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太宰治番外（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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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知道自己又在做梦。
太阳西斜，雾水一般的雨随风飘落。细细的雨脚打在身旁的花台上，打在绿油油的树叶上。
他没有带伞。
雨水顺着树荫缝隙，弄湿了蓬松凌乱的发顶。
周围人行色匆匆，要么加快速度一溜小跑，要么钻进屋檐下避雨。
餐饱之后该走路消消食，他原定就那么一路走回车站，但突如其来的雨水阻碍了他的计划。
要不去找位美丽独身的小姐搭搭讪，再顺便蹭个伞好了，他想。
忽然，周身的雨停了，多出来一些雨点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碎珠声响。头顶垂落阴影，阴影自后方来，使得他不得不仰起头朝后看。
有人举着伞，是与光线背离的方向，让人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她的五官。
“先生，要一起躲雨吗？”像铃声渗透进雨声。
他极力压抑住声线隐约透出的颤抖，手指蜷起，轻轻拽拉她垂落的衣角，“乐意之至。”
*
“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这声呼唤混着骤然涌入的强烈光线，让他猛地睁开眼睛。
手不禁一颤，盒子差点从汗湿的指间跌落，险险卡在指节上没有完全坠脱。只是因护住盒子，他的手不慎撞上后面的石板，敲出一记沉响。
而这意外的响动，让身前的白发少年显而易见地瑟缩了一下，生怕是自己的惊扰导致对方受伤。他不由忐忑地问询道：“太宰先生没事吧？抱歉，刚刚一直怎么都叫不醒你，所以才大声了一点。”
“我没事哦。”淤青很快爬上手背，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怪我刚刚睡得太沉了。”
把手揣回风衣的口袋，连带不动声色地收回那只盒子。
“可是我看好像都受伤了诶，”少年的视力很好，还以为太宰治是在故意安慰他，“该不会伤得很严重吧？！比如说骨裂了什么的，所以太宰先生才会把手刻意藏起来，要不待会还是让与谢野医生看看吧？”
“唉~敦君就是喜欢瞎操心。”
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太宰治把手重新拿出，然后亮在眼前鼓起腮帮子吹了好几下，“其实是有一点痛。不过只要吹一吹，痛痛就可以飞走了的那种程度。”
“......噗。”
全名中岛敦，异能力为《月下虎》的侦探社新人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我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都是在孤儿院工作的人用来哄年幼小孩子的。太宰先生刚刚突然对自己这么做，让我有些惊讶罢了。”他慌忙摆手解释道。
“......是吗。”太宰治笑容不变，微微垂下眼帘，“难怪我觉得自己做起来不是很有效果。”
中岛敦下意识觉得这句话有些别扭，但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被太宰治的问话拉回了思绪。
“话说起来，敦君是专门来这里找我的吗？我记得今天可是我的休息日哦，就算是国木田君想用额外奖金诱惑你过来，我也绝对不会回去加班的。”
“不是国木田先生叫我来的，也不是要让太宰先生去加班。”。
作为新人，很明显他之前已经干过好几次类似的“苦差”了，但今日，他的来意确实不在于此。
“我其实是想邀请太宰先生一起吃顿饭。”
太宰治怔了一下，却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种念头？”
“也不算是突然冒出来的啦，”中岛敦略显尴尬地挠了挠脸侧。
“其实从太宰先生引荐我加入侦探社起，我就一直心怀感激......再加上前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听说镜花能够入社，也有太宰先生在暗中出力，你甚至像之前帮助我那样——在那架无人机上用话语开导了她。所以，我们就商量着一起请你吃顿饭，算是好好表达下我们的谢意。”
“......你和镜花一起？”
