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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你开启我的心门 ...

  •   第三节你开启我的心门
      九月十三日,柳娟和拉尔经过七天的旅行,已经接近了沙漠边缘,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两天后就可以走出沙漠,再三天就可以到鲁那英·皮利了。
      柳娟看见前面有一个人骑在马上缓缓行着,叫道:“咦,那里有人!”那个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也看到了柳娟他们。
      “嗨,你们好!我是路奇·比诺伦斯 ,很高兴见到你们。”那人揭下面纱,自我介绍道。他是个二十出头,留着一头齐腰的黑发的漂亮青年,说男人“漂亮”也许有点奇怪,但他是真的“漂亮”——一种中性的美。柳娟觉得他眉宇间竟和拉尔有点像。
      “你姓比诺伦斯?”拉尔很惊奇。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路奇带着几分狡黠地笑着说,“你们叫我路奇就可以了。”
      拉尔发现自己的失态,忙答道:“没什么,我是拉尔,她是柳娟。”
      “不报上姓氏吗?——算了,我们有缘在此相遇,但下次也许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不知道姓氏也没什么。”路奇道,“既然有缘,不如同行一段路,如何?”
      拉尔点头答应了。于是,沙漠之旅的最后一天,他们多了一位同伴。
      走了一段路之后,路奇对柳娟道:“你是柳娟吧?”
      柳娟点点头。
      “你为什么遮住自己的脸?我觉得你长得还不错呀!”他弯下腰,从斜下方看着柳娟的脸,道。
      “请不要问这种失礼的问题,好吗?”拉尔微愠道。
      “呦,护话使者发火了。”路奇仍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出乎意料地,柳娟回答了这个以前她只会保持沉默的问题:“因为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脸。”
      “哦,原来如此。一个女孩会有这种心理,大半是因为曾经受过打击……”路奇一副行家的口吻。
      “好像你自己有过亲身体验似的。”拉尔真的有点火了。
      “当然了,一般女孩子都爱漂亮,喜欢炫耀自己,而她现在……”路奇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拉尔只觉得头昏不已,想要打断他的话,却找不到一丝空隙。三分钟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在幻觉中还有紫黑色的瘴气飘动。刚见面时对他的一丝好感都被残酷的现实给破坏了。
      “好热,我们还是在这儿扎营吧。”柳娟道,“太阳已经出来了。”
      “没错,就这样吧。”拉尔连忙赞成。这下,终于可以摆脱那些高谈阔论了。
      拉尔和柳娟仍然是同一个帐篷。
      “呼,终于摆脱了。”拉尔喘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他只觉得四肢无力。路奇那种性格让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他以前认识的某个人。
      “你也受不了了?”柳娟道。拉尔给人的印象是,不管何时都稳重、优雅,始终带着亲切的笑容。
      拉尔有气无力地答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而且还要看对象。”
      柳娟笑了,道:“他的话,你还是少听为妙。”
      “为什么?”
      “小心会受污染!”柳娟很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
      拉尔一愣,也笑了。他感觉到了,柳娟和他自己都在这次的旅行中有了很大的变化。
      夜,悄悄地降临,帐篷中的三人都因为连日的劳累而依然在睡梦中。夜幕中,一大群人在火光下举着刀剑,杀气腾腾地静静逼近。
      拉尔首先惊醒。“你们要干什么?”他叫道。伸手把柳娟拉到身后。
      对方见行迹已经败露,遂一边逼近,一边大叫道:“无耻的家伙,乖乖受绑吧!”
      “发生什么事了?”路奇睡眼惺忪地从隔壁的帐篷中走出来道。
      “好像发生什么大事了。”拉尔不动声色地说。这也难怪,他见过许多更危险的场面,深知即使自己无法顺利带着柳娟突围,也决不能自乱阵脚。他缓缓地拔出剑,指着眼前的一群人。
      “兄弟们,上啊!”那个带头的人叫道。一大群跟在他后面,冲了上来。只交手几个回合,拉尔就看出他们并非正规军人,因此下手也就留了几分情,只把他们的武器挑掉或给他们一点小伤,让他们暂时无法活动自如。他向来只在战场上杀人,而这里不是,同时,他也不希望柳娟看到他杀人的场面。但是,也许正是因为此,那群人才会像潮水一样肆无忌惮地涌过来,即使剑术高超如拉尔,也渐渐招架不住。路奇也是个男人,本来也可以成为一个战力的,但他却不知去了哪儿。
      “柳娟,你快上马,准备冲出去!现在还来得及!”拉尔一边替柳娟挡住敌人,一边叫道,“我随后就来!”
