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动物园》五昂一

8、刺猬

　　刺猬是一种性格非常孤僻的动物，住在灌木丛内，胆小易惊、喜静厌闹，遇敌害时能将身体卷曲成球状，将刺朝外，保护自己。

　　*

　　深夜，几辆小车冲出了那不勒斯，向着卡塞塔的方向驶去。

　　乔鲁诺坐在车辆的后座，有些出神正望的窗外的夜幕，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故乡，远处传来了几声枪响，仿佛那不勒斯给他的告别。

　　乔鲁诺垂下眼帘，视线划过身边女人——卡罗莉娜正双手抱臂，端正地坐在后座，她的膝盖上放着一份资料纸袋。

　　乔鲁诺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份病历，在不久前通过传真加急递到了卡罗莉娜的手上，间接催促着她回到卡塞塔。

　　那应该是她很重要的人吧？这么关心病人的情况……
　　这应当是一件好事，乔鲁诺这么平静又有些冷漠地想，卡罗莉娜是个重情重义的boss，比起其他的潶帮，给她当“弟弟”应该能降低被利用和被出卖的风险。

　　“乔鲁诺”
　　卡罗莉娜突然睁开眼，和少年对上了眼神，她的视线让乔鲁诺的感觉到了压迫：“回卡塞塔后，我先给你找个学校吧。”

　　学校——？！
　　乔鲁诺掩饰着内心的差异，温顺地垂下双眼：“好的，姐姐。”

　　……

　　乔鲁诺-乔巴拿连夜随着他的新姐姐回到了卡塞塔，当晚，他被安置在一栋大宅子中，而他的姐姐则马不停蹄地直奔医院。

　　信天翁和鬣狗当然仍旧紧跟着卡罗莉娜，这栋大宅子里便只剩下一个老管家，他也是亚洲人，但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壮硕且胖乎乎的熊，慢吞而友善地帮助新人少年安家。

　　这栋别墅的占地面积不小，安保也做得很好，乔鲁诺没有见过太多类似的地方，但也隐约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凡。

　　由此可见非法的勾当确实来钱，“猛兽”只是涉及了货物的倒卖逃税和维持地下市场秩序，就足够赚钱养活旗下的家庭成员，至于隔壁贩卖粉末的“热情”，那几乎是日进斗金。

　　在最初的几天里，没有人来理会乔鲁诺，他被送到了当地一所名誉很不错的教堂学校，而就在他差不多熟悉了环境之后，他才终于见到了和自己同样居住在这栋房子里的“室友”——或者说，“猛兽”这个组织所定义的兄弟姐妹。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卡罗莉娜终于回到了宅子，她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女士，身后则跟着个粉色头发的少女，这两人很显然是亲母女，她们有着十分相似的容貌，而且她们都表现得十分依赖卡罗莉娜。

　　“乔鲁诺也在家？那正好，来认识一下吧。”
　　卡罗莉娜远远地就望见了乔鲁诺，于是朝他招手，很直接地为他介绍：“这是乌纳女士，是我的至亲，这是特里休，我的小妹妹。”

　　乔鲁诺和那个粉发少女四目相对，紧接着，他在女孩那双凌厉美丽的眼眸中看到了抗拒和排斥。

　　好吧，乔鲁诺想，看来这位新姐妹不是很好相处。

　　*

　　年龄相仿的妹妹和弟弟彼此认识，从此之后便开始一家人的生活，我把他们都安置在“老宅”里——就是这栋除了占地面积过大之外，在其余地方平平无奇的老别墅。

　　“老宅”是猛兽最重要的地方，这里生活着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和组织成员的家人，它是我的家，以及“猛兽”的家。

　　乌纳女士和特里休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之一，在我刚离家出走的那段日子里，我流浪在贫民窟和城市的夹缝中，手上沾了许多人命，在一次仇敌的报复里差点死掉，是乌纳女士救了我的命，并且收留了我。

　　在我的少年时期，我曾热烈地爱慕着乌纳女士，甚至笨拙地追求过她——这是非常危险而自私的行为，但即便乌纳女士并不能接受同性之爱，她还是包容了我，以亲人的身份与我相处。

