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词宋

16、梦·生

　　016

　　林微知道这句诗的意思，但不明白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她将纸条递给师父，师父低头看了眼，又抬起看了她，最后将目光落在林自丞身上，什么也没说，将纸条又放了回去。
　　摇乱一番，又让林自丞抽了一张。

　　林自丞摊开纸条，林微看过去，上面和她的是同一句话。
　　林微愣了下，和林自丞对视一眼。

　　师父看了笑了笑，开口道：“你们很有缘。”

　　听到这句话，林微脸红起来，低着眸，唇角微微扬起。

　　在寺庙后面的一个亭子里，林微和林自丞坐下来，师父已经离开，两个人开始赏雪。
　　雪下得要比刚才大了很多，纷纷扬扬像是落花一样，覆盖在本就白雪皑皑的地上，光秃秃的树枝也被雪重新点缀上新的皮肤。
　　林微眼睛看的亮晶晶的，明明才爬了那么长得到阶梯，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十二点，寺里的钟声响起，长鸣回荡，心已经静下来，林微和林自丞跟着师父一起用了午膳，被提议去系福。
　　系福，也就是在专门的系福木牌上写下自己的愿望诉求，再系在寺庙入门处的古树上。

　　林微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颗树，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粗壮的银杏树，足足要三个人才能环抱的树干，这个季节上面早已经没有了银杏叶，光秃秃的枝干被雪覆盖。
　　而除了雪，这棵树还多了样装饰物——系福木牌。

　　枝干上挂满了坠着红色丝绦的木牌，成了这漫天雪中世界唯一一抹亮色，风一吹，木牌连着丝绦被吹动起来，稀碎的声音响起，很让人注目。

　　师父给了林微和林自丞各一个木牌，两个人各自写上想要乞求的愿望。
　　林微拿着笔，一时竟想不到写什么。
　　不是没有愿望，是愿望太多，不知道什么值得写，又怕写下的愿望太难以实现，会是虚幻的一场梦。

　　纠结了很久，身旁林自丞已经写完，林微才开始落笔。
　　简简单单，不过八个字——
　　平安，健康，快乐，满足。

　　写上这几个字，好像也够了。

　　亲手系好红色丝绦后，两个人就用挂撑将木牌挂在树上。
　　林微围着树环绕走了一圈，找了一个很安全的位置，保证以后无论风吹雨打都不会掉下来的枝头，将木牌挂上去。
　　两个人谁也没有看对方写的什么。

　　*
　　玉川地方小，但过年氛围很浓，每到过年期间，街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小摊，人流量要比往常多几倍，从除夕期，爆竹烟花声就接连不断。
　　只有林微家里不一样，每年林家伟借口为了省点钱，都不会去年货，吃的都不买，更不用说对联、烟花这些东西。

　　今年好一点，除夕这天，外婆过来了，带来了一些吃的年货。
　　来的时候，林微接到外婆的电话，慌忙去汽车站接。

　　到的时候，外婆提着大包小包东西，林微一看到，眼睛就没忍住一酸。
　　她跑着过去，到外婆身边，接过她手里的几个包，声音一下带了哭腔：“外婆。”

　　外婆摸了摸她脸，笑着说：“怎么了，想外婆了？”
　　林微点点头，揉了下眼睛，强忍住，“想，特别想。”
　　“走，我们回家里，今天过年，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林微：“好。”

　　两个人一路上说了很多话，林微告诉外婆，自己这几次考试都是学校理科年级第二，上了六百分，可以考到一个很好的大学。
　　说理科全年级第一是个能考七百分，上最好大学的大神，在学习上帮了她很多忙。
　　她还告诉外婆，从她入学后，身体变好了不少。

　　外婆听得笑起来，既欣慰又高兴。

　　两个人回到了家里，林家伟不在，林微没有说，外婆也没有问。
　　把东西放好后，林微出来看到外婆在收拾桌子，赶紧阻止道：“外婆你去休息，这些我来弄久行了。”
　　她去拿外婆手里的东西，外婆不给，说：“我又不累，坐了这么久车，我还想活动一下，没事，孩子，你就跟外婆一起收拾。”
　　林微说不过外婆，只好由着老人家来。

　　两个人一起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又把衣服洗了，东西摆放整齐，做完这些已经是六点，索性一起做了年夜饭。

　　差不多等饭做完的时候，门被人打开，林家伟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的烟酒气。
　　外婆坐在那里盯着他，一下脸色就变了，林微也说不出话。
　　原本和谐的气氛在这刻戛然而止，林家伟摇摇晃晃走过来，带着一身酒气问道：“啥时候来的？”
　　他朝着林微问的这话，林微就回答道：“下午。”
　　林自丞也没说其他，自然地坐下来，就开始挑菜吃饭。