      “你随后就来?”柳娟静静地问道,仿佛看不见眼前厮杀的战场,“你有自信在我逃离后再安全地离开吗?”
      “这……”拉尔无话。他确实没有自信既不杀一人,又在柳娟离开后被围攻的状态下平安脱身,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那些话只不过是一种形式吧?有谁回认真探讨它的含义呢?
      “不要对我说‘来日方长’这种话,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来了。而且,你说过要带我回去的吧,我怎么可以自己先走呢?”柳娟平静地微笑着,无视于拉尔之外的所有人。
      拉尔也不禁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往事如同闪电般的浮现在眼前。“我希望成为对某个人而言最重要的、无可取代的人,这样的话,那人就不会离开我了吧?”小时侯,他在寂寞之余,总是这么想。因为他尝尽了孤独的味道,因为他不管多么努力,也只能一个人在习武场上挥剑。“她的话,也许可以吧?因为她也了解那种滋味。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拒绝拥有;虽然害怕孤独,却更害怕被抛下,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孤独。”他这么想道。
      路奇提着一把剑,从帐篷里出来,对拉尔叫道:“小心!”
      拉尔听到路奇的叫声,这才回过头,看着前面,但他刚才已经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在战场上分心。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一个扑上来的敌人狠狠地用剑柄撞击了他的头,他在没有来得及反击的情况下,尝到了“微笑杀神”生平的第一次败绩。柳娟扶住了拉尔道:“把剑放下,我们跟你们走。”她并不是用“请求”的口气说话,而是以“命令”的态度指示,虽然周围有那么多的人用剑指着她。
      路奇满意地笑了,对自己说:“这个女孩也许就很合我的理想。”他扔下剑,跟在柳娟后面走了。
      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厅中,柳娟见到了对手的首领。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子很高,从他坐着的样子来判断,大概有一米八 ,有一身完美的肌肉,红棕色头发,黑色眼睛,看起来不像他周围那些人一样没大脑。
      “扎伊维,我抓到施米纳的奸细了!”哪个打了拉尔头的人报告道。
      “干得好!”扎伊维赞道。
      路奇接下去道:“干得是很好没错,但是我想你们是抓错人了。”
      拉尔这时也醒过来了,道:“我们根本和施米纳没有关系。”
      “如果不是,那你们两个怎么会有贵族男子才有的长发?”扎伊维气势汹汹,仿佛和“贵族”两个字有仇似的。
      “如果我们是贵族的话,那为什么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来却不带侍卫?”拉尔道。
      路奇一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说:“是谁规定不是贵族就不能留长发的?(扎伊维哑然,确实“只有贵族才能留长发”只是一种约定俗成,并没有哪一个国家有明文规定)再说了,像我这么有贵族气质的美少年,又是如此地聪明绝顶,有浪漫气息……(以下列出了99条相似的理由)当然只有长发才能衬托出我的优雅气质。”
      “呜……”不少卫兵已经受不了路奇那种华丽无比的辞藻了,连扎伊维也被击败了,他刚才的气势荡然无存,虽然他勉强想笑一下,但也只能牵动以下嘴角而已。
      “真难为你们了。”扎伊维同情地看着看着把头扭到一边,装作没听见路奇高谈阔论的柳娟和拉尔,“有这样的朋友……”
      “不,我不认识他。”柳娟和拉尔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路奇大惊状,叫道:“怎么可以这样!他无情了!让我来朗诵一首我新作的诗来感化你们吧!‘啊!友情!你是如此美丽,像飞散的雪花一样纯洁,像陈年的美酒一样香醇……”拉尔眉头皱了皱,附在柳娟耳边道:“这是几百年前的伟大诗人乌鲁比·凯布①的作品,不过他好像脱漏了许多,还有不少篡改……”
      “够了!你以为这是在哪儿!”扎伊维忍无可忍,大吼道。周围那些像屠夫般的手下一齐把武器指向他们。
      在这种情况下,柳娟向前走了一步,以平常的步伐。这么一来,她就挡在了拉尔和路奇的前面,以一般女子决不会有的勇气为两个男子挡住刀丛,让他们觉得,尽管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而他们是男人,但却是由她来保护他们。
      柳娟开口道:“就算我们是贵族,那我们为什么会不带随身侍卫,跑到这种地方来呢?做一个奸细,‘贵族’的身份是不是太高了?”
