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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饿吗 ...

  •   半章先。最近硬盘报废敲字不爽,朕很痛心……(咦?

      木九睡得辛苦,烧得喉咙如同要裂开一般,全身关节也痛楚难当,不时感觉一双温暖的小手在自己额头两颊摸来摸去,忽地浑身一激灵,猛的睁开眼睛,窗外已然全黑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南临坐在床边满脸忧色地看着他,屋里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人。
      南临一见他醒,便连忙去捧了茶杯过来要喂他,木九苦笑道:“臣不敢当。”
      南临手一抖,几滴茶水溅在衣襟上,终于还是将茶杯递给了木九,看他略显困难地爬起身,苍白的手指接过茶杯,慢慢地饮了几口茶,最后将茶杯放在一旁的矮柜上,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才松了口气。木九转头看见南临目不转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此时方才忘却了一些身份,伸出手去,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南临道:“师……师母服侍老妇人睡下后便回去了。朕不想见到这屋子里有太多人,便叫他们都在外面候着。”
      木九看了他半晌,才道:“大清早过来,就吃了几块糕。午膳想必没用,晚饭大约也没吃,饿不饿?”
      南临眼神一晃,竟有了点点的泪光。
      他不言不语,慢慢爬到床上去,将自己的脑袋埋到先生怀里。
      禁卫只会站在一旁等他发话。到得晚上,沈溪只会问他今日功课可有完成,江岳棱只会问今日练武时辰可有错过。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人进,便不会有人胆敢进来。
      可只有先生一人,记得他没有吃过多少东西,会问他饿不饿。

      木九怀里躺了这么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东西,别说他向来疼爱南临,即便真是铁石心肠,一时之间也当真狠不下心将他推出去。不由得便伸手拍拍他的背,抱着他晃了晃,笑道:“皇上重了。”
      南临抬起头来,略带骄傲道:“临儿长大了。”
      木九叹息了一声:“是啊。”
      南临趴在他身上,两只小手搭住他的胳膊,半天都不肯挪一下,满心都是喜悦。最后趴得累了,小小的滚了几滚,才嘟囔道:“先生,临儿饿了。”
      木九笑笑,先让他下地去,自己披上衣服便也站了起来,他高热未退,走起路来尚觉腿软,南临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跟着他走出门去,一见门口立着许多禁卫便觉烦躁,手一挥让他们尽数回避,才跟着先生一道到了厨房,看着先生动作稍显滞涩地生了火,打了几个鸡蛋给他做了一碗炒饭,又用剩下的高汤热一热,加上火腿青菜盛出一碗汤。

      木九较喜素,当年在太子东宫时也甚少做荤食,但在家照顾母亲,老人家总要多吃些肉食补补身体,因此家中高汤肉食等物倒是常备了。
      南临闻着香味便猛咽口水,等木九将碗盘端上,立刻吃得狼吞虎咽。回想起这半年多来,竟没有一顿饭比今日要好。
      吃完饭又尝了一口汤,一尝之下轻轻“咦”了一声,道:“先生,这个比宫中的好喝多了。”
      木九拿了手巾过来帮他擦掉掉在桌上的饭粒汤水,道:“母亲年纪大了,油腻的汤水对身子不好,这个高汤熬煮时是放了草菇和整鸡一起煮,草菇清香开胃,又能吸掉些油腻,只是要多些功夫,往往要守在锅旁捞上半天浮末和油。”
      他说得轻描淡写,南临却越听越难受,最后放下碗不喝了。

      木九见他本来还大赞好喝,却只喝了两口便放下碗,不由温言道:“怎么了?是不是凉了,我再去热一热。”
      南临摇了摇头,声音忽然便冷了下来。
      “日后便喝不到了,我怕现下喝上了瘾,日后伤心。”
      木九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南临倏然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里竟有一些哀求的神色:“先生同临儿一起回京,不要娶亲,不要给临儿添师母,不好么?”
      木九失笑,摇摇头,道:“孩子话。”他并不将南临的话当真,南临却实在很是失望,渐渐地心中悲伤难过,他年纪尚小,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这样的悲哀情绪,最后只得张大嘴,大叫了一声。

      木九吓了一跳,赶忙搂住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南临闭着眼睛摇头,全身上下都被悲伤笼罩。没有人知道一个小孩子的悲哀能有多深重,连先生也不知道。
      他难过得全身颤抖,眼睛里却掉不出眼泪来。一想到自己才这么小的年纪,日后还有那么长远的日子,那么长远的路,而在这长远的日子和路途中,再也没有先生相伴,便只感到绝望。
      他忍着不哭,声音却哽咽,低低叫:“先生,先生,你不能不在临儿身边,你要看着临儿的。”
      声音极低,到最后已经细如蚊蚋。不是什么特别的话,却听得木九心一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极为温柔地抚着他细密柔软的黑发。