　　乌纳女士是继母亲之后，我最敬最爱的女人，是她给了我去感知、追求、接受并享受爱的能力。

　　可以说，假如没有乌纳女士的帮助和影响，我大概会很轻易地滑入善恶沦丧的边缘，虽然不至于滥杀无辜，但绝对没有如今的克制，更不可能做到底线分明……
　　我甚至很可能会赞成“热情”那暴利的行为准则，然后和那群家伙同流合污。

　　至于特里休，她是乌纳女士的独生女，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但也许是因为身世的缘故（母亲未婚先孕，生父不知所踪），她自小就受到这个保守社会的挤压，而她又是这么聪慧敏锐，于是理所当然地就养成了敏感的性格。

　　更何况特里休也有“替身”能力的天赋，虽然迄今为止也没有被激发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和普通人产生隔阂。

　　小小的特里休，就像是一只小小的刺猬，对这个太不友好的世界露出满身的刺，却又把珍重的宝贝藏在柔软的腹部下……
　　多么温柔，多么可爱。

　　我相信特里休和乔鲁诺一定能相处好，毕竟他们的天性中都带着某种直觉般的敏锐，而且都有着坚定昂扬的意志，他们一定——

　　“乔鲁诺-乔巴纳，别以为你是姐姐的亲弟弟我就会让着你！”
　　一声沉重的闷响之后，粉发女孩狠狠锤打着栏杆俯首，站在台阶上高声喊道：“我已经看穿了你所有的小把戏，不要指望欺骗我！！”

　　而台阶之下的黑发少年倒是带着笑脸：“特里休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那张清秀的脸上还露出了些许委屈的神色：“也许是你想多了，虽然我是姐姐亲自带回来的弟弟，但我在姐姐心里的地位绝对是比不上你的。”

　　“我难道会嫉妒你？！”特利休更加愤怒，“你这家伙——”

　　眼看着特利休生猛地翻下栏杆，猛兽组织的大管家桥本紧急闪现，在下面垫了一下，接住小姑娘，然后用自己宽厚的身体挡住吵架的两个孩子，慢吞吞地劝架：“好啦好啦，虽然兄弟姐妹之间也会吵架，但也请不要对至亲恶语相向……”

　　物理劝架的效果还是很好的，特里休最服的人除了我之外就是桥本，她撇过头，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乔鲁诺还是微笑的模样，但这份笑容也可以看成是小猫亮爪。

　　好吧，我想，也许孩子们的相处是无法预测的，尤其是这些很有个性的孩子。

　　我走进大厅：“在闹什么呢……棕熊，我们的孩子让你操心了。”

　　乔鲁诺立刻乖巧地叫了姐姐，特里休也别别扭扭地看着我，桥本则温厚地笑起来：“这可不算是操心，大家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偶尔的小矛盾也是亲近的体现。”

　　这是我喜欢的回答，于是我朝着两个孩子道：“特里休，乔鲁诺，这周末和我出一趟小远门吧。”
　　个性少年之间的友谊往往需要磨合，最忌长辈的强势介入，但可以用环境来调解——比如说带着他们一起参加一些有趣的活动。

　　乔鲁诺果然温顺地答应，特里休仍然噘着嘴，但也爽快地点头，一场小矛盾就此结束，我看向我们的大管家，朝他眨眨眼。

　　棕熊呵呵笑起来：“啊，特里休和乔鲁诺都是大孩子了，也是时候接触‘猛兽’的一些工作，周末就拜托姐姐了，我这就去订车票。”

　　胖胖的管家离开大厅，特里休上来抱住我的手肘，亲昵地问：“姐姐！我们周末去哪里？远门是多远，可以出国吗！”

　　我帮她整理了一下衣领：“小远门，我们去罗马。”

　　“欸——只是罗马啊，那根本不远嘛——”特里休拉长了声音，有些撒娇地问道，“去干什么呢？姐姐要带我们参加‘猛兽’的工作了吗！”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了乔鲁诺的关注，这只小黑猫也抬起头，用一种自以为不会被我察觉的小眼神望着我。