      扎伊维这次倒被问倒了,沉吟到:“也对……总之,不管你们是不是奸细,都要请你们留几天。我们会派人去确认你们的真实身份的。”
      于是,柳娟他们被带到了一间独立的小木屋里,门是从外面反锁的,窗户上都装着木栅,地上用干草铺着几张“床铺”。对三个人而言,这个房间显得有点大(它至少可以关十几个人)。他们的行李经过检查,也还给了他们。
      “看来,我们这几天是走不了了。”路奇看着窗外看守的大汉,耸耸肩道。
      柳娟没有回答。拉尔把最里面的床铺让给柳娟,自己在她身边躺下,到:“睡吧,折腾了大半夜,你也累了吧?”这倒是实话,不多时,几个人都睡着了。
      这是天亮前所有人都沉睡的时候。一片漆黑中,只有扎伊维的房间亮着灯光。扎伊维还没有睡,他把玩着一支女子用的发簪。这是一支用赤金打造的女用发簪,做工精巧之极:簪头打成鸟头的形状,连羽毛都雕得纤毫毕现,鸟冠和眼睛是上等的红宝石,鸟喙中叼着一串浑圆的珍珠,在灯光下看来颗颗珍珠都有一层氤氲。他出神地凝望着着发簪,轻声道:“她很像你呢!和你当年一样的文静温婉、娇小可爱,甚至连眼神中些许的天真……”
      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近扎伊维身边,担心地轻唤道:“夫君……”
      扎伊维回过头,看着那张担心的脸,用安慰的语气道:“别担心,莱西佩。我总有一天会救出她的,我们已经发过誓的,不是吗?”
      莱西佩笑着说:“是的,我等着重逢的那一天。”
      窗外的天空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关在木屋里的三个人也先后醒了,由路奇开头,他们开始了打发时间的聊天大会。话题很快转移到柳娟身上。
      “柳娟,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呢?”拉尔问道。他已经从种种蛛丝马迹中约略感觉到柳娟和艾利安-比亚人有很多不同之处。
      “应该说,是个还不错的国家吧?”柳娟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道,“至少,所有人在法律上已经实现了平等,可以自由地选择领导人……有高度发达的城市,也有极度贫困的乡村……人们为了种种原因忙碌着……我们总是认为自己的文明高度发达,认为自己的双手可以掌握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命运……”按照柳娟对杨莹他们的提醒,这本来是不可以谈的东西,但现在柳娟却自然而然地拉尔和路奇说起来了。
      路奇和拉尔都静静地听着,虽然他们认识到了这种国度不存在于艾利安-比亚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认为,比起这里,我们的家乡最大的优点是可以自由选举。因为王朝的更替,只是坐在王座上的人换了一下而已,根本无法改变社会的本质,人民付出极大代价后迎来的只不过是另一个支配者。只有自由选举才会有根本性的改变。”
      “说得好!”门外一个人大叫道。
      “谁?”拉尔跳起来,挡在柳娟前面。
      扎伊维鼓着掌走进来,道:“我很喜欢你这番话,小女孩!”