      南临悲伤了一会儿,忽然像是发了疯一般推开木九,道:“朕是皇帝,朕要先生在身边,朕不许先生娶亲,朕不要师母!谁胆敢阻止,朕就要谁的脑袋!”
      木九苦笑,只得跪下来,磕了一个头,道:“罪臣该死。”
      南临眼神无助又凄怆地看着他,道:“临儿不要先生死,临儿会杀了别人。”
      说着也不再去看木九,转过身去径自走了。
      木九看着他小小的身体渐渐隐于黑暗,心中再也辨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木九原本以为南临虽负气而走,但这里禁卫成群,兼之沈溪江越棱俱在,不至于出什么差池,他大病未愈,全身毫无力气,也实在没有余力去安抚那个如今正在无理取闹的帝王,只得先自己回房睡了。
      没过多久天便蒙蒙亮,木九虽身体深感疲累,精神却不肯入睡,看着天都亮了便所幸起了身,寻思着南临大约还没有很饿,不如煮一碗粳米粥就好。
      正想着,房门便轻轻扣了一扣,沈溪的声音传来:“木大人,皇上可在么?”
      木九一愣,心头一阵不好的预感浮上,快步到门边去开了门,道:“太师,皇上早已不在房中。”
      他心中焦急,虽尽力克制,说道最后一个字,尾音仍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溪眉一动,也知此事可大可小,赶忙吩咐禁卫首领带人去找南临。
      木家宅子四处都寻了一遍,附近花园小径也都寻了一遍,仍是不见南临身影。
      皇帝失踪!
      木九听沈溪沉声下了结论,登时手脚冰凉,一个趔趄,幸好沈溪伸手扶住了他,才不至于摔倒。
      沈溪顺势扣住了他的手腕,捋了捋须,慢慢道:“不过双十年纪,为何脉象虚弱至此。”
      沈溪年事已高,难免时常有些小毛小病,久病而成自医,浅显的医理也早已熟悉,一摸木九的脉便觉出不对。
      木九沉默一会,低声道:“早些年,几位兄长下葬的时候,父亲曾以重手废过木九武功。当时四肢尽皆断折,之后虽请名医调理,但木九自小身体底子不佳,再难复原。”
      沈溪怔了怔,许久才缓缓放开了他的手腕,长叹了一口气,道:“仲云此举,用心良苦。”
      仲云正是木老将军的字,木九听得父亲旧时同僚如是感叹,终是忍不住眼眶微酸。

      沈溪叹息完,道:“我已派人前往官衙亮明身份以寻皇上下落,木家九郎身体不适,还是在家中等消息罢了。”说罢便走了出去。
      木九哪里坐得住,没过多久便自行出了房门,举目四望,却也实不知南临会去往何方,究竟是赌气出走,还是遭人掳劫,若是在外耽久了,不禁担心南临若旧疾发作,又该如何是好。
      他心下实是定不下来,昨日刚下过雨,乡间小路尽是泥泞,溅得衣服下摆俱是泥点子,他却浑然不觉,心中只不停想,这潮湿天气,若是临儿不小心摔倒了,到时又没有人扶他哄他……
      一想昨夜那孩子满脸的悲伤绝望,便心中不住地发疼,这个他从他二岁起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如何,他是当真不能放下他不管。
      也不知走出了多远,触目所及已尽是百草千花寒食路,木家宅子建在安静的乡下小村,除了有数的居民之外,所剩的便全是农田,出了门,四处景色都一览无遗,南临自己躲起来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身旁不断有禁卫来去,大约已在布置人手挨家挨户搜查,木九慢慢静下思绪,一想到自己刚才竟如同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也不禁自嘲一笑。刚想返回家中去,却忽地见到前方泥路上躺了一只鞋子。
      明黄色,绣了金银暗线,小巧精致,繁复花纹陷在泥泞里,显得委屈而可怜。
      木九此时已再不像之前一般束手无策心乱如麻,过去拾起那只小鞋,心中便已在盘算。适才刚有禁卫路过此地,这群禁卫俱是为寻皇上而来,路面上有这么一只显眼的鞋子,他们不应当看不到。所以,这鞋子想来是在禁卫走过之后才出现的——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混在禁卫之中,临走时趁人不注意而放了这只鞋子。
      如此做法,目的也甚是明确。
      这个绑走,或者说控制了南临行动的人,要见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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