“嗯，因为上次镜花入社大家一起庆祝的时候，太宰先生人根本不在，在这之后我们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就想着今天试试看，能不能......”他没有把话说完。
『太宰那个家伙，从来就不会参加社内的任何庆祝活动。』
——这是在阻止了‘白鲸’坠落横滨的重大事件，中岛敦向国木田独步独自询问后，得到的答案。
一眼看出中岛敦想表达的意思，太宰治沉默片刻，像往常那样答道：“可以哦。刚好这个时间点我也有些饿了。”
以为自己已经失败了的中岛敦乍一愣，匆忙中兴奋地拿出手机，想立刻和泉镜花分享这个好消息。
他敲击键盘，这才猛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那个......太宰先生今晚想吃些什么呢？”
这句话，他问得相当忐忑。
毕竟在中岛敦的预想中，以太宰治顽劣的个性，难免他会恶作剧般狮子大开口。所以在出发联络前，他必须和泉镜花一同做好心理准备。
然而——
“寿喜烧吧。”他回应得很快。
太宰治选择了价格亲民普通，普通到都有些黯然失色的日式家常火锅。
“好。”中岛敦呆呆点了下头，“我听说商店街那边有一家口味不错的，不如我们就在那里吧。”
太宰治欣然答应，他从地上站起，拍去外衣上沾染的灰尘。海风扬起风沙，擦过皮肤，将那道寂寥的身影无止限地拉长。
中岛敦眯起被风吹痛的眼睛，“说起来，太宰先生是在这里吊唁吗？”
原来他刚刚所背靠的，正是一座鲜有人问津的海边墓碑。
“说是吊唁，其实只是想问出一个疑问吧。”
“疑问？”
“问，为什么当初没有按我所说的那样，好好照看住‘她’。”
他的眼睛深沉而平静，仿佛将一切都嵌入到被冻结的时光里，“不过，大概原因我也能猜想得到，毕竟是能打动人心的‘她’啊。可是说到底，或许我现在拼命挣扎，也只是想证明——那个人是被所有人所遗忘，而不是根本没有存在过。”
“............”
中岛敦被这几句完全没打算让人听懂的话，绕得云山雾里。过了良久，他才问出：“意思是躺在这里面的那个人，是太宰先生喜欢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太宰治好笑地哧了一声，“这个家伙只是我的朋友。”
“......呜，抱歉！”
“如果是喜欢的人，”太宰治歪头思考了一下，他试着张了张口。一开始不太顺利，但或许是突然间又想通了什么，声音被挤了出来，“嗯，如果是喜欢的人躺在这儿，那我一定会和她殉情。”
............
寿喜烧之行，比中岛敦想象当中的要顺利许多。
“所以说，镜花酱完全没必要把整块地板都撬起来啊！那里只是有一点点松动，怎么可能藏着暗自偷窥的忍者！”
“是电视机前面，左数第三排的那块地板吗？”
“嗯？太宰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个？”避让开泉镜花气鼓鼓瞪视向他的视线，中岛敦困惑地抬起头，“我记得国木田先生在给我钥匙前，曾和我说过，那间房已经是侦探社宿舍的最后一间了，年久失修，好几年都没有进过人。所以当初为了打扫，还废了不少功夫。”
用筷子不自禁把萝卜全部捞进自己碗中的动作一滞，过了一会儿，他解释起来。
“因为当初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晚，在我使用《人间失格》消除了你的异能力之后，不是直接就晕倒了吗？事后，我送你去那间房子休息，意外间就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中岛敦恍然大悟。
泉镜花咬着筷尖偏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锅内。
“......里面一片萝卜都没有了。”
“原来太宰先生那么喜欢吃这个，”中岛敦招了招手，他原想再叫来一份，却被太宰治阻止了。
“不用了，”眼底爬上不可解的情绪，“我其实不喜欢吃这个，只是习惯性会这么做罢了。”
萝卜最后全部进了太宰治的肚子。
饭后，除了刚刚那点小插曲外，三人不仅吃饱喝足，让中岛敦抱着钱包痛哭流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临告别前，他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虽然是第一次吃这个，不过甜口的味道真是不错，还得感谢太宰先生的推荐。”
太宰治“嗯”了一声，没把自己也是第一次吃的事实说出口。脑海深处，不断回荡着一道看不清的身影，她推着手推车站在货架前面，不断比划着问他，“这个怎么样？”
心脏顿时被熟悉的痛意撅住，他知道，是那根箭。
“太宰先生，一直以来我都很感......”