      “我很荣幸。但是我已经不小了,请不要用‘小女孩’来趁呼我,我的名字是柳娟。”柳娟微愠。
      扎伊维微微一愣:这种情形是如此地熟悉!很久以前,也有一个女孩,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说着同样的话!扎伊维条件反射地摸着柳娟的头,道:“好啦,我知道了。”话刚出口,他就发现,自己对一个陌生人做出了过分亲昵的举动,连忙缩手道:“抱歉。”
      “没什么。”柳娟答道。
      “关于你们刚刚谈的话题,我很感兴趣,”扎伊维道,“据你所言,你们故乡好像没有‘国王’这个人呢!”
      “当然没有。在一个民主国家,专制制度下的国王就意味着罪恶。难道仅仅因为‘血统’的关系,人民就必须忍受昏庸无能的帝王,或者冷酷残忍的暴君吗?有能者治理天下,这不是最好的吗?”
      扎伊维听了这话,仿佛挨了当头一棒,良久,他大笑了起来,道:“想不到我多年的困惑,给你简简单单地解决了。我实在很欣赏你,柳娟。”说完他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样,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
      * * *
      第四天早上,扎伊维把柳娟他们带到大厅,对他们说:“对不起,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三天实在是委屈你们了,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
      路奇马上说:“我想要好好地洗个澡。天气这么干燥,对我的冰肌玉肤实在是不好。你说是不是,拉伊维?”
      拉尔轻声更正道:“是‘扎伊维’!”
      路奇一愣,回头对拉尔道:“我说的当然是‘扎伊维’,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好啊!”
      ……众人哑然。
      扎伊维看到气氛这么怪异,连忙岔开话题道:“那么你们两个呢?”
      拉尔道:“我想要一些食物和水,我们自己的剩得已经不多了,”
      “你呢,柳娟?”扎伊维看见柳娟不开口,就问道。
      “我暂时还想不到,等将来我想到时再说吧!”
      “也好。无论什么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做得到,一定尽力。”扎伊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他并不怎么重视的承诺,日后需要他用一生的时间来完成。
      终于走出了沙漠,远处已经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草木。
      “我们也该在这里道别了,”路奇道,“我还要去皮索。”
      “是吗?那么再见了。”拉尔淡淡地道。虽然他和路奇相处了几天,也算是个朋友,但他并不想和别人过分亲密。
      路奇点点头,忽然一从没有过的认真态度对柳娟说:“如果是你,你会在艾利安-比亚建设一个怎样的国家?”
      “民主、自由、平等。”柳娟不假思索地地脱口而出。这对她而言已是理所当然。
      “这样啊——我们总有一天回再见的,在此之前,我把这个给你,当作约定的信物。”说着路奇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用带子系住的小布袋,替柳娟戴上,也不问柳娟是否接受它。柳娟感到这个袋子有点沉,仿佛里面有什么密度较大的东西,于是道:“可以打开看看吗?”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她打开了袋子。里面是黄金制成的徽章,正中被一分为二,即使如此,还是可以看出它一面是一只咆哮的雄师,另一面是一顶王冠。
      拉尔看到这枚徽章,大吃一惊,仿佛不认识路奇似的打量着他道:“你是……是你!”
      路奇笑吟吟地看着拉尔,道:“我亲爱的堂弟,你终于认出我啦!”
      “我上次见你已经是七岁是的事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呢?”拉尔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她?”
      “这东西代表的含义,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呀!”对着那么认真的拉尔,路奇却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就是明白才问你!我们父辈所立下的誓言呢?”
      “那是我父亲立的誓,不是我。我的将来由我自己决定。柳娟不是说过吗,她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抓住命运,我也如此相信。”
      “那你也不能把她也卷进我们一族的纷争中。”拉尔已有怒意。
      “这一点,要在她清楚了一切之后再由她自己决定。再说,柳娟也有资格接受它,因为她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说她是个‘好女人’。”
      大笑声中,路奇消失在沙尘中。
      柳娟看着他的背影,问道:“这个很重要吗?”
