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香》封禅

8、第 8 章

　　尚临

　　慕朝远被梦魇惊醒，便知自己今夜又难成眠。无奈地披衣下床推门而出，不觉间却又走到那早已落败的西院中。
　　五年了，原本总是最为热闹的西院早已人去楼空。但直至今日，每到此处，一抹身染鲜血的白色人影仍会生生落入眼帘。那艳色如此鲜明，竟映得另两个身着喜衣的人毫无颜色，却让他这局外人一刻也不能忘记。
　　慕朝远暗叹一声。不能忘记又如何？从那人抽身离去的一刻起，便注定这缘尽的结局。二弟夕远伤了他，弟妹晴娘负了他，加上他这个袖手旁观任由事态发展的人，这偌大的慕府竟没一个对得起他的人。那时的自己还有勇气厚着脸皮跑去乐坊寻他消息，被乐坊的人打出来还觉心安，不久那乐坊却一夜间失了踪影，才明白了即使是再见一面的念想都是一种奢侈。
　　那夜之后，醉心于江湖的慕夕远终于将心思转了回来，从欣慰的慕老爷子手里接下了家中的林场生意。除了生意便终日待在府里陪着妻子，但晴娘却始终郁郁寡欢守着西院连房门都不再踏出一步，好不容易因为有了身孕而提了些精神，却死于难产。
　　晴娘走得很平静，好似早已料到这便是自己的终点。慕夕远却不能接受。原本对那人怀着的些许愧疚全都烟消云散，提着剑满天下的找，找不到，便到酒馆酗酒闹事，最后索性醉生梦死起来。
　　林场的生意每况愈下，年迈的慕老爷子一边勉强维持着府里的生计一边替不断在外捅篓子的慕夕远收拾善后，却依然逃不掉破产两字，终于一病不起。这时只有一个慕朝远站了出来，弃了已经闯出点名头的制琴师的身份，将一堆烂摊子接手下来。不眠不休了三日想出对策，一个月后，慕家林场重现生机，不及而立的慕朝远却白了两鬓。
　　家里生意保住了，慕老爷子的病也渐渐有了起色，只是下身瘫痪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起程去江南调养身子的那天，老爷子当着所有家仆街坊的面，大哭着向只因庶出而从未受过自己重视的长子跪了下去。慕朝远同时跪倒身子，一言担下了慕家林场和照顾慕夕远的责任。
　　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想要成为制琴名家的梦想怕是终要舍弃了，只是不知为那人而制的五弦琴是否还有机会完成。
　　那把自己取名“慕白”的琴可有现世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