　　一顿年夜饭，三个人一字没说地吃着，只能听见外面的热闹声，还有林家伟吃饭的声音。
　　饭吃完，林微和外婆一起把碗筷端到厨房，外婆想接水洗的时候，林微就阻止道：“外婆你去休息，我洗！”
　　外婆还是不愿意，但这次林微不打算妥协：“外婆你就让我洗吧，又不是什么重活累活，你大老远来一趟，外孙女想孝顺一下你。”
　　外婆说不过，看林微固执，只能道：“好好好，那外婆去客厅坐一下。”
　　林微点点头：“这就对嘛。”
　　她笑着说，眼睛都是弯弯的，在家的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样开心过，今天这一顿饭，她已经很知足了。

　　家里还是安安静静，没有人说话，林微待在厨房里洗锅碗，突然就传来林家伟的一句话。
　　“你这次来带了啥子东西？”

　　林微洗碗的手一顿，注意力一下全到外面的声音上。

　　外婆本来就不愿搭理林家伟这个人，听到对方这说话的语气，更是没有好脸色，也不开口。
　　林家伟倒是无所谓的一副样子，直接坐到椅子上，开口道：“你说你买这些吃的还不如拿点钱，他们过不了几天开学，又要交一大堆钱，你看咋办？”

　　外面的话一字不差传进林微耳朵里，她一点都不惊讶，林家伟这个人，只要开口就必然是跟钱有关系的事。
　　她放下手中的碗，走到外面，不等外婆说什么，就开口道：“下学期开学花不着你的钱。”
　　她声音冷着毫无起伏，言简意赅。

　　林家伟听到这话，目光落到林微身上，带着嘲讽的笑了会儿。
　　“花不着我的钱？”男人边说边笑，像是听到了一句玩笑，“你这么多年花了我多少钱，还花不着我的钱？”
　　他见林微不说话，又接着道：“那你下学期不花我的钱，你打算问哪个要呢？你打工的钱够你学费生活费吧？”

　　林微没说话。
　　她心里知道，林家伟说这话是清楚她没有要钱的地方，知道外婆那边也没钱，更不用说她妈那边，就因为林微除了他没有选择，就这样被他轻易拿捏。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外婆早就忍不了了，直接就骂道：“你是个啥子人？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要你钱就跟要你命一样！微儿念书花了你多少钱你天天都要挂在嘴上？你看别个哪个爹像你这样？！”

　　这些话林家伟都是听得没什么反应，还是刚才的语气：“你老人家也别生气，我还不好？你看看人家那些，还有当爹的打自己的儿子女儿，你说我这些，她长这么大，我没打过她吧？”
　　“再一个，你说我这么多，不如去说说她妈，你自己的女儿，她离婚后管什么来的吧？她连你们都没管过，说这些……”
　　林家伟的话没有说完，兜里的手机响起，他掏出来接起。
　　“喂，好好好。”
　　“我在屋头，马上过来。”
　　他说完，挂掉电话，也不在说下去，就出了门。

　　关门声嘭地一声，重重一响，客厅里一片沉默。

　　外婆叹了口气，朝着林微走过来。
　　等走近，一下就抱住了林微，开口道：“没事，外婆给你拿钱。”

　　林微也抱住外婆，她弯起唇角，开口道：“外婆你不用担心我，我这段时间在书店打工赚了些钱，而且还有学校的补助，够用。”
　　“孩子，你好好读书就行了，钱这些你别太担心。”外婆说着拿着包拉着林微去她房间。
　　她送袋子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塑料口袋，里面包着一叠钱。

　　林微一看就知道外婆要将这钱给她，连忙说：“我不要外婆，我说的是真的，学费生活费我够用，你别给我钱，留着你们用。”
　　她知道，外婆那边本来就没有人照顾，这些钱也都是自己的养老保险，外公又生着病，本来就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孩子你收着，你书读出来就是最好的了，我把这钱留着也是没用。”外婆将钱塞到她手里，林微还是不肯要。
　　她直接道：“外婆我说真的，我不要就是不要。”

　　外婆没办法，她知道林微这孩子性子倔，把钱收着，什么也没再说。
　　“孩子，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以后有出路……”

　　除夕这一天晚上，林家伟一直没回来，等外婆睡下后，林微就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学习。
　　白纸上的黑字变得越来越模糊，林微逐渐看不清，缓了一会儿，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是哭了。

　　实在学不进去，林微就躺到了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微打开手机，正准备听英语听力，Q|Q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
　　是林自丞发来的。

　　林微点进去。
　　同时间，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五彩斑斓的光束从窗口落进房间中。
　　林微看了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眼，刚好是零点整。

　　一年就这样结束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第一天。

　　手机屏幕上是林自丞发来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林微在聊天框里输入，发了一句同样的话过去。

　　新年快乐。
　　林自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