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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风寒 ...

  •   从宫里回来之后,澹台谧被叫去书房,温巡端坐在书案前看兵法书,手侧焚着清心安神的熏香。

      一身墨蓝色云纹丝锦袍颇为矜贵,三千墨丝被镂空银冠高高束起,干净利落,他坐在那里就是一道永远赏心悦目的风景。

      “参见殿下。”
      澹台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事,心里还有些忐忑,他焚的香太浓重,她闻着受不住。

      温巡放下书卷扫了她一眼,和平常一样漠然,倒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他端起茶徐徐饮了一口。
      “今日齐立为难你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看来宫里,他安插了不少眼线人手,今日在御花园的没有多少侍卫,甚至齐立来的时候也只带了几个贴身婢女和太监,看来其中有温巡的眼线。

      “没有多为难,只是想为殿下添一些美人侍奉,妾身已经拦了回去。”澹台谧语气温和,想着安抚温巡的情绪。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是不要和齐立起过多的冲突,积的怨恨多了,难免要打要杀要报仇的。

      温巡冷笑一声,不轻不重的把茶杯磕在桌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他也敢为难你,什么时候蠢到这个地步了,想从你入手击垮我。”温巡看着她因为紧张微颤的眼睫,不自觉放缓的声音。

      “以后不会让你受委屈,若是受了委屈告诉本王,我会千倍万倍的给你讨回来。”

      “还有,宫里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沾染,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心善而被利用。”

      澹台谧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她不怀疑温巡是否有这个能力,他想折磨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就能让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可她想不出来,温巡能有多在意她受了委屈。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
      什么都给不了他,甚至可能给他带来一连串的麻烦,况且他们的父辈是有着深仇大恨的,说不准那一天他恨意上头,要她的命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澹台谧忍不住抬头看他的眼睛,黑亮深沉,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再那风平浪静的水下不知预谋这多大的风暴。

      烛火跳跃间,他的眼睛映出火光,澹台谧那时候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她绝没有成为他对手的资格。
      温巡对她太好了。

      为她修建幽静的庭院,免她的礼节,为她刻玉扳指,与她一起佩戴同心锁,添置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为她修改朝服,为她寻找神医治病,放她出门散心,留住了她父亲母亲和大常上上下下的百姓的性命。

      对她,应该算是仁慈了。

      要知道,温巡在传闻中从来都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冷血阎罗。

      澹台谧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寒意从脊背蔓延到头顶,她好像过的实在太幸福了。

      如此安稳的生活是在温巡手下。

      若是失去了他如今的庇佑,她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简直一眼望到尽头。

      澹台谧发觉,自己好像离最初的复仇计划越来越远了。
      但她却是在和温巡发展感情。

      也不知是否在原地踏步,温巡是否对她有一丝动情。

      “谢殿下,妾身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若是没什么事,那妾身就退下了。”

      澹台谧对于她的回答很不满意,在她欲要转身,温巡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为何不叫夫君了,一口一个妾身,谁又跟你说了什么?”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殿下息怒,叫你夫君实在不合规矩,妾身要稳重一点,才不会被人抓住错处,给殿下惹麻烦。”

      “我说了,我护你无虞,你的心为何怎么都捂不热呢,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肯看我一眼。”温巡单膝跪下,几乎偏执的握住澹台谧的肩膀,低声的怒斥。
      “你说啊,告诉我该怎么做。”

      “殿下这般咄咄逼人,只会让妾身更加怕你。”
      澹台谧紧咬着牙,依旧不肯抬头。

      温巡烦躁的皱了皱眉,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看着澹台谧这样生疏又小心的样子,油然而生一股更大火气。
      想发火,但不想吓着她。

      只得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罢了,出去吧。”

      澹台谧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轻薄飘逸的广袖口和裙身翻飞,拂过温巡的手背,像是羽毛轻轻擦过他的心口。

      他站在原地按住自己的心口,良久良久,才轻轻开口,对着早离开的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何时才能卸下防备,接纳他。

      五日后,选秀大典正式举行,澹台谧染了风寒浑身没力气,向宫里告了假,而宣存清得了消息,从寸步不离的照顾她,为她煎药煮茶。

      上次从南州采来的草药已经用完了,这次他启程去边疆寻神药,接到温巡的急信,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照顾她。

      她的病,旁人医不了,也医不得。

      澹台谧躺着会头昏,就要了个靠枕斜靠着床头,宣存清端着瓷碗,一勺一勺喂她加了甘草的汤药。
      “姑娘,这些可都要喝完,我加了甘草,不是很苦了吧。”

      看着他有些憔悴的模样,澹台谧就想起他鲜衣怒马的招摇模样,明明为她寻药已经很劳累了。
      如今更是衣不解带的照顾她。

      “宣大夫,真是太麻烦你了,这些让阿璧她们来也行的。”澹台谧面色苍白,一个小风寒竟是让她连拿勺子的力气都没了,“你很累的,快去歇歇好吗?”

