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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祭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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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九一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许久才矮下身来,擦了擦南临额上的汗,温言道:“皇上连夜过来,保重龙体,此间无大事,皇上还是国事为重罢了。”
南临眼神微微一顿,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南临此次并非微服出巡,太傅太保也均在随行,沈溪无奈道:“皇上此次,实是太过任性。只是几位同僚一道商议过后,认为皇上亲自南下吊唁功臣良将亦可算是稳固臣心民心之举,是以成行。”
木九点了点头,却没有话说。南临的小手仍是紧得丝毫不肯放松,木九叹了口气:“饿了么?”南临眼睛亮晶晶地抬起来,重重点头。木九牵着他的手,去厨房里拿一些昨夜才做好的软糕,泡了一壶茉莉花。
南临吃得腮帮子鼓鼓,仿佛极为努力地下咽,木九看他吃得辛苦,轻轻拍拍他的背,喂他一口茶,南临好不容易喝下,见木九掰下一块玫瑰糕沾润了茶水喂过来,张口吃下,睁大眼睛望他:“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木九沉默一会儿,道:“皇上不是想去先父坟前上香么。”
南临低头,轻轻“嗯”了一声,从座椅上下来,握着他的手却丝毫不肯放开。
到得木家祖坟,南临上前,太保江岳棱轻轻咳嗽一声,几个禁卫不动声色地上前,将木九与南临不着痕迹地隔了开来。
木九微微苦笑,抬起头缓缓望去,眼前的是父亲的坟冢,然后是大哥,二哥……八个哥哥。这个木家父子长眠之地,本是南临不该来的,而这些旁观的人,却还道如他这般武功被废,百无一用,力气连寻常人都比不过的书生能对南临有所不利。
因是正经祭奠,虽然因仓促之间准备不及而一切从简,但该有的仪式却一一不缺。刚开了个头,这正是江南多雨季节的天气便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沈溪使了个眼色,便有随行内侍上前来,为南临打上了伞。
雨越下越大,南临眼角瞥着其余尚在雨里淋着的人,旁人他并不关心,只一心瞧着木九,见先生被淋得嘴唇发白,满心想早些结束,但司礼官却扔是一步一步慢慢安排下去。
南临无奈,不久之后灵机一动,小手捂住胸口咳喘了几声,众人果然都紧张了起来,沈溪朝司礼官使了个眼色,便跳掉了许多步骤迅速结束了祭礼。
南临两只手一拨两拨地拨开面前禁卫,不管不顾地握住了木九的手。
木九原本生得单薄不算健壮,自多年前被父亲重手废去武功之后,关节处每逢阴雨常常酸痛,只是并不严重,便也没有想好好医治。如今被这雨淋了半日,关节四肢都痛楚难当,正有些昏沉,却觉自己的手掌被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轻轻握住,那股暖意竟似穿透肌肤,直浸到肺腑一般。
南临见他嘴唇都白了,便知先生定是身体不适,连忙吩咐摆驾回去。他能坐马车,木九却只得跟着禁卫一道走回,勉强支撑到家,当日便发起了高烧。
南临体弱,此次南下自然带着太医随行。他摒退了所有禁卫,只留沈溪与江岳棱在房中,眼见着太医把过脉,却只道什么“木大人素来体弱,有痼疾在身,又因木老将军仙逝郁结于心,如今这场大雨倒成了诱因,当真病来如山倒”这类的废话,看着木九半昏半醒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咳嗽几声,不由得便怒火中烧,将适才祭礼上的情景回想一遍过后,道:“将太保押出去责三十廷杖!”
江岳棱一愣,沈溪一怔,赶紧道:“皇上,不知太保所犯何罪?”
南临冷冷道:“太保所犯何罪,太保自己心中应当明白。太师曾言,朕亲自祭奠木老将军,乃是稳臣心固民心之举,当得木老爱卿墓前,太保却刻意不,让木太傅上前,隔人子于外,引得木太傅郁结成病,朕只觉得,如此落人口实、不顾忠良之后,三十廷杖尚是轻了!”
他年纪虽幼,此番话朗朗说来掷地有声,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帝王威严,竟使得沈溪都一时间没了话说,江岳棱淡淡道:“臣领罪。”说罢便自行退了出去,目视几个禁卫前来行刑。
南临一腔怒火发了出去,转头去看木九,挪着小步子过去,将小手盖在他额头,只觉触手滚烫,心下一片惶然,哽咽道:“先生,先生。”
木九咳了几声,睁开眼却只见一片白茫茫,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恐自己神志迷茫之下在南临面前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捂着嘴又咳了几声,便转过身去朝着里床再不看外面了。
南临难过无比,只能小心念着先生,拿小脑袋往他背上蹭。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外面禁卫道:“此间不可入,姑娘还请回。”
接着便是一个有些惴惴不安却甚是清柔好听的声音道:“我……我是九郎未过门的妻子,也不成么?”原是吕芳怀探望夫君来了。木九与她早已有了父母之命定下了亲,只是不能办喜事,因此两人虽尚无夫妻之实,但平日里私下来往早已毫不避嫌。
南临听得愣了一愣,道:“什么?”
沈溪道:“皇上,是木太傅的夫人。”
南临张大了嘴,很是茫然了一会儿,才道:“让……让师,师母进来罢。”
吕芳怀并不知这一屋子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但听木老夫人说起,身份绝不低。她虽不是大家闺秀,却端的落落大方,虽面上颇有紧张之色,进退之间仍是有礼有节,毫不失态。
向众人行过礼后,她便取了布巾来给木九擦脸,一边柔声唤道:“九郎,要吃些什么?可饿了么?”
木九低低道:“是芳怀么?不用了,你去照顾母亲罢。今日饭食尚未准备。”
吕芳怀安慰道:“无事,我从家中带来了,母亲喝过汤已然午睡去了,并未告诉母亲九郎有恙之事。”
木九点了点头,眼睛也无力睁开,被她服侍着慢慢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