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香》封禅

3、第 3 章

　　天人身后探出个花花绿绿的身影，顿时弄皱一湖春水，也让余岁寒一个激灵，心魂归位。
　　“哎呀哎呀，小香香，你家猫小梅差点就把我家小岁寒吞进肚里啦。真是欠调教欠调教啊。”百日梦摇着脑袋一脸叹息，但那畅快的笑意却怎么看怎么扎眼。
　　名唤小梅的大虫似有感应，立时低吼一声朝着百日梦龇牙。百日梦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抬脚走向余岁寒时还是小心地往公子另一边的空地绕了过去。轻轻扯起余岁寒，待他站稳，便拿出锦帕往他脸上抹，嘴里也不闲着。
　　“叫你别动你偏动，现在可吃着苦头了吧。这不解山什么地方？开山辟道这么多年也没有猎户农户进驻不就是因为山里危机重重嘛。你倒好，这是向谁借的胆子啊？索性你遇上的是那人养着的猫小梅，要是那老虎黑熊蛇蟒，怕是要给你收尸还找不到骨头呢。”
　　敢情这猫小梅就不是老虎了？！他又不是木头，说别动就别动。要是早些知会了山里危险，自己当然会留个心眼不会轻举妄动。明明是这人知情不报害他差些命丧虎口，好吧，其实错还是在自己身上，但也犯不着这样蹂躏他的脸吧。
　　余岁寒终于忍不住奋力从百日梦手里夺下锦帕，取回对自己脸蛋的自主权。
　　瞅着面前那张惨不忍睹的花脸，百日梦啧啧出声。这孩子其实长相很是不错，但跟着自己，倒从来没个完好的时候。怕是不对缘吧。想了想又转而嘿嘿一笑。罢了罢了，自己将他带到此处，也逼了那人走出来，任务已了早去早好。只是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那不食烟火之人久了，许是能整出个小仙童来。想到这睁着兔子眼顶着大花脸的余岁寒呈飘然欲仙状，百日梦忍不住哈哈大笑。
　　余岁寒偷偷鄙夷地斜视了一眼百日梦，便不去理这人时不时发作的失心疯，倒是那悄然靠近的人让他顿感手足无措起来。
　　感应到后方的动作，百日梦止了笑声，却没有隐去唇边的笑意。
　　“他便是松伯孙儿余岁寒，今时起便是你的责任啦。你好生待他，也算对得起松伯一片忠心。”见那人没什么反应，仍是淡淡地看着孩童，便又哎哎呼呼起来，“我们可说好了的。你可别看他长得丑就想反悔呀。”
　　“我不丑！你——”你才丑呢。这掐断的半句却也不假。百日梦着装古怪扮相古怪，一个人站着的时候还能靠着一张好皮相撑点场面，但现在跟身边之人一对比，大俗大恶的气质愣是又上一个台阶，云泥之别也不足以形容了。但一来名门子弟总还念着点礼数二来这一路上也是被百日梦欺负得怕了，余岁寒纵然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也只得硬生生将那反讥之语咽进嘴里。
　　不想百日梦却伸出爪子拍了拍余岁寒的脑袋：“怎样？这小子是调皮了些，不过松伯教出来的，总是有教养。”而那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神态的人居然在此时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余岁寒并不知道这人淡情寡欲惯了，最忌麻烦。百日梦却是知道的，才会提出这条，再压上松伯名头以证孩童不惹是非，得他认可。
　　“天色已晚，先行随我回去歇息，具体事宜明日再议。”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那人便转身而行，但只那猫小梅立时尾随而上。余岁寒却仍站在原地，红了脸，不知今夕是何夕。
　　“报仇雪恨之事你们议吧，我这便去了。”既然那人确实将余岁寒接了手，百日梦摆摆衣袖准备告辞，见他顿下脚步，似有挽留之意，又道，“你这清净之地，我是住不惯的。”言罢，那人才微点了头，又看向了木桩似的余岁寒。
　　百日梦挥掌拍向那小小的后脑勺，途中却一顿只去使劲揉了几下，听余岁寒唉唉的叫了起来，才满意的收了手：“傻愣着做啥？还不快跟去！”
　　余岁寒立时回了神，朝那一人一虎的方向跑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咦？你不跟我们一块儿吗？”
　　语气里隐隐透出的不舍倒让百日梦有些不自在了。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管怎么闹腾，对遭逢剧变后第一个伸手拉了自己一把的人产生依赖也是在所难免。百日梦心里含着一丝怜惜，嘴上倒不含糊：“不跟不跟。千里之外还有人等着本药师阎王手下夺命呢。”
　　余岁寒眼珠子快掉下来了，暗中对千里之外那人默哀三秒钟。什么夺命，怕是给阎王送命还差不多。
　　“对了。”似是想起什么，百日梦在怀里掏出一物塞进余岁寒手里，一股怡人清香随之而来，“你知道什么地方能找到我。”意有所指地勾起一笑，百日梦转身往出山的方向走去，举起手随性的挥了挥，渐渐没了踪影。
　　手里握着的是重新填过香料绣着鬼头纹的香囊，以前是爷爷拿着，现在是他。
　　“走吧。”
　　远处长身而立的人平淡地开了口，倒无催促之意。那大虫却似有不耐地从喉间发出咕噜声，余岁寒抖了抖身，迅速跟上。
　　隐约间，百日梦离去的方向却传来了几句不成调的歌声。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里何曾到谢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