短的叹息。
“她叫小词？那我此刻更加庆幸自己没将她交出去。”
方逸的几分得意，尽数展露在脸上。
“可是方逸，小词跟着我们，也未必安全。”
雪阳的这份担忧却只令方逸脸上的笑容愈显张扬。
“若我没记错，与你刚有了婚约的杜家二小姐，可不就叫杜谨词嘛。阿桓，这是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是在替你未过门的小新娘担心吗?这可不像雪阳先生所为。”
方逸借着几分张扬，竟在情不自禁中叫出雪阳的真名来。不知是挑明了谨词的身份还是道出了雪阳的真名，屋子内顿时陷入沉寂。
“方逸。”
像是被戳到心中的痛处，雪阳的那一声重唤如同暮鼓晨钟，沉沉地回荡在屋子内。方逸却不以为意，顾自悠然地转了身回去，目光再次融入屋外漆黑的天色中。他听到雪阳起身的举动，条凳因为这陡然的举动与地面擦出声响。
方逸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了下去，“若我的猜测都成立，啧啧，雪阳，那你可惨了，未过门的小新娘不要你，竟然和别的男人私奔。”
“方……逸……”
雪阳的手却已来不及撑住近在咫尺的木桌，带动了身旁的条凳，转瞬间，堪堪倒在了地上。他的腿，因为突然的起身，竟是失去了知觉。
“雪阳，你，又发病了？”
方才的笃定、笑容，因为雪阳的这一变故尽数散去，此刻的方逸，大步流星，抢上前去扶起雪阳勉力想撑起的身子，目光紧紧锁在雪阳用力按着的腿上。
“快，我扶你去床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考槃(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