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寂寞花

6、第五章

　　当晚的饭桌上，绿衣努力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回去后，亲手替程少佐整理好隔壁的屋子。待到夜深了，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于是又亲手替他弄了宵夜，弄完一切才安心去睡觉。
　　对于隔天一大早程少佐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这件事，四喜难得没问为什么，听雨轩的下人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主人的事又不是他们管得着的。于是，分房后第一天就这样平平静静的渡过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透风的墙，尤其像程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但凡一丝风吹草动，最后总归会传到程老爷子耳朵里。
　　于是，在程少佐与绿衣成亲的第三天清早，程家老爷盛怒的让老管家去请他们俩。程少佐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倒是绿衣纵然之前已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心底还是很不安。
　　程少佐大抵是看出她的不安，宽慰道：“放心吧，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自会与爹说清楚。”
　　绿衣抬头朝他报之一笑，笑容里多了些不为人知的苦涩。她所担忧的，是怕爹因此为难他、责罚他……
　　可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所担忧的只是他。
　　或许，他只是不想去懂。

　　沿路，景致迷人，却无人有心欣赏。

　　越接近大堂，绿衣越觉得紧张与不安。然而无论如何，这一关都是要面对的！

　　大堂内一片寂静，毫不意外的程老爷子以及两位夫人都在。
　　程老爷一见他们二人，立刻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怒道：“跪下！”
　　程少佐拦住低眉正欲下跪的绿衣，对程老爷子道：“爹，这件事是我提议的，与绿衣无关。”他跪在地上，面上毫无惧意，“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害一些人，可是我没有后悔。从小到大，你让我朝你所规划的人生方向前行，我都没有反抗过。你让我成亲，我也答应了。可是这一次，我想听从自己的！”
　　“逆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么？”程老爷子大掌一拍，震翻了茶杯，清脆的碰撞声在偌大的大堂中尤为突兀。
　　大夫人正准备为儿子说请，却在触及程老爷子凌厉的眸光后，讪讪的闭上嘴。大堂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凝，连一贯爱出言讥讽的二夫人都安静的坐在一旁。
　　“爹，您别责怪少佐，”绿衣连忙跪在程少佐身旁，“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少佐他不过是采纳了我的建议罢了！”
　　“绿衣，你胡说什么……”程少佐对绿衣低语。
　　绿衣不理会他，只是继续说道：“爹，事件的起因在我，如果您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程老爷子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俩人，眼里有精光闪过。许久后，他道：“绿衣，你既已嫁入程家，就要守程家的家规。所以……”
　　“爹——”程少黎从外面进来，不顾众人脸色，脱口道：“您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二夫人大惊失色，训道：“少黎，怎么这样和你爹说话？”
　　“我又没说错！”程少黎撇撇嘴，“家规是死的，人是活的，芝麻大点事就要动家法，都不怕外人笑掉大牙。”说完不忘愤恨的瞪了眼跪在地上的某人。
　　程老爷子本想试下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愣是被半路跑出的二儿子给搅黄了，只好把怒气撒在他身上：“你这个不孝子，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回屋把《三字经》抄一千遍！”说完又指着地上的俩人道：“你们俩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另外，回去后马上把东西搬回主屋！”
　　就这样算了？众人愣住。
　　绿衣最先回过神，拉了拉程少佐的衣角，然后就听得两人一起道：“谢谢爹！”
　　最无辜的莫属程少黎，莫名其妙被罚抄《三字经》，回去后还被二夫人念叨了一个上午。

　　回去的路上，程少佐问绿衣：“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并不值得你为我如此。”
　　绿衣平淡的回道：“无论将来如何，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妻子。”
　　程少佐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从前与绿衣相处时总能谈笑自如，现在却觉得中间有无数的屏障隔着，近在咫尺却又似隔了万水千山。
　　是因为他们都不再是从前的他们吧……
　　自打涵儿离开以后，一切就都变了。

　　回去后，隔壁屋的东西都撤了。绿衣将床榻让给程少佐，自己睡地铺。程少佐不同意，最后自然是男人睡地铺，女人睡床榻。
　　虽说是春天，但入夜后，地板的湿气还是挺重的。
　　绿衣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听着屋内的呼吸声，终于忍不住轻声提议道：“少佐，你，你要不要到床榻上来睡？”
　　绿衣脸色发烫，大片红潮泛起，幸而有夜色的掩护，那人看不到。
　　“不用了。”程少佐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旖旎的画面，状似困倦的说道：“不早了，赶紧睡吧。”
　　绿衣虽然没再说话，可她软软的带着诱惑的声音却在程少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成亲那晚发生的事，渐渐愈发清晰。
　　一想起那副曼妙的胴体，他便觉得浑身燥热。屋内的温度似乎高了许多，他想到外头走走，却又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于是手渐渐捏成拳。
　　他悄悄深呼吸，强迫自己去想其他的事情，直到确定床榻上的人睡着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屋子。

　　在外头吹了会儿冷风，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月亮不知何时露了脸，白色的光漫天倾泻而下，整个夜便柔和了。
　　自那事之后，大家都不在他面前谈起苏雨涵，他也没提，所以人人就都以为时间会淡忘一切。可是一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想起她或调皮或可爱撒娇的模样。
　　她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从小到大，有什么事也都是他在护着她！她闯了祸，他替她收拾烂摊子；她难过受委屈了，他安慰她，替她出气。可是此时此刻，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他的担忧有多少，思念就有多少。
　　这所有的情绪在夜色里浮现，却又在天亮之后被深深隐藏。