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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19章 ...


  •   一朵玫瑰浑身带刺,一条毒蛇吐出尖牙。

      它们在沙丘圈定了地盘,彼此天生各自为敌,但在风雨席虐而来的那些寒冷夜晚,他们也会暂时收起平日的尖刺与毒牙,依偎在狭小的石洞中相爱取暖。

      至于暴风雨过后又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

      *

      开始下雨了。

      两道并行的人影一同走在街道上,头顶上的招牌和房檐帮他们遮去了部分雨水。安室透执意要让灵幻汐那走在靠墙的那一侧,他站在外边,这样那些飘进来的雨水就没有那么容易打湿灵幻汐那的衣服。

      自两人正式交往以来,他在这种体现细节的地方向来贴心得像名优秀的绅士,但他同样也是那种会在与恋人吸着同一杯情侣气泡茶饮的时候,故意往里面吹气的坏蛋。

      在成功呛到另一边后,还会对着一脸狼狈的恋人大笑出声,接着又是一顿单方面鸡飞狗跳的打闹。

      不过,好在灵幻汐那现在暂时也没回想起来这些糗事,她沉浸在“工作”当中的时候向来很认真,走在内侧的同时,把他也往里面拉靠近了一点。

      两人快速走着,雨水替他们藏住了脚印。

      数分钟后,两人来到目标建筑物前,那里被“道路施工”的标示牌所隔离,冷清的路面上已经见不到任何的行人和车辆,他们巧妙避开监控潜入了楼里。

      提前布置好隔离的好处就在于,他们不需要再去考虑撬锁和枪声的问题。于是,在安室透用铁丝撬开大门后,两人相当顺利地进入了厂房内部。

      一楼是办公区,柜台和座椅的轮廓藏在阴影里。灵幻汐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拧开强光手电筒反握在左手中,右手持枪架在手腕上。他们看了眼墙上的地图构造,决定先往地下室去——毕竟,所有的秘密都最爱藏在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

      在进入地下室的时候,安室透主动走在前面,灵幻汐那在后面照明辅助,很快两人就在一扇感应门前停下了。

      手电筒的冷光被前物阻挡,在坚固的四壁上投影出些许暗色。

      “需要指纹、身份卡、六位密码。”灵幻汐那用光束绕着那块电子感应板扫了扫,“哇哦,这种程度的防卫措施,看来我们终于‘中奖’了。”

      “不过泥惨会的那群人,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帽檐下的他轻嗤一声,手上戴着手套,从工具包里面掏出来一瓶喷雾,对着键盘九个键位所在的方向,有节奏地喷了数下。“甚至都不需要拆开面板进行破译,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就好。”

      干燥的细粉从喷口处泻出,由白转至透明,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安室透没有回头,朝后伸出手。

      “帮我拿——”

      然而,没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人就已经先一步把他想要的东西递送进他的掌心——是一截已经裁剪完好的胶带。

      安室透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她。

      为了能把胶带用两只手裁好后交给他,灵幻汐那已经改用嘴去叼住手电筒照明了,不能说话的她对他歪了下脑袋,眼神好像在说“不用提醒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他没再说话,把注意力重新投入到破解密码之上。

      他把那截胶带黏合到面板上,用掌心押平。两秒之后,快而有力地揭下。

      果然,胶带上在对应键盘【2、3、6、8、0】的五个数字上出现了明显的晕痕,说明有指纹长期停留在这几个位置上。尤其在【0】处所对应的痕迹最为浑浊,那便是有极大可能在六位的密码当中,这个数字出现过两次。

      接下来,就只要通过最“笨拙”的枚举法,逐一对这几个数字进行排列组合的试验就好。

      他输入的速度很快,不到三分钟就找到了正确的密码组合。

      随着“滴滴”两声电子乐响起,他用提前得到的指纹数据和身份卡,轻松突破掉了三层防护,打开眼前厚重的金属感应门。

      安室透再次率先走了进去,灵幻汐那落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朝前走了一段,不露痕迹地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看到她正专心致志举着枪在警戒四周。