      “是的,它关系着我们一族的将来。”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了。
      * * *
      “现在已经不必再在晚上赶路了。”傍晚时分,拉尔抱来一堆干柴道,“走出沙漠之后,白天已不再那么酷热难耐了。”是的,他们已经来到了草原,在这儿经常有狼出没,所以拉尔捡了许多干柴,在他们露宿的山洞口生了一堆火。说是山洞,其实只是一个土堆上的一人多高的洞而已。
      临睡前,柳娟解开束发的白色缎带,把它系在手腕上。拉尔看见了那条缎带,觉得有点眼熟,沉吟了一会道:“是它!它不是在那条死狼身上的吗?”拉尔指的是他们逃离甘弗肯村的那晚找到的狼的尸体。
      “我又拿回来了。”柳娟答道。这简短的一句话,包含了两层含义:这条缎带本来就是我的,还有……那条狼是我杀的。
      拉尔慑然。即使是一只在沙漠中迷路的离群的狼,即使它已经被饥渴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不太可能被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杀死。虽然柳娟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可以想象当时那惨烈的搏斗!
      柳娟之所以说得如此轻松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与恶狼搏斗,又是怎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沙漠中前进的了。她唯一记得的是,某人在她耳边如同咒语般,不停地重复的低语:“活下去!”她曾经无数次试着回忆,但只知道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记得自己以前听到过这个声音——如果是做梦的话,出现的应该是熟悉的声音吧?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天亮了,柳娟揉了揉眼睛,准备坐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正有一条昂着头的蛇向她吐着红红的信子,但几乎同时醒来的拉尔注意到了。就在它伸颈,张嘴,准备对着柳娟的手咬下去时,他一把抓住了它,并狠狠地把它扔向洞壁。蛇跌下地来,软软地瘫作一团,死了。柳娟一下子就明白了状况,她看见拉尔的手上被毒牙擦出一条淡淡的血痕。再看那条蛇,色彩斑斓,形状怪异,想必是有剧毒的。
      柳娟连忙用拉尔的刀划开伤口,替他吸出毒血。刚开始时的血是黑色的,还带着一股恶臭,后来才开始渐渐转红,柳娟这时才停下来,提拉尔包扎。虽然柳娟的急救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及时,但毒性还是开始发作了。拉尔只觉得全身僵硬,手脚不听使唤,慢慢地连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他安慰柳娟道:“放心,大部分的堆已经吸出来了,不会有危险的。”前几个字回算口齿清楚,但后面的话就变得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这不仅是因为舌头麻痹,也因为神志不清。
      毕歇达的预感也许是正确的,他的儿子在这次路途中遇到了生死危机,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拉尔昏迷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柳娟很清楚,当前没有任何药品的情况下,就只有靠拉尔自己挺过这一关了。她割下一块衣襟,用水弄湿,给拉尔作冷敷,并不时给他喝些水,以免他在这种天气炎热加上高烧的情况下脱水。
      水用得很快。傍晚时分,柳娟喂拉尔喝下最后一口水,他的热度还没有退,浑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的湿透了。太阳渐渐西沉,天快黑了。当务之急就是找干柴生火,以阻止狼群的夜袭;另外还要找水,来帮助拉尔退热。
      虽然这儿离开沙漠已经有一段距离,地上也长着颇有点精神的绿草,但却没有一处水源,更没有可以用来生火的灌木,大概昨夜的那堆火已经用尽了这附近的木材了吧?柳娟走了很远,但仍然一无所获。天色越来越暗,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狼嗥,再不回去的话无论是拉尔还是她自己都会有危险。
      柳娟开始往回走。无意中,她的眼角扫过那血一般的残阳,她内心不禁一颤:整个天空都是鲜红的,连空气也被贯穿其中的光线染成了红色,绿草反射着血红的色彩,现出一种奇异的光。忽然之间,她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内心不仅躁动不安起来。
