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不知呆瓜

4、缘起（三）

　　缘起（三）

　　望家居家搬迁来钱塘，已经有数年。
　　就如同苏大夫所说的那样，两浙钱塘，确实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如今，母亲的气色越来越好，胜仅学识也愈加丰厚了。
　　而她，幸得幼时有夫子相教，六艺尚可。
　　于是，在这勾栏院之中，以卖艺为生，倒还能谋得一席之地。

　　万事开头难。
　　形胜初开始时，确实为此感到有些不耻和害羞。不过，胜在舞乐是她所欢喜的，苦于曾经被教条紧紧的束缚在闺阁之中，未能有过展示自己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渐渐的，形胜便也习惯了。

　　也不过就是，日日早出晚归，弹弹小乐儿，唱唱小曲儿。
　　默看台下纵人的纷纷喝彩，笑听身边佳人们的风流韵事。

　　不是纸醉金迷，不是自甘堕落，只是看淡了世事。

　　形胜有时会恍惚着觉得：余生便是如此，平平淡淡的度过，倒也不错。
　　她这样正想着，却冷不防的传来一声：“这……可是形胜？”

　　这是望形胜未曾料想过的。
　　在这勾栏之中，竟然有人叫的出自己的名字。

　　她侧身回眸，只见那人墨发半披，手中轻摇着一小壶玉瓷酒壶，看上去便是这勾栏中的熟客，不过一身书卷气倒是文雅的很。

　　而那眉眼也是熟悉，可不正是儿时邻家郎的旧友——柳永，柳三变吗？

　　望形胜忙放下怀中的琵琶，惊喜的迎了上来：“啊，原是柳兄啊!”

　　真的是，好久未见了。
　　望形胜看着柳三变的脸，一时之间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许多年前，家父受辱，孙郎便同柳兄一道，相约去考取功名，可不料，最后，两人却都一去无回，渺无音讯。

　　哎……
　　如今，既然见到了柳三变，便不妨同他坐下聊一聊吧。

　　“柳兄，我俩难得相遇，不妨赏脸喝杯热茶，如何？”
　　“哈，佳人重相逢，如此甚好啊！”

　　那日，形胜与柳三变谈论了许多，诸如：事业之艰，人生之苦，情爱之困……

　　也正是如此，望形胜才知道，当年柳三变与孙郎共赴科举之时 ，孙郎高中状元，从此步步高升，近乎是平步青云，如今，已为两浙转运使，而柳三变他自己，却是屡试不中……

　　临别之时，柳三变赠与望形胜一首《望海潮》，希望能在勾栏之中传唱一番。
　　形胜拿来细细一品：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啊柳永！这好景，这凤池，它们指代的是什么，我难道不清楚吗?

　　政治、朝廷……
　　你做这干谒词，是想以此来求见孙何，以平你仕路之难吗？
　　以你们当年之情分，以你如今之高才，此举又是何必呢？

　　哦，是了。
　　孙何如今，已是这两浙钱塘的转运使了，岂是我们这些市井中的小人物，说见便能见上的？

　　望形胜唱了。
　　她将这曲《望海潮》唱了千千万万次。

　　坊间都传，可笑纷纷缙绅辈，尽上风流柳三变。
　　当时歌妓们的心声是：“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但望形胜唱这《望海潮》，不是为的柳家七公子柳永。

　　只是因为她知道，在这勾栏深巷之中，有一位女子，也和柳永一样，想见孙何一面……

　　纵使，她依然从官家小姐沦落为这一介红尘女子，纵然自己知道自己身家依旧清白，但她……

　　也早就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