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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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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你跟着我,我称你岁寒,你唤我弦香公子便是。
弦香公子。
余岁寒心里默念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再没有更好的名配得上身边这位遗世独立的公子了。
昨夜百日梦离去后,余岁寒便跟着弦香沿着山中溪流往更深处行去,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一栋木屋和一座雅亭矗立在溪水边。猫小梅自顾自跑到溪边饮起水来,弦香则领着余岁寒进了屋。
刚一进屋,余岁寒又呆了。自己都算不清这一天里呆了几次,可还是禁不住觉得自己也许只是在做梦,梦醒了便还跟着那百日梦睡在乌烟瘴气的妓馆里。
琴瑟箫笛、箜篌琵琶、悲篥羯鼓,还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儿的乐器,怕是连自家乐坊的藏馆都及不上这小小木屋里种类丰富。只是抛开这些,屋里便只余一张老旧木床,感受不到丝毫生活气息,倒显得冷清起来。
弦香让余岁寒自行歇息,所幸余岁寒没敢忘记老乐师的遗言,在他离去前将那缺损了的卷轴交了出来。弦香接过将其收起,并未多言,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黑眸却略有闪烁,似是叹息,又什么都不是。
余岁寒确是累了,无心也无力分辨,不一会儿便在手中囊袋的幽香中沉沉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劫后第一次好眠,第二日竟又在曼妙的奚琴声中醒来。
推门而出,弦香已在雅亭中侯着,从脸色上也看不出前夜是否睡过,见余岁寒出来便罢了手放下那虎头奚琴。待余岁寒修整妥当,又招了猫小梅来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一脸凶狠的大型宠物竟似万般不舍地将虎首蹭进弦香怀里,弦香还是照旧拍了几下聊表安慰,猫小梅便蹲坐下来,只那剩余的虎目还缠在弦香身上不愿离去,但弦香却似已完成任务般不再管它,将奚琴随意包裹了几下,便带着余岁寒下了山。余岁寒不敢多问,一路默默地跟着。
到了离不解山最近的城镇时已近晌午,在客栈中填了肚子,准备了干粮,弦香本身不喜抛头露面惹人注目,余岁寒又尚且年幼不懂骑术,便雇了马车。现下两人便坐在这马车中,余岁寒被颠得东倒西歪死去活来,一旁的弦香却坐得笔直一派泰然。
真正是神仙般的人物啊。
只可惜余岁寒连日里与百日梦相处一路打闹,竟不习惯这样祥和却□□的气氛,如坐针毡。憋了又憋,终于在那张小脸达到沸点前,吐出了几个字:“弦香公子——”
“恩?”听到自己名字的弦香倒是很自然地将目光直直移向随着马车的颠簸节奏跟着晃来晃去的余岁寒身上。
与弦香对视的瞬间,余岁寒一个激灵,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会回应自己,更加手舞足蹈起来,虽然开了口,倒不确定自己说了什么了:“那个,屋里那些乐器就这么放着,万一碰到盗贼岂不是——?”
“小梅会守着。”奇怪的孩子。弦香就这么在心里给余岁寒下了定义,又补充道,“不解山,向来有命入无命回。”
有着切身体会的余岁寒立刻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但想到那只只要不在弦香身边就显得威风凛凛的大虫又不禁疑惑起来——猫小梅:“哪有人给老虎起这种名字的?”定是那天下第一大俗人起的花名。
“它是姑娘。”那个给老虎起了这种名字的人理所当然地答道,“而且它小时候的脚印就像梅花。”
“啊!”余岁寒心里一个打跌,跟着马车一个颠簸,竟在车厢内小滚半圈,一头砸到车板又猛地弹回原处,真正跌宕起伏惊险刺激。此时的余岁寒只得借抚着额头受创处的手埋住脸,再不敢随便开口了。
稳坐一旁的连环事故见证人弦香面上始终平静心里却意外地有些发怔。这车,有那么颠么?
目光转向余岁寒用手死命捂住的脸,指缝中透出些许端倪,怕是红了一片。
似乎砸得不轻。弦香暗想。手上很自然地撩过余岁寒,将他放在自己盘坐的腿间,又顺手拍了拍窝在怀中的脑袋以示安慰,便不再动作。
对弦香而言,不过是对付自家大猫撒娇时的固定流程,对余岁寒而言,却如晴空霹雳。
鼻间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与百日梦给他的香囊味道并不相同。余岁寒缩了缩身子,更不敢将手放下了。
啊啊,烧起来了,脸要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