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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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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独眼此刻的心情,那便是烦,用四个字来形容的话,是真他妈烦。
他现在对小六的头疼程度已然超过了想绑架林雪霁,从中捞一笔。
往日反应慢半拍的小六在这种时候贼能说,手舞足蹈:“霸哥啊,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上有老下有小,为这笔小小的钱财,划算么……”
他始终不赞同伤及无辜,在他的理念里,庆有跟红枣都是混混,可以找麻烦。而超过这个范畴之外的人,那是圈外人。
独眼先开始把他捡回来时还觉得这孩子心底纯良,现在只觉得这人一根筋,拧巴。
混混团队里怎么出了个如此活佛的人物!
独眼人听麻了,那只眼翻得跟死鱼似的,有气无力地道:“闭嘴。”
这俩字仿佛什么开关,声控小六马上停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独眼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没了再绑架的心思,他道:“我确实收了五千块,有人要找纪景麻烦。是谁你不用多问,你能出得起比这更高的价格吗?”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出得起比这更高的价格,那么他就罢手,如果没钱,那就对不住了。
反正他是求财,求得倒是坦荡。
若裴衾寒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这时候就乖乖交钱了,可惜他不是,他不仅不是,还是从十年后的智能时代穿越回来的新社会人类。
小巷子里空无一人,不时有风滑过。三人席地而坐,气氛总算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松开禁锢,裴衾寒从地上爬起来,他用纸巾擦着手指,闻言问道:“才五千块?”
五千块,在当时的年代已经不少了,够一个农村人花四五个月。
独眼蓦然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他不爽道:“怎么?”
“你俩挺辛苦的,”裴衾寒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头脑聪明有主见,他擅长服从命令。就你俩这种能力,放哪儿不是轻松赚一万?他们凭什么只给你五千?”
一时间独眼陷入沉思,他望了望小六,小六满脸清澈的愚蠢,对赚钱毫不敏感,唯他马首是瞻。
独眼仍维持着理智:“我俩也没什么正经手艺,能给我们五千不错了。”
“哦?是吗。”裴衾寒轻飘飘地道,“以后呢?打算一直拿五千这种小钱,但凡出了什么事,你们优先进局子里,让其余人好拿大款跑路?”
独眼:……
他无法反驳。以后的事情他没想过,然而确实像林雪霁说的那样。
老大吃肉他们喝汤,条子来了像他们这种底层人,永远是枪子,了不起出狱后会请吃顿好的,再塞两个钱,他们还感激涕零,觉得自己一直都被惦记着。
“世道已经变了。”裴衾寒淡淡地道,“再往后发展,扫.黑除.恶只会越来越严,你们拿的都是买命钱,难道就只值这五千?”
独眼产生动摇,他们为什么干这行?因为没读过多少书,又想混口饭吃,想有人庇佑。
正经人家的孩子都读书考出去变凤凰了,他们还在泥里挣扎,近几年风声是不太好,所以大家愈发收敛。
以后要一直刀尖舔血吗?独眼是不想的,可他没有别的出路。
他深深地蹙起眉:“不做这个,我们靠什么生活?”
“相逢即是有缘。”裴衾寒浅浅一笑,做最后的洗脑,“现在有个赚一万的机会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愿不愿意抓住。”
*
家里,纪景庆有红枣三人忙得汗如雨下。
柴房已焕然一新,整个屋顶都翻修成功,铺上漂亮的红瓦。
剩下的木料和瓦片还有剩的,他们又捣鼓着做了个狗窝。
每当庆有要喊累休息时,纪景都会不经意开口:“庆子,刚才你砌墙动作贼帅,隔壁家的翠梅都在瞧你。”
翠梅是杨家湾里出了名水灵的姑娘,也是庆有的心上人,闻言,他立刻摆出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的姿势,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她还在看我吗?”
纪景吹了个口哨:“中华上下五千年都找不着比你更帅的,小姑娘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
如此这番,庆有红枣两人在一声声称赞中迷失自我,飘飘欲仙,不知不觉间,除了吃饭喝水如厕,基本没停。
三个人,三袋水泥,一袋沙子,若干木头,三箱红瓦,完成了个奇迹。
干完后三人一块趟院子里抽筋,手脚跟被绑了水泥跑完马拉松似的,累得无法动弹。
红枣喃喃道:“我好想喝凉粉。”
“买。”身为老大的纪景坐直身体,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四十块钱,“今天辛苦了,伙食费给你们,想吃什么随便,不用跟我客气。”
红枣霎时有劲了:“哇。”
这就是当家做主的感觉吗,今天这活干得不亏!
四十块,可以到馆子里买四五个肉菜了,店老板跟他们很熟,满三十送米饭。
多的钱红枣还买了两碗凉粉,两块一碗,碗比脸都大,他跟庆有一人一碗。
这边刚吃完饭,三人继续在院子里躺尸。
忽然院外传来道声音:“老大!”
纪景一下子坐直身体,他认得这声音是谁,是那天一道与他进城的毛线帽,名字叫蛐蛐,家里是做面条的,除了跟家里帮忙外,他经常跟纪景待一块。
纪景抻了抻胳膊,年轻人代谢好,歇一会儿后缓过来很多。
走到院子门口开门,蛐蛐站在外头,戴着那顶熟悉的灰色毛线帽,他哎哟了声:“老大,你怎么还坐得住啊?”
纪景挑了挑眉:“出什么事了?”
蛐蛐不断搓着手:“你不是让我平时多留意关照林雪霁吗?你怎么就跟他结婚了!”
纪景判断了下,只觉这两句话不怎么搭边,不过想必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否则照蛐蛐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也没功夫关心他的婚姻状况。
他一手撑在门扉上,脸色深沉:“哎,你不懂。男人年纪到了,就想成个家。”
蛐蛐大为震撼:“可老大你才二十岁啊!”
上户口的时候,那会儿还没有电脑,都是人工手写,登记时字迹凌乱,把8和6没写清楚,纪景因此大了两岁,实际上他是88年生的。
纪景应和道:“对,男人过了二十就不能像个孩子了。你们单身的人不懂。”
蛐蛐:……
他继续搓着手,略显焦虑:“老大,你老婆跟独眼钻小巷子里了,好半天没出来,我再去看时,三个人都不见了!”
纪景把手放下来,面色有一瞬晦暗。
独眼,是老爷子那边的人,行动力强,体力好,很能打,打起来很凶。
一般要办什么棘手的事时,他们都会优先找他。
想到裴衾寒斯文瘦弱的模样,这两人如果碰到一块,纪景没有再继续往下想。
夕阳西下,院子里一派祥和。
纪景偏头看了两人眼,只说了一句:“出事了,跟我走。”
庆有红枣立即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