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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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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礼拜
清晨,我坐在长长的饭桌前,明媚的阳光落在我身前,耀得洁白的桌布夺目的干净。新鲜的花朵摆放在我的面前,娇羞的馨香着。闲置的烛台孤独的站在桌子正中。
嘉茜无声无息的站在我的身后。
莉莉娅,那个我曾经用冷淡拒绝的女孩,如今已经让我习惯了她的存在,看不见反而不自在。
我轻描淡写的问:“莉莉娅呢。”
嘉茜低着头,支支吾吾,口不成言。
有事瞒我!我气,怒拍桌子,吼道,“说!”
嘉茜吓得跪坐在地上,喏喏哭泣,一语不发。
不大会的功夫,玛丽进来了。今天的玛丽不复往日的恭顺,一股无言的气息包围着她,趾高而气扬。
玛丽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看了看嘉茜,冲她抬了抬下巴,道,“出去。”
她站在餐桌的对面,不卑不亢。这样的玛丽不是我熟悉的,仿佛是睥睨一切的统治者。
“莉莉娅被我关起来了。”
“为什么把她关起来,她又没有做错事。”
“小姐不是不习惯她的服侍吗。她做事太不用心,我也不放心。”
“她怎么不用心了,你把她叫回来,我就要她!”
玛丽直视我盛怒的双眼,复杂的瞳孔中折射出委屈的颜色。
“小姐,她没有小心照顾你才害得你昨夜病痛。”
“我生病和她什么关系,你把她还给我。”我扔掉餐巾,激动的站在桌前,与玛丽对峙着。
玛丽低下头,片刻之后,她将一把钥匙放在身前的桌子上。向前推了推。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玛丽面前,拿起钥匙,问道:
“你把她关到那里了。”
玛丽没有说话,径直的走向地下室。
我们顺着逆时针的阶梯,旋转着下行。阶梯沉郁的延伸着,仿佛会在下一个转角消失,却又重复着相同的旋律。
风从脚底升起,裙角翩飞,步步生莲。
凉风有信,夹着大地的呻吟,细听起来又好像是呜咽,仿佛是沉睡在地底恶魔呢喃的咒语。
头顶的石窗,偷偷的缺失着,吝啬的播撒着阳光。越过石窗的明亮,在空气中铺撒下一条光与尘的通道,骚动着、不安着。窗台上的灰尘像是沉淀着的千年岁月,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兮不动。浅浅飘来的鸟鸣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恍若隔世。
钥匙与锁的刺耳摩擦着。阴暗的角落里她瑟瑟的蜷缩着。那一刻,我路人一般的观看着,凉薄的如同素不相识。我看见玛丽指挥卡丽娜把莉莉娅带出地牢;看见莉莉娅仿佛用尽全身力量般抬头望着我,浅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泽;看见耀眼的阳光下,她的背上斑驳的鞭痕;我看见玛丽冷漠的命令;看见莉莉娅无声的起身,机械的走过我的身边。
我站在那里,阴暗的空气令我窒息。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僵硬着、恐惧着。
玛丽站在我的对面,久久的、深深的凝睇着我。
角落里,一只硕大的蜘蛛正在编织着自己的梦。它令我想到一种人,张开陷阱等待敌人,贪婪的榨干敌人的血液后,又会无情的吞噬掉自己的同伴。
马车在森林里的小路上平稳的行驶着
她的面色病态的苍白着,我没有看她,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深深浅浅的雾上。
我想,我该说些什么。
“道尔律师,”我说,“上次来访的那一个。”成功的看见莉莉娅抬起头看着我,我继续说,“他给我讲了一个关于古堡的传说,”那传说并不美好,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却听见她问我是什么传说。
我就将道尔律师讲的传说讲给了她听,只是,略去了恐怖的密室和雾里有鬼魂的部分。
莉莉娅的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她在月亮湖边给我讲过美人鱼的传说,我也没有想到她这么喜欢听传说故事。
马蹄声哒哒的响着,马车规律的颠簸着。
做完礼拜,我带着莉莉娅,来到了教堂的后院。准备将香料送个牧师的妻子。
远远的看见了凯婶婶的背影,粗布衣衫掩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只是她的面容已留下岁月的纹理。
不愿意说些客气而没有营养的话,我很快就带莉莉娅离开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我和莉莉娅来到的山姆大叔的点心店,人虽未变,可是气氛似乎有所不同。