      回到山洞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拉尔仍然静静地躺在原处,在黑暗中,他仿佛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般,柳娟摸摸他的额头,是热的,她松了口气。该为过夜作一些准备了,拉尔被移到洞中最深处,靠者洞壁的地方,在他前面,用行李堆成一堵矮墙,多少起一点保护作用。完成了这一切后,柳娟抱着拉尔的长剑,在腰间插上防身匕首,倚着洞壁,坐在了洞口处。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就由我来保护你吧!”柳娟轻声道。虽然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圣经》 中有这么一句话:‘我们爱上帝,因为上帝先爱我们。’”柳娟说, “没错,因为他先爱我。” 因为拉尔先对她付出,所以,她至少必须用同等分量的感情回应他。
      月亮升起了,柳娟也开始有点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了,忽然,一声近距离的狼嗥,染她睡意全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洞外十几步远的拴马的地方传来了那两匹马的悲鸣声。这临终的惨叫混合着狼群的嗥叫,在空旷的天地中,是如此的令人胆寒。
      惨叫声渐渐平息了,随后是极轻微的狼群移动声,“来了!”柳娟站了起来,用微微发抖的手拔出剑,站在那只容得下两人并行的洞口。那把剑是拉尔的,它的重量对一个男人来说很正常,但对一个女性而言就太重了,何况柳娟根本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她只能用双手来握剑。牙齿在打颤,发出格格的声音,双手在打颤,连剑柄也握不住。柳娟自嘲地笑了笑,一边用力咬紧牙关,一边握紧剑柄,直到双手发白,失去了知觉为止。现在,她最希望那两匹马可以满足狼群的胃口,否则的话,已经尝到血味的饥肠辘辘的狼群将会对这里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月光下,狼群开始移动过来,大约有二三十只,它们走得很慢,而且相当小心。不过,当它们确认了对方的实力之后,就不会这么文雅了,它们会像闪电一样发动如洪涛般汹涌的攻击。
      前头的几只狼已经非常接近了,它们呢谨慎地走着,目光都锁定了柳娟,它们那冰凉的绿眼,让她觉得一阵寒意,但奇怪的是,她现在的头脑相当冷静,冷静得让她自己也觉得可怕,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感觉像刀一样锐利。她听得见细小的风声,甚至草木生长的声音。虽然情况非常危险,但奇怪地,她却觉得很兴奋。“好安静。现在真的好安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妈妈你看到了吗?这次,我一定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说不害怕,那当然是假的。柳娟的体育向来不理想;除了剪刀、小刀和菜刀以外,她没有拿过任何可以作武器的东西,但是现在,她必须强迫自己坚强,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仿佛拿着刀威胁自己一般地强迫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不哭、不逃避、不退缩。
      狼群在洞口周围来回踱着步,审视着对手,估计着敌我的力量,它们终于得到了结论:攻击!
      最前面的一只狼弓下身子,随后猛地一跃,扑了过来,当柳娟对准它一剑刺去时,它却在空中一个转身,毫发无伤地落回地面。这时其他的狼好像得到了命令一般,开始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而且是三只同一时间!
      柳娟只需蹲下,就可以躲过这一击,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躲,只能战!在她身后,有一个她所希望守护的人。所以,她没有躲开,而是挥剑砍去,伤了两只狼的前爪,它们狺狺地叫着,落回地面,柳娟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另一只狼。她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代价:狼爪在她臂上留下了火辣辣的痛感,鲜血沿着手臂滴到了地上。浪却嗅到了血腥味,更加兴奋了。月光下,柳娟看到群狼的绿眼中闪烁着血红的光芒,不可思议地,她现在已经没有恐惧感了,所有的感觉都离她越来越远,现在留在她身上的,就只有冷静的头脑。
      又有一条狼冲过来,它想咬她的腿。柳娟双手握剑,用力向下刺去,那条狼被刺穿在地上,她踩住它的前爪,把剑拔出。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带着腥味,溅到她的脸上,她用袖子擦了擦脸。
      此后双方的行动大约停止了十几秒,一个人和一群狼在一片月光的世界中对峙着。