      ——她随时保护着他的背后。

      这个认知,不禁让心底折射出某种微妙的波澜。

      过去,他绝不敢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任何一个组织成员面前,哪怕是在组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坠在队伍最尾,随时警惕着前面的情况。

      因为那个名为“降谷零”的存在,唯一只会把信任的后背,交付于昔日友人与同为公安警察的同事手中。

      当然,他在组织内部是情报人员,这种时候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完成的,完美融入黑暗的环境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他喜欢一个人靠坐在冰冷的机电箱前面,边哼唱着喜欢的贝斯歌曲,边把那些危险机密的数据全部窃取到手。

      原本这些事,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他也更习惯于这样做,但近来的灵幻汐那却突然开始积极主动地执行任务,并向朗姆申请和他一起共同行动。

      “有我帮你的话,效率会提高的吧?”他的敌人兼恋人叉着腰这样说了,“哼,而且看你平时又忙又累的样子,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总是压榨你呢。”

      “我难道看起来很累吗?”他困惑地抬起头。

      他是无所不能的安室透、波本、降谷零。

      忙碌,是他的三个角色中间唯一共通的曲调。他自信于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半分疲态与破绽,包括在她面前。

      果然,他不曾失误过,因为她说——

      “不,你‘看起来’完全不累,如果用梓小姐的话来说的话,那就是如超人般的安室先生永远都处于精神饱满的最佳状态。”

      她尾音上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嘛,我不喜欢我的男朋友永远都那么无所不能,哪有那么多一定需要你负责的事?而且世界上有一种累叫‘女朋友觉得你累’,所以你不打算乖乖听话吗?”

      借口。

      他一眼就能看出她在找借口,他已经越来越懂她在眼珠子滴溜乱转时,背后使的那些小聪明了,但潜意识却阻止自己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好吧。”他点了点头,“那你就来帮忙吧,不过拖后腿就把你扔了。”

      “彼此彼此。出事了我就第一个跑,才不管你呢。”

      她做着鬼脸吐了下舌头,又过了好一会儿,趁他转身拿碗不防备的时机,一个猛扑扑上他的后背,得意洋洋道:“有破绽!真没办法,到时候就由我来看着漏洞百出的波本大人吧。”

      在此之后,他们一起合作出了两次任务,这回是第三次,他也渐渐开始习惯于身后总有一道影子跟着他的感觉。

      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话语和动作都不多,而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度似乎出人意料的高,一个眼神就可以搞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在这一点上倒是的确帮了不少忙。

      上一次,她就为他直接引开了半栋楼的安保人员,否则他还得多花两倍的时间偷偷潜入进去。

      但与此同时,倒忙也没有落下,因为后来她被那群越聚越多的保安追着跑了三十几层楼,体力不支差点被追上,导致他那边最后只能用微型炸弹一了百了地炸开楼层——

      完全等于是隐藏了个寂寞。

      那一次回到家后,她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沙发上叽叽歪歪哼唧了半天,哈罗也“物似主人型”地跟着仰天长啸,三更半夜家里面不断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于是他只能用两只手分别捂住两张喋喋不休的嘴,折腾到最后,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她不满地靠进他的臂弯,而哈罗则蜷在她肚子上,最后客厅的灯也没关,三道依偎的身影就这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果然就接到了公寓方面打来的投诉电话,周末还有个说明会需要去参加。

      “............”