　　……有些可爱

　　“保密。”在两个孩子的期待眼神中，我这么说道，“你们就当是去罗马大学参观吧，顺便去看看海獭和蜜獾。”

　　蜜獾是我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小孩，父母不详，身上还有人体实验的痕迹，现在是我的半个妹妹半个养女。

　　海獭则是“猛兽”里学历最高的人，靠着自学被罗马大学录取——当然，她的合法身份是我运作来的，因为她是黑户的女儿。
　　海獭的母亲是位很不幸的女人，她遭遇了掳掠与人口贩卖，被迫从事性工作，因为疾病逝世，只留下海獭。

　　我深爱我的家乡，但这里确实存在着不可忽视的黑暗面，粉末交易，人口买卖，赌博猖獗，这个社会正在靠着践踏着一部分人的尊严和血肉运行……

　　“是得去看看的，海獭姐姐最近心情很不好。”特里休回忆着她收到的邮件，“她最近在痛骂什么‘精英阶层’的‘资源倾斜不公’，说是大学特招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还登报宣传‘天才’什么的。”

　　是有这么回事，天才向来是很受人瞩目的，尤其是这个天才还出身不凡，我看过那几天的报纸，也对这个早慧的孩子有点印象……
　　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奶油布丁”*？

　　正在我回忆的时候，棕熊重新返回大厅内，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有人来找我，而且是替身使者。

　　竟然有野生的替身使者找上“猛兽”？
　　这确实值得重视，我立刻前往会客室，当我打开门，见到了这位特殊的客人时，我立刻意识到——

　　“您就是‘猛兽’的BOSS吗！竟然是位如此美丽优雅的女士！”
　　窗台后，魁梧高大的银发男人面露惊喜，随即热情赞扬：“我是简-皮耶尔-波鲁纳雷夫，本该是一位冒昧的拜访者，而现在我已经成为您魅力的俘虏，请给我认识您的荣幸。”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我当然是欣然接受：“谢谢，虽然我对自己非常自信，但能得到这样热情的赞美，还是出自一位成熟而浪漫的男士，这真是令人惊喜……我是卡罗莉娜-乔巴纳，很高兴见到你，你从哪里来？”

　　我朝这位光是外表就足够吸引人的访客伸出手，我本来等待着一个友好的握手，却没想到他很自然地弯腰，然后一个熟练的吻手礼——有分寸极了，只是虚托起我的手，也没有真的亲吻触碰到手背，但那火热的气息却已经传递了过来。

　　紧接着，这个名叫波鲁纳雷夫的男人抬起头，双眼有神，热情地望着我：“我来自法国，我登上这片土地是为了一项必须完成的使命。”

　　哦……
　　看来我的初步猜测没有错。

　　我收回手，顺势指向一旁的茶几和沙发：“原来如此，我敬佩所有信念坚定的人，坐吧，说出你的来意，请让我更多地了解你。”

　　波鲁纳雷夫立刻按照我的吩咐坐下：“当然，我来这里本是想寻求‘猛兽’的帮助，本该只坦诚我的来意，但在您的面前，我所有的一切都将彻底敞开。”

　　这一回我是真的被逗笑了。
　　全部为我敞开？就因为我想了解你吗？
　　瞧这话说的，不愧是法国佬，意大利男人的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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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福葛全名潘纳科达-福葛，Pannacotta就是奶油布丁，可爱捏
美食之风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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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猛兽的管家：桥本，“棕熊”，意大利移民，是原创同人角色，《人狼村之谜》游戏中桥本雄大的表哥
还有后面会出现的“蜜獾”，来自《牙斗兽娘》的女主角宇崎瞳，是真的兽人蜜獾，战斗力爆表，很小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给卡罗莉娜捡回去养了，现年七岁，可以当成背景板和吉祥物，基本没戏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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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应该会蛮喜欢波波的，波波的很多特质都在她的好球区里，然后还有法国佬和意大利佬的骚话对决，棋 逢 对 手
不知道哪里看到的，形容男人有个说法，不是那么准确，但很好笑……法浪意骚，美贱俄刚，英钙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