      “姑娘,这每一勺要喂多少可都是有讲究的,阿璧她们记不住的,我一点也不累,我照顾姑娘怎么会觉得累呢。”

      宣存清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笑嘻嘻的哄着澹台谧喝完药,然后起身打开窗子让大好的阳光透进来。

      这样澹台谧一抬眼,就能看到满树的粉红桃花。

      “姑娘,你可以快点好起来啊。”
      宣存清坐在她的床塌边,为她掖了掖滑落被角,“等你好了,我骑马带你去椿台山玩,看大齐最漂亮的桃花和溪流,请你吃桃蜜酪,喝折柳酿,然后再带你去氤湖划船,放纸灯。”

      他说的生动有趣。
      澹台谧挂着温柔的微笑安静的听着他侃侃而谈,迎面吹来一阵暖暖的春风,夹杂着清甜的桃花香味。

      听他说着说着,她渐渐有了困意,正当头一坠一坠的时候,宣存清抬手轻轻环过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轻缓的放在软枕上。

      “姑娘,可惜靠着我的肩膀睡觉你会不舒服,这次我就放弃了,一定要睡个好觉啊。”宣存清轻扒着床边,心满意足的看着她的侧颜。

      “最好不要做梦,但是如果真的做梦,一定要做个美梦,要梦到我啊。”

      等到三天的选秀大典结束,澹台谧的病彻底好了,宣存清硬要和她在小院里一起酿桃花酒,什么东西都备好了,她也只能乖乖的跟着他胡闹。

      也不知鹤容洲是怎么得了消息,带着两壶长啸春登门拜访,宣存清看见他带着酒来,当即想把他这个搅事的给踹出去。

      “鹤大人,你真是不肯空着手来啊,知道我们要酿酒你还带着酒来,故意气谁呢。”
      宣存清黑着脸挡在门前不让他进来,却又笑着转头对树下摘花的澹台谧说,“姑娘你慢慢摘,不急。”

      鹤容洲今日穿了一身新做的柳色春衣,依旧摇着那把玉骨扇,活脱脱一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这是王妃喜欢的酒,这两壶是刚起坛的新酒,我自然要带来让王妃尝个鲜,宣大夫还不让路?”

      宣存清看着鹤容洲一尘不染的衣衫,抬手去推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说,“鹤大人今日穿的是新衣吧,一会儿干的都是力气活,还是不要脏了你的新衣了。”

      “无妨无妨,一身衣裳罢了,和王妃一起酿酒重要。”鹤容洲收了扇子,直接撞过宣存清的肩膀走了进去。

      宣存清大喊大叫的跑到澹台谧身边告状,“姑娘你看,鹤容洲他故意撞我,把我肩膀都要撞散架了。”

      鹤容洲无奈的扶额叹气。

      阿璧她们偷偷憋着笑,鹤容洲根本不理会他的小孩行为,从容自如的摘了一朵桃花放进澹台谧的花篮里,“王妃面色红润,身上可还有力气?”

      “谢鹤大人关心了,这都多亏了宣大夫的悉心照料,我才能好的这么快,我素来身子就不好,若不是他的医治,恐怕我......”

      澹台谧话还没说完就被宣存清插科打诨的打断,“姑娘姑娘,夸我的话要多说,不要说折损自己的话喔。”

      一群人很快就把酒酿装进坛子,在树边挖了坑埋了进去,等到来年开春再挖出一同畅饮。

      一日后,当选的秀女名单公布。

      澹台谧得到消息后慌了神,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玉镯,她不愿相信的看着那单子的名字。

      南州凌氏长女凌若氲。

      年十七,凌悟成大将军之女。

      擢为贵人,皇上亲赐封号为懿。

      是所有秀女中位分最高,最荣耀的一位。

      澹台谧呆坐了好久,手里紧紧的握住镯子的一块碎玉,心口像是堵着一口郁气,琳娘劝了她好久,她都只是摇头。

      这一遭是福是祸,澹台谧不得而知。

      那么好的姑娘,怎么能入宫,那么凶险的地方,她该如何自处。

      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澹台谧无能为力。

      她连自己的命都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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