高高兴兴的将饼干送给山姆大叔,告诉他这是我亲手做的,收到怀疑的眼神一枚。
只好老老实实的告诉他我只是帮了一点忙。换来大叔爽朗的大笑。
午饭前我们来到杰克爷爷的裁缝店,玛丽已经在那里等了。
我挑了几匹田园风情的花色,玛丽似乎并不满意,又指定了几匹华丽的布料要求尽快给我做好。整个下午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被量来量去。
夜幕降临,我陷在柔暖的被褥间,黑甜的梦席卷了我的世界。那仿佛是一场发黄的老电影,画面中,小奶娃梳着一头金色的齐肩发,胖乎乎的脸蛋像一只圆润的苹果。
玛丽一脸幸福向草地上的白色身影张开温暖的怀抱,等着那个跌跌撞撞的小人儿跑到她身边,风声、笑声、虫鸣,无声的镌刻在记忆中,无比快乐。
迷蒙中,发现那竟是我的梦。
坐在微凉的夜里,回忆如洪水侵袭我的思维。
任凭脸庞被打湿,呜咽溢出嘴唇。
今夜的泪不是因为了母亲,而是思念那个曾经像母亲一样的女人。
思念一个就在身边、却无法回到过去的人。
咫尺天涯。
当清晨第一滴露水滑落,洁白的铃兰在风中摇曳她优雅的身姿,梦幻般的红色蝴蝶在花丛中舞步蹁跹。
我早早的梳洗完毕,坐在窗前,触摸这个纯净的清晨。
走廊里传来了玛丽的脚步声。哒、哒、哒,坚定而高傲,是她特有的声音。
门被无声的推开,与伴随着童年的无数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时候,她会钻进温暖的被窝咯吱我,让清脆的笑声在整个城堡旋转。而现在,我已梳洗毕。
玛丽看着坐在窗台上的少女,惊觉。
苍海桑田,物换星移。
站在窗边,与她共同消磨这晨光,凉风扑面。
风不知灌进了什么地方,发出呜咽呜咽的哭声。
玛丽拿出了一份文件,薄薄的几页文件稳妥的存放在牛皮纸袋中,说:“道尔家几乎是以梅维瑟家世袭律师的形式存在的,您的母亲出嫁前费率就已经成为梅维瑟家族的律师了”她将文件递到我的面前,继续道“这是您的外祖父,老梅维瑟伯爵与费率先生签署的家族律师委托协议。”
我翻开委托协议,扉页用花体写着“兹委任费率*道尔为梅维瑟家族律师,不以我登普罗*梅维瑟的生命结束有所改变,直至费率道尔律师推荐另一位律师为止。”下面标着日期,屈指算来,文件签署已有二十八年。后面是详细的委托事项。委托书的最后一页用加粗的鹅毛笔写着,“事由繁琐,如有异议,协商后修改。”再下面是两个当事人的签名。委托书的后面附着一份爵位及封地继承的文件。
我问玛丽:“其他有关法律的处理事宜的文件呢”
玛丽:“还有您的继承事宜,正在办。”
“只有这两件吗?”
“梅维瑟家族身处繁华之外,没发生过其他必须用法律解决的事件。”
玛丽又递来一份文件说:“这是您继承爵位及封地的文件,其中封地的面积和位置我已经比对过了。”玛丽递来一份地图和厚厚的一打帐本。玛丽打开地图,指着其中一片用红笔圈起的地域道:“这是您的封地,”又指着放在一边的账本说“这是封地近三年的收益与开支。封地的账务,您母亲在世时就是我在管理。请您仔细查验。”
我看着那打账本正在眼晕。
玛丽又说:“定于本周三,也就是两天后,拜访道尔先生。”
我:“也好,距道尔先生上次来访也有两周了,也该回复他了。”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是在地狱里度过一般。
我被要求不停的学习账务,曾经最疼爱我的玛丽竟然警告我认真学习否则就把我关在书房里。
窗外,蓄风和畅,万里无云,小鸟在天空中翱翔。莉莉娅讲的计算学比女巫最拗口的咒语还令人费解。我坐在窗前45゜角仰望自由的小鸟。
于是,毫无悬念的,在那个茶香飘飘的午后,我被关到书房自习。
把那该死的账务扔到一边,我摊在椅子里装死。
我还记得玛丽锁上门的刹那我的惊恐。隔着门那声音依然严厉,她说:“作为一个领主、作为一个有爵位的人,不懂得账务就等于将自己的钱袋交给别人管理。”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我无计可施,只好去找本我看的懂的书转一下注意力。
懒得搬梯子,我在书架的最下一排寻找猎物。在一大堆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文字中,一本没有题目的书吸引了我,书的封皮上什么也没写。而扉页上则用漂亮的花体写着一首诗,这时候书房的门响了,我快速的将书藏在账本的中间,又坐回椅子里。莉莉娅送来红尘和点心就退下了。
是夜,我虔诚的翻开文件中的地图,发黄的羊皮地图上沉淀着岁月的辛酸,时间带走它的气味,却将文字永久的保存下来。
地图的中间由红线圈着一片不小的土地,它马上就会属于我,
桌上摆着近三年的账本,垒起来有那么厚的一打。我仔细查验过,账本上玛丽的字体清秀工整,偶尔有一两张支出的单据。账面很工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上面的字体却自始自终没有过改变,这究竟需要怎样的毅力,以及从何而来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