      打破寂静的是一只金灰色的狼,大概是狼王吧?它大吼了一声,三四只狼一起攻过来柳娟双手握剑横着挥过去。人到绝境时,往往会发挥出平时所没有的力量,柳娟就是如此。这一击,竟然硬生生地剖开两只狼的肚子,五脏六腑随着鲜血一起流了出来;另一只狼则被划伤了前爪,它绻着一条腿,落了地,退到一边,躺在地上舔着伤口,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柳娟;最后以一只成功了,它咬中了柳娟的右手。“当啷”一声,剑落到了地上,柳娟也几乎要倒下。狼群开始作势要冲向洞内,柳娟咬咬牙,拔出腰间的匕首,用尽全身的力量,向那只咬住自己右手的狼捅了过去,连刺三刀之后,它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再也不会动了。柳娟挣扎着掰开她的嘴,抽出手臂。这时,一只狼越过她的头顶,要进入洞内,柳娟把匕首向上一举,剑锋划过它的腹部,虽然不是五脏横流,但它也受伤不轻,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嚎,它滚落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柳娟趁机捡起了剑,虽然右手剧痛,她还是勉强地抓住它。
      在狼群后面的远处,有一只白色的大型动物注视着这一切:浑身沾满鲜血的柳娟在月光下一次次地挥剑,就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般,无论何时,都不会惊慌失措,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尊严。
      在这样的搏斗中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狼群终于只剩下一只了,是那只金灰色,看起来凶猛异常的。它伏下身,从喉头发出“呜呜”的低吼声,脊梁处的毛也全部竖了起来,龇开的嘴中露出的白牙闪着令人不寒而耸的光芒。由于受伤严重和体力透支的缘故,柳娟此时已接近昏迷,她只是靠着自己地意志保持了极少极少的神志,并用剑鞘撑在地上,才勉强不致倒地,但是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力气挥剑了。那把染满血迹的剑在惨白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血光,分外眩目。汗水混合着血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上,而在转瞬之间被泥土吸收干净,只留下数点殷红——那红色来自于谁,是柳娟还是狼,恐怕只有神才清楚。也许,两者都有。
      短时间的寂静之后,那只狼,奋然跃起,向着柳娟的喉咙张开巨口。那獠牙离柳娟只有50厘米……40厘米……30厘米……而柳娟连动一根手指的力量也没有了,她极力保持的那一丝清醒也开始离她而去。
      忽然,一条白影闪过,狼王被扑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悲鸣。柳娟那模模糊糊的视线中看到它在地上痛苦地挣扎,腹部、腰部被连皮带肉撕掉了一大片。“发生了什么事?”她尽力移动目光,寻找那攻击狼王的白影。朦胧中,她看到它走到狼王身边,然后转过头看着她。“怎么会!是一条纯白的雪豹!沙漠中……怎么会有……雪豹的?”她想道。他敌人被消灭的这一刻,她再也支持不住了,终于倒在了地上。
      那只豹子踱了过来,嗅了嗅柳娟,然后伏在她身边看着她,直到天亮时才离开。
      * * *
      天亮了,刺眼的阳光射在柳娟脸上,她渐渐醒来了。她试着动了动沉重的身体,却不小心触动了伤口,顿时剧痛不已,仿佛全身都被撕裂一样,但她还是勉强站起来了。扶着洞壁,她看到了昨天的战场:血红的土地上飘满血腥味,数十只死狼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但就是不见那只雪豹的踪影。
      “难道那只是意识模糊中的一个梦吗?”但是不远处狼王的尸体却清楚地告诉她:那都是真的。因为它的身体,明显是被猛兽的利爪撕裂的。“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拉尔要紧。”她慢慢转过身,扶着洞壁,一步一步挪到拉尔身边,每一步都牵动着数十个伤口,许都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柳娟那清秀的脸,因为忍受剧痛的关系,都有些扭曲了。她在拉尔身边坐下,还好,他没有受什么伤。她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虽然没有一个是致命伤,但每一个伤口都有相当的深度,血不紧不慢地往外流。一个这样的伤口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数目一多,就很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柳娟看着对面黑黝黝的洞壁,心道:“我还有命活到明天么?看来是不行了……希望拉尔早点恢复,否则到了晚上,必定会有更多的狼循着血腥味而来……”想着想着,她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最后的一刻。虽然柳娟也会还破死亡,但她对于生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执著,当初支持着她在沙漠中找到拉尔的,不是“我要活下去”的信念,而是“我必须就别人”的意志。对她而言,生存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
