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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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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衾寒与独眼消失的地点在南四街附近,这一带住了不少人和商户,地形复杂,再往前是田垄。
得知他消失的消息,纪景让蛐蛐去通知其他人。
他们先去了独眼家里,他家家门紧闭,没有。
纪景没有再浪费时间,一言不发地绕到杨家湾左侧,杨家湾的地形有点类似个西瓜,中间部分是集市,而左右两边都是居民区,当地人称之为右区和左区,纪景住在右区,一般不轻易来左区。
余晖消失于地平线,天色昏暝,小道一条条延伸,恍若巨人的心脏血管。
左区比右区要安静得多,所有声音尽数被吞没。
他们停在幢小楼面前,这幢楼装得气派,漆黑铁栏围成的院子,林木深深,红梅绽放。
纪景拉了下门铃,里头有人来开门,身姿婀娜的女人,走路间娉婷如花,大波浪披散肩头,海藻般柔顺浓密。
她开了门,见是纪景也不讶异,只道:“请进。”
这儿的院子有爬满藤蔓的墙架,有凉亭,有石头铺成的枯山水,纪景家跟这儿比起来像是贫民窟。
一路走进来,只觉沁人心脾。
已经有人在等着了,客厅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坐着,脸上纹路很深,五官仿佛埋了进去,手里把玩两颗盘得发光的玻璃球,透明玻璃球里镶了个蜥蜴标本。
除了他之外,旁边座位上还坐了个人,那人穿了件轻薄的羽绒服,举手投足间温和有礼。
不是江西遇,又是谁?
看见这两人坐在一块,纪景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老爷子为什么突然主动破坏平衡,理由找到了。
“有客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打个招呼?”罗衡瞥了纪景一眼。
纪景没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似的,招呼另外两个人坐下,让他们随意吃,别拘束。
红枣跟庆有哪儿敢在这地盘吃东西?有没有毒都不一定呢,他们坐得极为老实,视线重心一直落在纪景身上。
纪景挑了个两人侧边的位置坐下,茶案上放了盏茶,他端起来喝了口,哟了声:“大红袍,这待客规格不低啊。”
“不像话。”罗衡轻斥了声,转珠子的声一停,眉眼耷拉,“你来什么事?”
纹路褶皱里,那双眼老练深沉,恍若悄无声息窥视。
“你不清楚?”纪景反问,他翘着二郎腿,哼笑了声,“我以为是老爷子想我了,特邀我来你面前尽孝呢。”
“没有其他的事,”罗衡径直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吧。”
客厅里寂静无声,暗香浮动,接他们进来的女人踩着棉拖鞋,娉娉上楼,猫似的。
老年人审美古典,喜欢些老旧物件,整个客厅的主色调以实木与深红为主,厚重得如化不开的浓墨。
灯开了跟没开也没什么两样,昏黄得如同夕阳西下的旧日码头。
纪景缓慢站了起来,茶香袅袅,他将茶盏盖住,水雾氤氲,浸染指尖。
“还没尽孝,怎么着急赶人?”他唇角微弯,抬起手臂,将那一盏茶重重摔在地上!
茶盏四分五裂,碎声清脆,细小的瓷片散落一地。
摔杯为号,庆有红枣两人刷地下站了起来,疾步冲到江西遇面前,几乎没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地将人拎起控制。
不过眨眼功夫,江西遇狼狈地脸颊贴住沙发面,身体姿态扭曲,动弹不得。
他脸色有些发绿,望向罗衡:“这也是待客之道么?”
罗衡气得不轻,两颗玻璃珠盘得更为响亮了,他怒斥道:“放肆!”
他知道纪景狂悖,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在他的地盘撒野,还胆敢动手!
摔碎之后,温烫茶水流溢于地,逐渐变得冰冷。
纪景唇角边的笑意已然凉了下来:“你不是喜欢这种形式吗?把林雪霁交出来,我放了他。”
“林雪霁有事,他也有事。”
“不过,无论我做出什么,相信江家都会算在你头上吧。”纪景轻轻的,语气非常柔和。
他站在客厅中间,偏头望向罗衡,那张脸浸在阴影里,偏眼睛明亮,如炳渗着光的薄刃。
“毕竟,谁让我是你儿子呢?”
罗衡一动不动,老僧入定,手里的珠子不再转动,空气一时静得可怕。
半晌,他眼皮轻微一跳,手臂垂落,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眼睛微眯:“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若是什么毛头小卒,这会儿早就脑袋开花了,一如很久前敢违背他的纪景。
在数次毒打里,纪景学会了卖笑讨乖,学会了说漂亮话。
毕竟是闯荡了大半辈子,一手博下家业的老大,罗蘅一身气质非常人能比。
当他沉下脸时,似乎连空气都寒意密布。
纪景眸光低垂,落在那盏被打翻的茶上,带着点惋惜。
“当你决定带走林雪霁的时候,不是早就料到这个后果了吗?”
罗蘅脸色沉在阴影里,脑子飞速转动,他确实是想下令给纪景找点麻烦,纪景势力日渐扩大,已非吴下阿蒙。
平衡如果打破得太过,纪景容易翻脸,他只是想给他找点小麻烦。
那个住进他家的新老婆,这些蠢货怎么敢绑?这不是众目睽睽之下打纪景的脸么?
“确实是误会一场,”权衡之下,罗蘅做了让步,面沉如水,“我让人去找,你放了他。”
纪景缓慢抬起手,轻抚左手手背上的瘢痕,旋即他摊开手心,正准备做往下落的手势时,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纪景!”
一道冷清而略带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纪景回眸。
红实木大门往两边敞开,一道月白身影走了进来,寒夜之中,那人唇红齿白,乌发吹得凌乱。
“他们说你在这里。”裴衾寒稍微松了口气,疾步朝这边走来。
沙发上本来没有挣扎,维持体面的江西遇忽而用力挣脱,手肘往后用力地一拐,庆有红枣两人在听完两人对话后,本就有意松手,因此他轻而易举地逃脱桎梏,重新坐起。
等到裴衾寒从门口步至客厅,江西遇重新恢复了体面的模样,衣衫整洁,风度翩翩。
客厅里的几人映入裴衾寒眼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
瞥见江西遇,他也只蜻蜓点水般地掠过,径直朝纪景走去。
在看见裴衾寒的第一眼,纪景眼睛如灯一般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