      他开始严重怀疑,灵幻汐那口中所指的帮忙,是越帮他越忙的那种“帮忙”。

      脑海内浮出的画面逐渐散去,安室透回过神,他径直走到地下室的最后一扇感应门之前。

      那扇门虚掩着,透过门上的栅栏空隙,他可以看到内部已经被搬得半空的巨大空间,有一部分实验仪器被转移走了,只留下一座与墙面焊接在一起的笨重主机还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两个人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安室透也打开手电筒,冷冷的白色光束兵分两路游巡过铅灰色的机身。他开始蹲身检查机器,灵幻汐那则端着枪和电筒绕到另一边开始搜寻线索。

      他们的步子和呼吸都被放得很轻,黑暗沉默地环绕在两人身侧。

      安室透卸下机器的金属挡板,内部纵横的导线暴露在光线下,他熟练地找出插口链接上电脑,开始情报的传递和处理工作。

      机体运行的低鸣进入高昂的频率,原本灰暗一片的屏幕亮起灰蓝色的微光——直到,他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

      翻找出来的真实地图中,地下室原本鲜红色的图标,现在已经灰了。

      “汐那,”他忽然低声唤道,在半秒内掏出手枪并打开了保险栓,“准备走了。”

      一阵更加低沉的摩擦加入劈啪作响的电流噪音,轰隆作响的塌陷声已经变得清晰可闻。走廊的天花板开始匀速下压,露出实心的金属块机关——从下降时发出的粗粝噪声就可以判断出,他们绝无可能在出口被封死前从这个地方逃出去。

      灵幻汐那立马朝他跑了过来,站在身边,而他已经伸手攥住电线,干净利索地将主板从机体内直接拽出。既然没办法带走数据的话,那就直接撬走主板带回去慢慢解析。

      天花板已经显出崩毁的迹象,灵幻汐那避开掉落的碎渣,兜头落下的烟尘呛得她咳起来,手电筒的圆形光斑不断随着动作在头顶蔓延的缝隙间扫来扫去,但始终一无所获。

      直到把电筒的光柱朝墙面扫去,恰好晃过一片白色区域,她和安室透几乎是同时喊出声来:“去通风口!”

      她飞快地跑起来,而他跑得更快。

      刚刚的匆匆一瞥,让两人看清通风口的大小勉强只够一个人通过,但这时候先一步到达的安室透扔下了手电筒,在通风口正下方旋身下蹲,十指交错成结,掌心往下略一沉。

      看清他的动作,灵幻汐那沉默了一瞬,倒也没磨磨蹭蹭。她抢过主板,连续接连踩上他的手掌和肩膀,身体登到了通风口的高度。

      她在鼻尖隐约闻到了金属被加热时的特殊气味,到处都是烟尘,墙体已经越来越近,直至危在旦夕。

      灵幻汐那心急如焚地朝下够出手,半个身体悬在外面厉声道:“快抓住我!”

      在她的眼底有湿润的色彩,富有极强的流动性,那里面填充进去的都是他的身影——如她所言,她的确有一直在看着漏洞百出的他。

      黑暗中,耳道灌满了墙体摩擦发出的嘈杂,但唯有这句话依旧清晰可闻。

      他伸出手,抓住她紧张到发汗的手心,紧紧握住,借着登上墙壁的助力,爬进了通风管道中,将天花板坠落带下来的石块和灰尘都远远甩到了身后。

      *

      外面还在下雨。

      安室透靠在巷尾残破的墙壁上换着弹夹,他能听到身后灵幻汐那低低的喘息声,小巷里的一切都显得寂静极了,静得能无比清晰地听到外面那些人的脚步声,鞋底蹭过水洼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他们身后还有个孩子。他回头看了眼,那个孩子被之前的枪战吓得发抖,已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只是麻木地盯着前方,眼睛失去了光彩。

      那是他们在厂房内找到的幸存者,虽然绝对不属于任务的一部分,但他和灵幻汐那都决定先把那个孩子带出去。

      而在巷外泥惨会的人因为之前的恶战,再加上胡同地形窄小复杂的原因,就算人再多也不见得能冲进来——这地方易守难攻。

      他们已经报警了,待会趁着这群黑bang的人在被警方追着陷入混乱的时候,他们就可以脱身离开。

      他看了眼手表,大概还有数分钟的等待时间。

      灵幻汐那用手无声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她看起来对这个被关起来做实验的孩子格外上心,然而变故就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时刻发生了。

      安室透靠墙警戒的时候,灵幻汐那突然闷哼一声,他飞快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她手撑着另外一堵墙,而身后的男孩正用力捏着玻璃的一角,双手被硌得鲜血淋漓也不放手,将尖端没入她的后背。