      “好渴……水……水……”拉尔呓语把柳娟拉回现实世界。
      水?这个地方没有一滴液态的水,即使有,柳娟也决没有体力去取回。因为她的死亡,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柳娟心痛地看着拉尔痛苦的模样,伸出左手,开始用被咬伤的右手慢慢解开左手腕上的缎带。一米多长的缎带不久就全部解开了,露出了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刺眼伤痕的手腕。“现在也不在乎再多几条吧!”说着柳娟用匕首极其熟练地划了下去,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血液沿着手腕流进了刀鞘中,柳娟把它喂给拉尔喝下。如此三四次后,他不再叫渴了,而柳娟的体力也到了极限,她眼前一切都开始模糊、扭曲,什么也无法思考了。“这次真的是最后了,妈妈。”她安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属于她的命运。
      不知是不是柳娟的血的功效,拉尔不久之后就醒了。虽然还有点发烧,身体也不太灵活,但神志是清醒多了。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觉得喉头隐隐有股血腥味,“怎么回事?”当他看到坐在一边的柳娟手腕上那整齐的刀痕和流了一地的血时,一切就不言自明了。
      拉尔连忙去探柳娟的呼吸,还好,虽然很微弱,但至少证明她还是活着的。再看看柳娟身上,远不止这么一点伤,右手和小腿上已是血肉模糊,此外还有大量伤口,再看洞外,一大片狼的尸体。拉尔连忙帮柳娟止血。那条缎带这时倒派上了用场,它被割成几段,绑在适当的位置,以减慢血液流速,虽然做了这些,但拉尔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医生和药品只有死路一条——要说医生,甘弗肯村的外伤医生是相当好的 。紧急处理之后,拉尔冲出山洞,想去牵马,好尽快赶到鲁那英·皮利,提柳娟治疗,但拴马的地方只留下了两堆白骨。
      “怎么办,没有马的话,可能就赶不及了。”拉尔看着天边浮起的数片乌云,又增加了一丝不安。
      正当拉尔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听见一声马嘶,回头一看,一匹白马站在身后,通体纯白,没有一根杂毛,而且膘肥体壮,貌极神俊,是他从未见过的好马。它身上并没有鞍具,大概是野马吧?
      “如果能驯服它,柳娟也许就来得及获救。”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那马咬着拉尔的衣襟,把他带到洞前,看了看柳娟,又看了看他。“你的意思是叫我骑你吗?”拉尔有些惊奇,想不到一匹马也会有这样的智慧。但更令他惊奇的是,它居然点了点头!
      虽然事有古怪,但就柳娟的事却是刻不容缓,拉尔立即抱着柳娟上了马,向南急驰而去。

      [每次一帖]
      度量衡:因为柳娟来自二度干涉世界的关系,她时常会用二度干涉世界的度量衡,为了方便起见,我在这里列出艾利安-比亚和二度干涉世界的度量衡换算的标准。
      1姆舍英=2.2公里 1贝鲁=2.2米 1庞比法=2.2厘米
      1埃=1.32吨 1加彭丁=1.32千克 1扬蒙=1.32克
      1谢术=5.7立方米 1伍茨伊雷=5.7立方厘米
      1天=12修地=24小时 1修地=100丁代=2小时

      注解:
      1 比诺伦斯:就是现在那个以出政治家、军事家而闻名的比诺伦斯家族。这个家族兴起于魔法时代结束后,然后迅速崛起,仅二十一年战争后的几百年间就出了三位总统和十几位高级军官。有人说,比诺伦斯家族史就是米瑞斯民族史,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2 一米八:二度干涉世界中的长度单位,约合81.8庞比法。这种身高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的社会中可以算是高大了。

      3 乌鲁比·凯布(1863~1927):出身于贵族家庭,是一位旅行家,也是著名的诗人。其作品颇多,以抒情诗和叙事诗见长,代表作有叙事长诗《四位英雄》、《雄狮咆哮》和抒情诗集《白云》。

      4 《圣经》:二度干涉世界中的一部宗教经典,记录了他们所信仰的神和他们这个宗教的创始人的一些事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5 你开启我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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