“不用谢。”
他提前扔下这句话，匆匆逃走了一半。
*
太宰治很会粘人。
用“粘”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毕竟他不是主人离开几分钟就满地撒野的奶猫，他的粘很有技巧。
“所以说，你阻挠我和乱步先生一起去四国那边处理委托，就只是为了让我大周末的无所事事，陪着你在床上躺着干挺尸吗？”
“哪有~”接受到指责，他心平气和地把头一歪，靠上她的肩膀。“而且也没有无所事事，不是在紧张刺激地玩游戏吗？”
说罢，他操纵着手柄，给了在和他对战的角色回首就是一发大招，血条瞬间没了大半。
这可把她气坏了，疯狂摁动按键，扫腿都快扫成了陀螺，也没把太宰治的角色踹掉多少血。
很快，他又攒出了第二发大招，看着原地蓄力的动作，她连忙跳到半空中躲避。结果没想到那个大招完全是虚晃一招，她被他自上而下的勾拳给K.O.了。
“..........”哈哈。
她本来就不擅长玩这类格斗游戏，现在还被太宰治这种天才吊着打，一来一回心情就更糟糕了。
“下把我不防御了，随你揍。”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蛋，还恬不知耻地试图往她怀里滚。
“滚。”他被一脚踹下了床。
现实扫腿果然比游戏里要实用得多。太宰治的身体滚到了电视机前，然而“咔啦”一声巨响，却从他身体下方传来，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她连忙爬起身去扶。
太宰治口中“哎呦喂、哎呦喂”地捂着老腰大半天，把该捞的福利和油水都捞得差不多后，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别担心，是这块地板有些松动了，我待会帮你修好。”
“雨还没停，我这也没什么工具，晚点吧，也没那么着急。”
她走到窗前，用指腹抹开水汽，湿漉漉的屋檐坠下水滴。刚想看看外面的雨势，却不曾想在窗台边狭窄的外沿上，蜷缩着一只躲雨的黑猫。
她和黑猫对上了眼。
“怎么了？”
熟悉的冰凉气息把她笼罩，圈绕在窗前。
“有只猫。”她答。
“你是想养小动物吗？”还没等她回答，他又立马自顾自地接上了，“不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太宰治用手臂环住她的腰，“已经养了我了。”
“噗嗤，那你是什么小动物？”
他懒洋洋看了那只黑猫一眼，随之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随意“喵喵”了两声。
“流浪猫。”
“......幼不幼稚啊。”
“不幼稚。”
他又软绵绵地“喵”了起来，可真比窗外的那只真猫还会喵。
“好了好了，”她只能缴械投降，“绮罗子小姐也住在这座楼，晚些我会告诉她的，我先给它拿点吃的垫垫好了。”
说完，她本想转身去把柜子里的几根猫条拿出来，却在转身的一瞬间被人擒住了。
“你好熟练啊，是不是在外面有猫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没错没错，而且有好多。”她大大方方承认，毕竟的确会时不时地喂下侦探社附近的流浪猫嘛。
她用手环绕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不过嘛，我还是最喜欢家里的这一只。”
双唇覆盖上另一片冰凉，她温柔地开始层层深入。
明明最开始是想对太宰治“问罪”的，毕竟他死活不想让她去四国。但不知不觉间，事情发展到了最后，她反倒还得回过头来哄他。
真是莫名其妙，又很理所当然。
“再说一次。”
“最喜欢的是你。”
“......嗯。”
他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又自己扯松领口，任由防线被彻底攻破。
“太宰先生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她被磨人的吻折腾到透不过气，只好拼命挣扎后退，勉强拉开一点喘息的距离。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
她对他所用的是“喜欢”，那他对她深刻到无处安置，仿佛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牢——甚至到了连只是离开横滨外出工作，都要暗中插手的地步。
那这种扭曲至极的情感，到底又算是什么呢。
“我也一样。”他冷静温存地撒着谎，“最喜欢的是你。”
——不，根本不一样。
如果可以，她最好一刻都不要离开自己身边。
太宰治摁住前方细瘦的腕骨，就连地上洒落的一点阴影，都被他恰到好处地全部拢住。
无人知晓，他其实早就已经完蛋。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太宰治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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