      男孩的眼神空洞呆滞,大概是之前就被折磨坏了,只是麻木地捏着那块玻璃,一无所觉地把眼前这个会温柔摸她脑袋的人,当成了那些下一秒就要伤害他的恶人。

      安室透只好在震怒中敲晕那个男孩,在他指尖颤抖地去摸那块玻璃时,手也被锋利的尖角割伤,他和灵幻汐那两人的血液融到了一起。

      “你怎么样?”他在用他最低的声音,嘶哑地小声问她。

      血顺着伤口毫无节制地流下,他用手掌捂住那个伤。轻易拔出碎片的话会因内外压强差引起喷溅性失血,所以他只能任由玻璃角突兀地露在外面,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指缝,正在一点点流失。

      没办法缓解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也不能在这个脏兮兮的环境下为她临时处理伤口,他只能把她虚弱的脑袋暂时先安放到他的肩膀上。

      “没关系的,不是很疼,我撑得住。”她闷闷地从下方发出安慰之声,音色微弱而含糊。

      “............”安室透垂下视线。

      这样子的句式,简直和他受伤后惯常用来安慰周边人的一模一样,开头总是那三个字——“没关系”。前不久的那个夜晚,他才刚用过去哄住哈罗。

      可第一次作为听到的那一方,他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感受。

      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死亡,他分明是知道的,但鼻腔和脑海里面偏偏溢满了血腥的味道,名为“害怕”的情绪久萦不去。

      为什么那些该死的血还在流?

      这时候他恍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位下属,好像曾说过这样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从之前我就觉得了,降谷先生和灵幻小姐在某些部分的感觉有些相似,但具体的我又说不上来。】

      【哈?风见你是吃坏肚子了吗?哪里像了?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就是这点最像啊。】

      “白痴,笨蛋,蠢得很。”他毫不温柔地出声,但手上又极柔和地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就像她曾经对他做过的那样,“真没关系吗?”

      “............”

      灵幻汐那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隔着衣服布料咬住他的肩膀,轻轻道:“有关系,我其实好不舒服,感觉眼前特别黑,快站不稳了,所以你得一直好好地撑住我。不然我就使劲咬你,追着咬。”

      他终于笑了一声,“好了,知道了,会好好撑住你的。”

      *

      灵幻汐那在医院休养了三天。

      她出院的时候安室透来接她,白色的马自达RX-7停在医院门口。

      她一出大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洒下的阳光令她的头发变得柔顺而有光泽,唇边的血色也刚刚好,不再是失血的苍白。

      他帮她打开车门,灵幻汐那坐了进去,刚想扶住车门把手,并把门关上的时候,却从上方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嗯?怎么了?”

      她抬首看向那个撑住车门的男人。娃娃脸,金发深肤,下垂眼的弧度非常好看,而那张为日光所偏爱的面容被渡上一层暖融融的光。

      他脸上的神情令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安室透用抬起来的左手忽然按住了灵幻汐那的后脑,接着用唇角贴住了她的嘴唇,把她一点点压进靠背。

      “没怎么。”他咬住她的下唇,“就是在追着咬你,没感觉到吗?”

      “唔唔唔!”她控诉地瞪大眼睛。

      因为在医院门口的人流量并不小,所以已经有人不时把目光往他们这边瞟了,但她微弱的抵抗基本没起到任何作用,他仍在我行我素地亲吻她。

      行吧,她躺平享受了。

      两分钟过去,一吻终止,他用手摩挲过那张微红的脸。他不禁想到,与理性和身份无关,人的确有三样东西是根本无法隐藏的——

      分别是喷嚏、孤独和喜爱。

      越想去隐瞒,就越显得欲盖弥彰。

      “一起回家吧。”她猛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笑着这样说,“不过,为了庆祝我出院,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比如说重新带她去一次米花中央大厦顶楼狠撮一顿。

      “那再咬一次?”

      “......算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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